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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月狩 尤四姐 4248 字 6個月前

意孤已知悉了,放心,孤不搞連坐那一套,左相大可放心。但此次變故事關重大,孤這裡自有應對,不希望打草驚蛇,左相明白孤的意思吧?”

裴直連連道是,他自然對太子的計劃心領神會。淩冽糊塗,正好犯在他手裡,他不想這樣的大好時機因走漏風聲而斷送,就讓淩冽以為他不知情,到時候請君入甕,後麵的事情就好辦了。

淩溯溫煦地笑了笑,“左相回去吧,彆看我這東宮鐵桶一樣,其實也有他們安插的眼線,要是被一狀告到貴妃那裡,左相就裡外不是人了。”

裴直心下顫了顫,暗道他其實什麼都知道,這樣不動聲色按捺到今日,確實深諳儲君的韜光養晦之道。

拱手長揖,他歎息著退出了崇政殿,接下來三郎會如何,不得而知,裴家會何去何從,也不得而知,一切都聽天由命吧!

這廂淩溯獨自在殿內坐了好久,雖然早就知道淩冽有奪嫡的野心,但沒想到,自己一步一步引領,他果然就急不可待了。

但凡還顧念一點兄弟之誼,就不應該這樣。大曆建朝不過半年罷了,半年是鬼是人就現了原形,實在可惜。

所以阿娘有先見之明,那日打過貴妃後同他說,自己這幾板子是個引子,淩冽母子沉不住氣,要想報仇,必定近在眼前。結果說中了,前後不到半個月,魚就上鉤了。淩溯不是個心慈手軟的人,既然骨肉相殘避無可避,那就坦然麵對吧。

起身,披上鬥篷駕馬回行轅,一入後苑便見居上正在窗前做針線,低著頭,露出白皙修長的一段頸項。他靜靜站在那裡看她,隻要她在,就覺得歲月靜好,這渾濁的塵世中,至少還有人心值得期待。

恰好她抬起頭來,隔著院中灑落的細雪看見他,沒有如他設想的那樣,嘴裡叫著郎君,快步起來迎接他,隻是“喂”了一聲,“傻站在那裡做什麼?你不冷啊?”

唉,反正要她溫柔小意是沒指望了,但就是那一聲“喂”裡,也能品砸出深深的關切。

他揚起笑臉,快步進了西院,看她手裡正盤弄布料,好奇道:“這麼早就做孩子的小衣嗎?何必自己動手,交給內仆局就是了。”

居上嘖了一聲,“你究竟是什麼眼神,這哪是什麼小衣,是你的護膝啊。”邊引線邊道,“我上回見你的護膝都磨壞了,所以大發慈悲再給你做一雙,用到明年立春應當沒問題。”

他聽後甚是感激,上前抱住了她,“還是娘子心疼我。”

居上卻偏著腦袋感慨起來,“想當初,我是何等桀驁不馴的女郎啊,沒想到如今竟淪落得為你做針線,真是時也運也。”

他討乖地說:“當年我也是橫刀立馬,殺儘敵寇的將軍,如今還不是時刻惦念著你,一有風吹草動,第一個就想到你。”

兩人交換了下眼色,大有英雄惜英雄的意思。

不過現在不是做針線的時候,淩溯示意內外侍立的人退下,取了她手裡護膝放在一旁,正色道:“我有件事要與你說,這兩日你先回待賢坊去,我會暗中派人戍守整個坊院,等風聲過了,你再回來。”

居上見他滿臉肅穆,立刻便察覺出了異樣,“出什麼事了嗎?平時我要回去,你彆彆扭扭死都不答應,這次怎麼主動提出了?”還有派兵戍守,這分明是要打仗啊,絕不是他要抽空納妾這麼簡單。她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怎麼了,快說,彆讓我猜。”

淩溯這才老實招供,“三郎要夜襲東宮,恐怕也不會放過行轅。你在這裡不安全,不如回家去,也好有個照應。”

居上一聽,頓時直起了身子,“回家就安全嗎,我怎麼覺得和你在一起才最安全?我不回待賢坊,我要跟著你,你在哪兒我就在哪兒,不用勸我,就這麼決定了。”

淩溯無可奈何,“這不是兒戲,你同我在一起有危險。”

居上道:“那更要在一起了,我要與郎君同甘共苦。再說你會讓自己有危險嗎?”

淩溯想了想,這倒是,“重任在身,不敢涉險。”

所以說啊,這麼好的機會不能錯過。想當初皇後守城,將來在史記上必定是輝煌的一筆,自己呢,患難時對太子不離不棄,好歹也能吹一輩子,這個時候躲到娘家去,豈不是傻嗎。

再說留眼前這人獨自麵對,她也不放心,自己習學了那麼多年的騎射,從來派不上用場,現在淩三郎都欺負到頭上來了,作為太子妃,她有責任保護太子殿下。

想到這裡,她霍地蹦下坐榻,到裡間轉了一圈,手持一把寶劍走出來,“噌”地一聲抽出劍鋒,寒光四溢下抖了抖,“看,我的呼雷亮不亮?寶劍束之高閣多年,這次輪到它出山了,看我把那些反賊殺個片甲不留。”

原本那麼嚴肅的事,結果到了她嘴裡,無端變得可笑起來,果然是非一般的女郎啊,自有男兒般壯烈的%e8%83%b8襟。

他抬指在劍身上彈了一下,彈得銀光顫唞,彈出綿長的嗡鳴,他說:“好劍!不過你帶劍來行轅做什麼?我以前居然沒發現,是為了防備我嗎?”

居上心道過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吧,重要的是當下,“反正就這麼說定了,我一身武藝,必須留在東宮,與你並肩作戰。”

淩溯想了想道:“你可以進宮,但不要留在東宮,去阿娘那裡吧,替我照應阿娘。”

居上有點不舍,“可我還是想和你在一起。”

他的目光立刻軟化了,接過劍放在一旁,把她抱進懷裡溫聲勸慰:“東宮離神龍殿很近,若是東宮失守,神龍殿也就岌岌可危了。你替我護著阿娘,這可是好大的功勳,你不想掙嗎?”

果然一張床上睡過的人,一眼就看出了她一腔孤勇的出處。

居上豪情萬丈,“也好,阿娘是要護著,護著阿娘你就沒有後顧之憂了。”可說完又不舍地看向他,“那你呢?你會平平安安的吧?”

他說會,“其實我們籌備這日,已經籌備了很久,知道最後免不了有一場風波,早日來了早日安心。等除掉這後顧之憂,咱們就能安穩過日子了,你也不用擔驚受怕,隻管好生當你的太子妃就行。”

居上舒了口氣,咬牙說好,當即收拾起來,隨他進了東宮。如常在麗正殿坐臥,等到傍晚時分,把劍裝進琴匣,一同帶進了神龍殿。

彼時皇後在殿內坐著,見兒媳進門,和煦地問:“大郎讓你來的嗎?”

居上說是,拍了拍%e8%83%b8口,“阿娘放心,兒守著阿娘。”

皇後笑起來,點頭說好。起身慢慢踱到殿前的平台上,眺望大明宮方向,那目光悠遠銳利,如鷹隼一樣,喃喃道:“不知貴妃在做什麼,大概正肖想著,砍下我的腦袋吧!”

第79章 有些人,說消失就消失了。

山呼海嘯, 殺聲四起,太極宮以東的一大片,仿佛浸泡進了火海裡。

不久前長安剛經曆過的亂戰, 又一次上演了, 整個城池都顫動起來, 亂糟糟、混沌沌, 和著這滿天的飛雪,要把夜撕碎一般。

居上的心都懸到了嗓子眼,慌忙出門東望, 嘴上雖不說什麼,手腳卻忍不住哆嗦起來。

皇後站在她身邊,還是原來那樣平靜的語調, 安撫道:“彆怕,北軍南攻, 一路就是這樣過來的, 區區一場內亂罷了,說平息便平息了。”一麵又笑了笑, “這消息, 陛下大約還不知道, 咱們上兩儀殿去, 告知陛下吧。”┆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居上望向皇後,這刻很是佩服她的鎮定自若, 果真是見過大場麵的啊, 東宮現在經曆的一切, 在她看來不過一場兒戲。

厚重的甘露門被推開了, 皇後的裙裾拖曳過覆著薄雪的甬道, 一級級登上台階, 走上了兩儀殿前的平台。

聖上已被外麵的喧囂驚擾了,倉惶地邁出門檻,見皇後來了,駭然問:“出什麼事了?東宮怎麼了?”

居上行禮退到了一旁,皇後上前攙扶住他,淡聲道:“沒什麼,三郎謀反而已。陛下彆看了,小心著涼,快進去吧。”

聖上看她的眼神充滿了不解和詫異,“三郎謀反而已?而已?你到底在說什麼?”

皇後這才抬起眼來,“我說什麼,陛下不明白嗎?因為你的姑息養奸,因為你的刻意縱容,三郎今夜率兵攻入東宮,欲圖剿殺長兄,這正是陛下願意看見的,不是嗎?”

聖上臉上掛著巨大的震驚,“你簡直一派胡言!”

皇後聽了,將手放了下來,冷笑道:“我一派胡言,事實究竟如何,陛下心裡不知道嗎?早前你借助四子打下江山,江山坐穩後又開始忌憚功高的長子,我不曾說錯吧?你有意扶植三郎,想讓他牽製大郎,可惜你那第三子是個扶不起來的阿鬥,空有滿腔野心,卻不知如何巧妙運用手中權柄。得知陛下抱恙,怕長兄即位,倉促起事,今夜率領他的龍武軍,趁著宮門禁軍交接打算一舉攻破東宮……這樣的人,陛下將來放心把江山交給他嗎?”

聖上聽得呆愣在那裡,喃喃說:“怎麼會呢,三郎他……”

皇後漠然轉過身,望向火光衝天的方向,“好在大郎從來不曾放鬆警惕,今夜方不至於被殺個措手不及。這幾日陛下不能理政,太子監國,一直住在東宮,倘或毫無防備被亂軍擒獲,陛下又當如何?”

見聖上無話可說,她方又一哂,“三郎起事,隻告知了裴氏,誰知那裴氏沉不住氣,讓人通知了左相裴直。裴直緊要關頭,到底還是選擇保全全家,將這件事秘奏了大郎,陛下說,你可是養虎為患,咬傷了自己啊?其實咱們是一家,就算站在眾山之巔,也不能忘了骨肉親情,大郎有多愛戴你,你應當是知道的,何故這樣防備他?何故戰時利用元家,戰後又百般打壓,我元氏若不歸順你,就不會為你打天下。”

這些話,在皇後心中存了許久,一直沒有機會同他開誠布公地說。到了今日,東宮廝殺成一團,她才將憋在心裡的怒火一股腦兒發泄了出來。這件事過後,不管他淩從訓怎麼發落,她都不在乎了,至親至疏夫妻,不外乎如是。

聖上被她說得羞愧,但目下來不及計較那些,轉頭問殿中監:“城中現在是誰在戍守?”

殿中監望了望皇後,皇後道:“金吾衛替了左神策軍,這個時候,二郎應當已經進宮了。”

居上焦急地東望,似乎喧嘩逐漸式微,也聽不見兵戈之聲傳來了。她問皇後:“阿娘,郎君可是平定戰事了?”

皇後點了點頭,“前後花了一個時辰,差不多了。”複轉身對聖上道,“大郎若是連這點小麻煩都不能解決,也不配當大曆太子了。眼下就問陛下,如何處置裴氏?陛下要是舍不得,我將她帶來,放在兩儀殿養著。”

聖上知道她在有意臊他,訕訕道:“你又何必多此一問。她夥同三郎謀反,其罪當誅……”

皇後接過聖上的話頭,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