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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月狩 尤四姐 4220 字 6個月前

“自從他外麵有了人,麵對我時總是心不在焉,我多說兩句就嫌我囉嗦,有陣子弄得我不敢開口,怕開口就惹他不快。他倒也不與我吵,就是漠視我,怨我不懂……我怎麼不懂他?當初成親之前引我為知己,成婚幾年就雞同鴨講了嗎?我是今年三月發現他有外心的,後來改朝換代,家裡亂糟糟的,他也消停了一陣子。我忍了半年,到後來實在收不住他的心,乾脆就放他與彆人成雙成對去吧。現在既然和離了,好馬不吃回頭草,我不會再與他糾纏了。”說著淡淡一笑,“再說表兄等了我這麼多年,我也覺得對不起他。既然他不嫌棄,那我就嫁了,我總不能一輩子留在娘家,讓人笑話。”

她這麼說,黃夫人很是心疼,“留在娘家倒也不怕人笑話,這世道和離的人多了,誰能擔保什麼時候落到自己身上。不過義節的人品,我和你阿兄倒是信得過的,這些年他一直未娶親,有人問起也隻說遇不上喜歡的……當初你嫁的若是他,想來也不會走到今日。”

關於表兄對她的感情,其實銀素一開始並沒有太深的感觸,她那時不過十六七歲,一心都在辛五郎身上,眼裡根本容不下第二個人。待和離了,回到鄭家,表兄聞訊趕來,什麼都沒問,隻說“七娘,你回來了”,短短的一句話,包含了太多的思念。

人生就是這樣兜兜轉轉,對錯都不用去說了,將來怎麼樣也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她的心念很堅定,決定的事便不會反悔,所以辛五郎就算使出什麼苦肉計來,也打動不了她。

一個婢女從外麵進來,拍了拍頭上的雪珠,笑著說:“娘子,下雪了。今年冬日來得真早,前幾日還很暖和呢。”

院裡的女孩子們都喜歡雪,聽說下雪了,三三兩兩聚到廊廡上看,細微的一點雪沫子,也讓她們歡欣雀躍。

黃夫人有點擔憂,偏頭吩咐身邊的仆婦,“上外頭看看,辛郎子走了沒有。”

仆婦領命去了,過了會兒回來稟報說:“還在門前站著呢,頂風冒雪的,臉都凍紫了。”

黃夫人回身看看鄭銀素,看她有什麼反應,她卻恍若未聞,隻叮囑婢女:“再添兩塊炭。小娘子那裡看著點,彆把窗關死了。”

她實在是一點都不在乎那人了,與對待陌生人無異。心死之後涅槃重生,已經不願意帶著前世的回憶了。

黃夫人心下了然,交代仆婦:“你去,把人轟走。他是辛家人,回頭凍死在我們府外,我們不好向辛家交代。”

仆婦道是,緊了緊衣裳從院裡出來,半路上截了一個婢女手裡的傘,笑著說:“走得匆忙,顧不上拿傘,先借我使使,承辦夫人的差事要緊。”

一路趕到前院,大門上開啟一道縫,她從縫裡擠了出去,站在廊下說:“郎君,家下夫人讓婢子出來傳話,請郎君回去,天寒地凍的,出了事我們吃罪不起。”

雪沫子越來越密,沒頭沒腦撲上來,撲得人睜不開眼。

辛重恩身邊的家仆也上來勸解:“郎君,不急在今日,還是先回去吧,明日再來好麼?”

眼看改變不了她的心意,辛重恩隻得暫時放棄。可是站得太久凍僵了關節,舉步蹣跚,一下撲在了地上。

家仆忙上來攙扶,傳話的仆婦縮回門內,重新關上了門。

家仆好不容易將他送上馬背,一路渾渾噩噩回到家,進門人就癱軟了。

門上人忙將他送回房裡,李夫人得了消息過來查看,吩咐人熬薑湯讓他驅寒,心裡雖恨這孽障自作自受,但因他不是自己親生的,也不好隨意發落他。

他三魂丟了兩魂半,李夫人道:“象州離長安幾千裡,你阿耶現在動身,怕也要年關才到家。這陣子你就消停些吧,一切等他回來再說。”

辛重恩閉著兩眼直挺挺躺著,仿佛已經死了一半。

李夫人見他沒有反應,從他房裡退出來,問隨侍他的家仆:“五郎究竟怎麼回事,撞邪了?”

家仆耷拉著眉眼,期期艾艾道:“回稟夫人,今日出了好多事,小人與郎君趕往樂遊原,遇上胡四娘子與彆的男子廝混,當即把郎君氣得眼冒金星。後來從原上下來,郎君直去了延福坊,鄭家人閉門不見,等了半日出來個傅母告知郎君,鄭娘子已經議婚了,讓郎君往後彆去找她。”

“啊?”李夫人大吃一驚,“議婚了?”

家仆說是,“與太常寺唐少卿,據說是娘子的表兄,等了娘子許多年,一直沒有成親。”

李夫人頓時慌了神,她總琢磨著再想想辦法,把人重新接回來,卻沒想到區區五日而已,人家竟定親了。

慌裡慌張找到兩個妯娌,李夫人抽出帕子大哭起來,“這可怎麼辦,怕是勸不回來了。”

居幽居安挨在一邊旁聽,聽見五嫂又許了人家,互相交換了下眼色,既是不舍,又是佩服。

楊夫人直歎氣,“五郎是個沒造化的混賬,他這裡一和離,人家一刻不等便下了定。這回他可知道行市了,那是鄭家的女兒,他還糊塗著呢!他沒頭蠅蚋般在外麵亂使勁,結果那胡氏一抹頭,又勾上了彆人,他這才想起去鄭家央告,晚了!”

顧夫人也對五郎十分不滿,“他的事鬨得沸沸揚揚,把全家的臉都丟儘了。那胡家女郎沒有爹娘教養,與兄弟姐妹全斷了往來,那是個什麼人,破落戶而已!唯獨他,撿起當寶一樣,還與正房娘子和離。我礙於他是侄兒,拿他沒辦法,要是我生的,我非把他腿打斷不可!”

居幽則更關心五嫂將來的歸宿,探身問:“阿嫂說合的親事好不好?郎子是什麼人?”

說起這個更傷心了,李夫人掖著淚道:“太常寺少卿,唐義節。”

居安“呀”了聲,難掩歡喜,“官比五兄還大,阿嫂的新郎子真不錯!”

結果長輩們都虎視眈眈看向她,她自知說錯了話,忙又換了副嘴臉,傷心欲絕地說:“這麼好的阿嫂,就要嫁給彆人了……”

大家都知道她們姐妹一條心,這件事上半點不向著自己的阿兄。甚至得知阿嫂再嫁,且郎子條件很好,都由衷地替阿嫂高興。

還是顧夫人開明,遺憾了一陣,說算了,“都已經和離了,就彆想把人扒拉回來繼續受苦了,若有好姻緣,隨她去吧。”

李夫人道:“我也不是心疼五郎,我是心疼和月啊!先前兄伯說,讓五郎自請出籍,他阿耶回來八成也是這個意思,怕還要綁到鄭家門上賠罪呢。彆的不要緊,要是果真出籍,和月怎麼辦,孩子與父親還能斷絕往來嗎?將來和月要經受多少流言蜚語,我連想都不敢想,這輩子怕是要毀在她阿耶手上了。”

居安聽了半晌,她雖然照舊膽小,腦子卻很靈活,“讓長姐認和月做女兒吧,身份體麵全有了。”

結果顧夫人卻讓她不許胡說,“你知道你長姐的兒女將來都是什麼人,這是能瞎認的嗎。”

妯娌三個對坐著,外麵風雪連天,這廳房幽深,怎麼都暖和不起來。

思來想去,李夫人終於下了決心,“要不我舍下這張臉,上鄭家跑一趟吧。銀素若是願意回來,五郎也就保住了。”

楊夫人和顧夫人沒有辦法,總不能袖手旁觀,隻得勉為其難道:“等雪停了,我們陪你一道去。不過究竟能不能勸回來,聽天由命吧。”

第61章 沒見過世麵的傻子。

還好初冬的雪, 遠沒有想象的大,下了半夜差不多停了。及到第二日一早推門看,不過屋頂草底積攢了些, 天上零星飄落的, 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李夫人點燈熬油熬了一晚上, 待開市的鐘鼓一鳴響, 她就到前院等著了。

夜長夢多啊,再等下去,隻怕銀素就要出嫁了。→思→兔→在→線→閱→讀→

楊夫人和顧夫人來得晚了兩步, 各房總有些事要照應,等一切安排完,便上前院來與李夫人彙合。

正要出門, 看見居幽和居安牽著手跑進來,急匆匆道:“阿娘, 我們也要去。”

可惜楊夫人和李夫人都不答應, 李夫人對居幽道:“獨孤家來請期,礙於你阿耶沒在家, 暫且不能應人家, 等你阿耶回來, 不過走個過場, 日子必定是不變的。你給我在家好生讀讀書,做做女紅……我為你們兄妹的事操碎了心, 你就給我消停些吧, 彆湊熱鬨了。”

居安眼巴巴看著楊夫人, 小聲道:“阿娘, 我替您捧手爐。”

楊夫人道:“手爐都讓你捧了, 我豈不是要挨凍?阿兄房裡的事, 原本不該你們操心,你們都是未出閣的女郎,這種事情避之唯恐不及,怎麼還生往前湊!聽話,在家呆著,哪兒都不許去。”說著招呼兩個妯娌出門,走了幾步又回身吩咐,“不許上行轅去調唆長姐,她這陣子事忙,那麼多禮儀要學,彆亂了她的心思,知道麼?”

姐妹兩個沒辦法,隻好含糊答應了。

居安掖著袖子問居幽:“阿姐,你說阿嫂還會回來嗎?”

居幽慢慢搖頭,“說不好,已經與旁人議親了,要是回來,豈不是辜負了人家?”

“那你希望她回來嗎?”

居幽為難地說:“我自然希望她回來,回來就成個家了,和月也不用與阿娘分開。可轉念再想想,我若是處在阿嫂這個境地,定是不會回來的了,回來了心裡也有疤,這麼憋屈著過一輩子,太累人了。”

姐妹兩個不約而同歎了口氣,極目望,目送著三位夫人登上了馬車。

延福坊離待賢坊不遠,大約兩炷香時候就到了。馬車停穩後,打發隨行的仆婦到門上通稟,求見鄭家主母與七娘子。府裡人得了消息,很快便迎了出來。

銀素還願意見她,這讓李夫人很欣慰,“我們唐突登門,失禮了。家下出了這樣變故,我慚愧不已,沒想到貴府上不怪罪,果真是大家之風。”

黃夫人雖然怨怪辛五郎,但銀素在辛府上這些年很得婆母照顧,一人做事一人當,牽連長輩就不應該了。

便道:“夫人言重了,小輩之間生了嫌隙,豈有怨怪長輩的道理。我們鄭家不是那等胡攪蠻纏的門戶,三位夫人蒞臨,我們自是要以禮相待的。”說著向門內比手,“夫人們請。天寒地凍的,上香閣裡坐吧,那裡暖和些。”

李夫人妯娌說好,嘴上應著,不免要打量鄭銀素,見她麵目平和,顯出許久不見的從容來,李夫人的心便往下墜了墜,知道這件事怕是有些懸了。

大家移進香閣,婢女上了熱飲子與點心,廳堂上一時靜謐,隻有炭火嗶啵的聲響,她們的來意,委實有點難以起頭。

還是楊夫人先打開了話匣,對銀素道:“和月到阿娘身邊就高興了吧?那日你走後,孩子一個勁地哭,任誰哄都沒有用,把我們都急壞了。”

鄭銀素垂首道:“為了我們的事,讓全家跟著勞心了,我很是對不住長輩們。和月這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