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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月狩 尤四姐 4244 字 6個月前

藥藤收好,一麵道:“當初入行轅前,函使就與我阿耶說定了,不過百日就能回家。況且五兄那事我也記掛著,還是想早些回去……”說著衝淩溯笑了笑,“郎君要是想見我,就上待賢坊來找我,我每日留你吃暮食,好不好?”

聽上去好像可行,但這種短暫的相聚,怎敵推窗就能看見。

淩溯臉上一派漠然,“規定是死的,人是活的,百日之說不可信。再說每日宵禁,來往不方便,我還是覺得你留在行轅更好。規矩學完了,再找些來學,總能找到的。實在不行,我從藏藥局給你找幾套醫書來,你在這裡順便把醫也學了吧。”

居上覺得這人就是個夜叉,太子妃的身份讓她背負了這麼多,這段時間累死累活天天學磕頭還不夠,還想讓她學醫?這可好,將來看病都不用太醫署了,娶她做太子妃簡直一本萬利,真是美死他!

於是斷然拒絕,“不行,我不學醫。月俸五千,受這等折磨,不及我在家月例一千,整日吃吃喝喝。”

說到錢,都不是問題,淩溯當即吩咐長史:“再給娘子加五千,不用宮中發俸,這錢東宮出了。”

居上不滿地瞥了他一眼,“你的錢,將來不是我的錢麼?拿我自己的錢來給自己發俸,你是不是以為我不會算賬?”

要是這麼說,將來天下都是他的,現在這五千月俸,不也是自己給自己發嗎?

淩溯沒有辦法,蹙眉想了想道:“這錢從我的俸祿中扣除,這總行了吧?你看你阿耶每月也才八千,你比他還高,是辛家俸祿最高的人了,還有什麼不滿足?”

居上轉身看看她的狗頭軍師,藥藤開動腦筋仔細盤算,算來算去好像十分劃算。月俸一萬,吃住全包,隔三差五還有新衣裳,這可是回去享受不到的待遇。

悄悄點頭,表示可以接受。居上收回視線,卻覺得利益沒有最大化,還可以磋商磋商。

拿捏起腔調,她說:“就是我五兄那事啊……”

淩溯道:“過兩日崔十三會邀胡四娘上樂遊原賞楓,屆時你就安排五郎旁觀。”說完意識到下注還不夠狠,堅定地說,“到了那日我陪你遠遠尾隨,伺機而動。”

這下好像差不多了,居上說成交,“我可以在行轅多留幾日,但我不學醫,我記不住那麼多%e7%a9%b4位。”

淩溯當然沒有異議,其實說完學醫他就後悔了。他的太子妃有力氣,下手又黑,萬一摸準了%e7%a9%b4位用來點他,性命可就堪憂了。

現在目的達到了,皆大歡喜。他倜儻地勾了勾手,長史立即將妝匣送到了居上麵前,討好地說:“娘子看,這是皇後殿下命郎君帶回來的首飾,給娘子添妝奩。”

居上忙雙手接過來,恭敬地道一聲:“多謝皇後殿下。”

打開看,各色簪環琳琅滿目,一雙珍珠耳墜子都那麼老大!到這時候才真正感受到做太子妃的好處,居上從不否認自己是紅塵中的俗人,她就是對這種值錢的東西青眼有加。

撫撫妝盒,她感慨萬千,“皇後殿下對我真好,能承歡膝下,是殊勝之福啊!”

那種話從她嘴裡說出來,格外悅耳。淩溯見她笑得像花一樣,心裡暗自高興,看她頭上花釵都拔了,熱情地建議:“我給娘子簪上看看,好嗎?”

啊,這是要效仿畫眉的溫情款款啊!居上從善如流,端端在他麵前坐了下來。

淩溯從妝匣中挑揀,挑他覺得最好看的,一樣樣替她插到發髻上。先來一隻金鳳,富麗堂皇,再來一雙玉環,明麗可愛。然後是茉莉玉笄、鬨蛾花樹釵、金鑲寶梳篦……

藥藤和候月的笑容終於僵在臉上,到最後麵麵相覷,徹底呆住了。

居上等得焦急,“好了嗎?”

淩溯滿意地打量,又上前調整一下,“好了。”

於是居上頂著一頭簪環,梗著脖子移到了銅鏡前。打眼一看,滿目朱翠,眼花繚亂,難怪比剛才的金翠花鈿還要重。還有這簪花的技巧,簡直見縫插針、毫無章法,充分說明北地男子審美真的很差。

就著銅鏡看他,她怨懟地嘟囔:“這分明是妝匣成精了啊。”

淩溯愣了下,回頭看長史,長史把視線移向了彆處,恰巧從內侍身上發現了一根線頭,裝模作樣替他扯了。

看來所有人都覺得他手藝不佳,他有點尷尬,抬手拔下兩支花釵,又撤了當頭那個銜珠的金鳳。但居上猶不滿意,把所有東西都卸下來,隻留兩支蟲草釵,半月形的扇麵掩住兩鬢,像他戟架上的偃月刀。

左右轉動腦袋,居上說看,“這樣不錯吧?一兩處點睛就夠了。人生就像簪花,兼顧得越多,越讓人鬨頭疼。”

她總是不經意間展現她的智慧,十七歲的女郎,對活著很老道,也很有看法。

反正不管是不是情人眼裡出西施,淩溯眼中的她怎麼都好,盛裝有盛裝的雍容,就算荊釵布衣,也自有她的素雅。

長史在這裡站了半日,腿有點麻,見時機正好,便拱手道:“宮中文書都送來了,郎君稍待,臣去整理。”順便把礙眼的一眾婢女和女史都遣走了。

外麵風過樹梢,吹得嗚嗚作響,天陰沉沉地,偶爾吹過零星的雨絲,拂在臉上輕紗一樣。

居上回頭看,見淩溯正把那些簪環一樣樣收進妝匣裡,捏了一支花釵,撥浪鼓一樣在指尖旋轉。

居上好奇地問:“今日皇後殿下怎麼賞我這麼多首飾呀,彆不是你在殿下麵前說了什麼吧?”

淩溯說沒有,“今日是十月初一,按著北地的風俗,姑舅要給新婦送花釵。”

可能他自己不知道,他心虛的時候,表現真是昭然若揭。居上沒有拆穿他,將計就計道:“我家阿妹正好也許了北地人,等我回家問問,她的婆母給了她什麼首飾。”

主要這謊撒得不圓滿,天底下沒有這麼送東西的。人家一般挑上一兩樣換個高興,哪像皇後殿下似的,簡直要把國庫搬空了。

說起來,皇後殿下與太子母子都是一樣耿直爽朗的人啊。居上對這位婆母了解不多,隻知道她是真正的開國皇後,北地貴婦中的傳奇人物。初次見麵很畏懼她的威嚴與身份,但中秋那日接觸下來,著實是一位慈母。

淩溯呢,知道這謊容易戳破,隻好含糊補充:“每家的習慣不一樣。”

居上說:“不是北地的風俗麼,怎麼每家又不一樣?”

淩溯不善於在這種小事上計較,大而化之一擺手,“總之是阿娘贈你的,你收著就是了。先前也提起了房六娘那隻跳脫,原本是阿娘看中了,要送給你的,不想被裴貴妃捷足先登了。”

這樣說來,那位貴妃不是尋常人物,就算換做普通人家,懂規矩的妾侍也不會與嫡妻爭搶,結果到了帝王家,貴妃居然能夠先皇後一步把東西截下,可見貴妃確實獨蒙聖寵,一般人奈何不了她。

居上是個聰明的姑娘,不用多言,她就明白淩溯之前為什麼對納妾如此反感了。想是見過皇後的難處,母子連心,他懂得推己及人。

拍了拍他的肩,她說:“你看我多有先見之明,上回說不許寵妾滅妻,就是這個道理。”

可以納妾,但不能寵妾滅妻,聽上去像嫡妻最後的掙紮。

“當初在北地的時候,太後也曾這樣告誡聖上,聖上答應了,他沒有滅妻,但他肆無忌憚地寵妾了。如今裴家逐漸勢大,這不是個好兆頭。”他說著,臉上倒是顯出一種淡漠的,輕視的神氣來,“不過問題也不大,要論勢,元氏遠在裴氏之上,那些雕蟲小技,我能夠應付。”

居上也是第一次聽他如此正經地說起政局,才知道他也很不容易。//思//兔//在//線//閱//讀//

門外已經細雨漫天,居上的心也潮濕了,脈脈望著他道:“郎君,我以後會好好憐惜你的。”

他聽後感動不已,“那……你看外麵淒風苦雨,要不然我留下吧,你睡樓上,我睡樓下。”

第59章 今日宜出行。

又有盼頭了。

居上的心被他弄得七上八下。

這男人, 真是善於這種小曖昧呢。居上其實很吃他那套,雖然他沒有她設想的那麼老練,常臨陣退縮, 但就是那一瞬間的悸動, 也讓她體會到了激情上頭的感覺。

真的要留下啊?她心裡暗自歡喜, 留下好, 秉燭長談,情到濃時再發生點彆的什麼,都很令人期待。說實話, 自從上次一抱之後,她開始經常感到寂寞,雖然那一抱可能是他認為到了時機, 該完成這項情感交流了,但在居上來說, 這可是生平第一次抱男子, 那種手感真是妙極了。

然後常覺得身邊空空的,他不在, 就有點想他, 哪怕是麵對禮部司郎中嚴苛的訓導, 她也還是能忙裡偷閒地想他。女郎掉進了愛河, 就是這麼大大方方,敢於直麵自我。她過年都十八了, 換了成家早的, 孩子都學走路了, 她還矯情個什麼勁兒, 喜歡當然要動手啊!

再說留下的提議是他自己提的, 她沒有強迫他。於是爽快地說好, “不要住樓下了,一起住樓上吧。”

戰戰兢兢等待答複的淩溯,忽然被這大跳躍撞彎了腰。他頓時悔恨起來,自己這是怎麼了,連親都沒親上,腦子發熱邁出這麼大的步子。居上是他見過最不好惹的女郎,到時候濃情蜜意沒有,誤會他色欲熏心、圖謀不軌就不好了。

“我……不是那個意思。”他難堪地說,“我就是覺得今晚天氣不好……你冷嗎?”

居上說:“我不……”話沒說完就覺得不對,應該說冷,這樣他就能名正言順留下了。遂立刻改口,“不能不冷!今日變天,我習學大禮的時候手都凍僵了,正需要有人來溫暖我,這人就是郎君啊。”

真是一點不帶拐彎,痛快地表達完了,她心頭大跳,口乾舌燥,從脖子一路熱上來,熱得背上起了一層薄汗——果然突破常理的勇敢,需要她這樣強健的體魄。

而淩溯聽完這番話,聽出了警告的意味。

手都凍僵了,要暖和就得活動筋骨,言下之意是要拿他當靶子操練?不行,還未成婚就拳腳相向,那夫妻感情會受重創的。彆看她和顏悅色,趙王家設宴那次出手推他一趔趄,他到現在還記憶猶新。所以這女郎美豔的外表下,藏著驚人的爆發力,長史說過,女郎臉上的表情不可儘信,她們會強顏歡笑。

可能是因為她沒有表現出羞答答的欲拒還迎,太過爽快反而讓人生疑,最終淩溯還是怯懦了,訕訕道:“我與你說笑呢,娘子彆當真。”擔心此地不宜久留,留下去遲早被她生吞活剝,便故作鎮定地東拉西扯,“西涼進貢的瑞炭,長史派人送來了吧?這炭很經燒,燒起來熱氣逼人,正好給你暖手。我那裡還有些政務急著要處置,就不耽擱了,娘子累了一整日,先歇著吧,我回去了。”

他說罷,有鬼攆他似的,冒著雨快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