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頁(1 / 1)

風月狩 尤四姐 4268 字 6個月前

為自己風度無邊,天底下所有女郎都會為他們黯然神傷。殊不知她有她的辦法,一段感情不成,立刻投入下一段,傷心維持不上兩天就散了,世上沒有人值得她為之肝腸寸斷。

抬頭看,居幽正向她招手,笑著說:“阿姐,我找了你半日,原來你在這裡。”

居上忙迎過去,無奈道:“我聽見馬鳴,以為我的檀奴出了什麼岔子,沒想到回來的路上,遇上一個臉比馬還長的人。”

居幽一聽就明白了,她說的是陸觀樓。

姐妹兩個相攜往回走,居幽邊走邊問:“他找你做什麼?眾目睽睽之下,嫌日子過得太平了?”

居上一哂,“他覺得我會為他傷心欲絕,特來向我賠罪。”這些閒雜人等就不要再議了,居上關心的另有其人,問哪個是彭城郡王,“你們相處得怎麼樣?”

居幽朝一個穿著麝香褐圓領袍的男子遞了遞眼色,“就是他。不會什麼花言巧語,但我上馬的時候,他願意拿手做墊子,讓我踩著上馬。”

這樣一說,居上頓時覺得這位郎君甚好,口才不佳,卻是實乾派。居幽的個子不算高,上馬必須借助腳凳。但每次騎馬出行,帶著腳凳很麻煩,若有這樣一位郎君在身邊,那可實在太方便了。

方便很重要,居上語重心長告誡居幽:“這樣的人,你要好好珍惜,不要欺負人家。”

居幽呆了呆,“阿姐這話應該對自己說。”

居上詫然,“我?我從來不曾欺負太子啊,你看上回我裝病,自己睡在外間胡榻上,把床讓給了他,難道對他還不夠好?”

其實就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後來全家人一致覺得太子很關心她,反倒是她,好好的裝心口疼,純屬吃飽了撐的。

居上從居幽的表情裡看出來,家裡人已經向太子倒戈了。不由感慨外來的和尚好念經,自己在辛家混了十七年,還不如頭一次登門的淩溯,真是失敗。

這裡還沒有懊惱完,獨孤儀便上前來行禮了,長揖喚了聲辛娘子,然後十分艱難地找了兩句家常話:“今日天氣真好,適合跑馬。”

居上差點笑出來,硬給憋回去了,點了點頭道:“郡王趕早去待賢坊接了二娘嗎,出門的時候怕是坊門還不曾開吧?”

獨孤儀說是,“出門太早了,怕二娘子還沒起身,就在坊中等了會兒。”

看看,如此體貼的男子,淩溯相較之下可差遠了。

反正這門親事很好,這位郡王生得英武,人又細致體貼。很多時候第一印象非常重要,待他去與淩溯兄弟彙合,居上偏頭對居幽道:“我就喜歡辦實事的人,比紙上風花雪月強多了。”

居幽細想想,也確實如此。之前韓煜給她寫詩,融融桃花麵,盈盈柳葉眉,寫得那叫一個纏綿,自己捧著信紙感動壞了。後來才知道,一首詩可以送給千人萬人,她的信果兒比她先看到,她的感動,也是人家感動剩下的。

唉,不談了,往事說起就尷尬。青春歲月,吃一塹長一智吧。

那邊郎君們躍躍欲試,準備上馬狩獵了。狐哨吹響,豹奴和靈緹就位,天上也盤旋起了放飛的鷂鷹。

女郎們站在邊上旁觀,頭一輪狩獵過於凶猛,並不適合女孩子。等第二輪時,獵物基本已經被追得上氣不接下氣了,這時候相對更容易捕獲,追趕起來也不那麼危險。

外圍的翊衛吆喝起來,驅趕獵物。遠處的樹林眼見沸騰了,草叢急速搖動,偶爾能看見一蹦老高的兔子。

又一聲狐哨響起,豹子和靈緹都解開了項圈,如箭離弦般飛竄出去。狩獵與打馬球不一樣,馬球場上的競技還留有餘地,不像狩獵,能夠看出他們在戰場上廝殺是個什麼模樣。

馬蹄揚起衝天的煙塵,手中箭矢迅疾如流星,隻一個錯眼,那些人便化作了遠處的小黑點,很快消失在叢林之間。

女郎們都捏著一把汗,都關切自己的郎子,待人馬去遠後,大家才鬆了口氣,相顧笑得訕訕。

內侍上前來,請諸位娘子落座,旁邊的空地上已經燃起了火堆,隻等著郎君們帶著獵物回來,架在鐵架上烤製。

但女郎們有玩性,隨意找幾樣點心放在火上烤,麵皮給烤得滋滋作響,再吃上去仿佛另有一番風味。

居上也拿了兩塊畢羅來,眼看著裡頭櫻桃餡兒篤篤冒泡,“啪”地破開一個口子,香氣四溢。

居幽蹲在一旁撥火,不經意提起五兄的那件事,垂著眼睫道:“那位女郎執著得很,隔日便讓人在對麵巷子裡守著。今早我出門,又看見那輛馬車了,阿娘也起了疑,說近來老見有人在對麵晃悠,還問查嬤嬤,究竟是什麼人,讓過去探聽探聽。”

這種事,要是讓長輩們知道就鬨大了,五嫂一直瞞著阿嬸,想必打算悄悄解決吧。

居上說:“由她去吧,再過陣子就安生了。”

這裡說著,聽見旁邊女郎笑鬨,沛國公主拽著六娘的手道:“這麼精美的跳脫,大曆上下找不出第二隻來了,是貴妃娘子贈給阿姐的?”

居上一向不怎麼看重首飾之類的東西,但六娘被擼起的袖子底下,確實藏著一隻五彩的跳脫。那跳脫一圈一圈扣住雪白的手臂,在日光下出奇耀眼,六娘抿唇淺笑,“正是呢。那日我進宮拜見貴妃娘子,貴妃便送了這個給我。”

居幽聞言立刻捅了捅長姐,“皇後殿下送首飾給阿姐了嗎?”

居上說沒有,“我隻在中秋宴上見過皇後,那時候亂哄哄的,送什麼首飾呀,該送的東西,過禮時不是已經送過了嗎。”

話雖這麼說,可見裴貴妃很看重鎮軍大將軍這門親。武將掌兵權,兵權在定鼎天下時最管用,居上雖不說,心裡多少也有些打鼓。

嗬、嗬——

女郎們蹲在火堆前瞎胡鬨時,郎君們滿載而歸了,因都是打獵的好手,獵物數量相當可觀。

淩溯和淩洄回來得最晚,兩個人帶回一隻好大的獐子,一下扔在地上,激起一蓬煙塵。

淩溯道:“這片林場肥沃,沒想到喂了這麼大的獐子,個頭不比北地小。”

獐子肉肥美,大家歡歡喜喜讓內侍分肉,送到火上烤製。居上吃了兩塊,總覺得有股腥味,端過飲子喝了兩口,把肉放下了。

淩溯納罕地追問:“你不喜歡這種肉?”

居上說不好吃,結果換來淩溯的嘲諷:“看來小娘子更喜歡在家吃烤兔子。”說得居上牙根癢癢,狠狠白了他一眼。

站起身,她撲了撲手道:“我去射隻雉雞回來。”

女郎們立刻躍躍欲試,大家出門上馬,其實會打獵的並不多,大部分還是衝著騎馬放風,在開闊處撒歡跑上一大圈。

但居上不同,她是奔著打獵來的,要不然在家苦練的箭術就白費了。

躍上馬背,她回身看了淩溯一眼,“郎君等著瞧,看到底是雉雞好吃,還是獐子好吃。”說著一甩鞭,率先衝了出去。

五顏六色的胡服,在秋日的曠野上奔襲,郎君們站在帳外遠望,等她們走遠才挪進帳內。

一輪狩獵少說也得消耗兩炷香,這兩炷香時間對淩溯來說有些難熬,彆人與他說話,他也是有一搭沒一搭地。

淩洄察覺了,低聲問:“阿兄怎麼了?要如廁?”

淩溯慘然看了他一眼,這位兄弟對於人性的解讀,很多時候隻限於如廁。

他說:“我在擔心我的太子妃。”

淩洄實在不明白,“女郎們打獵不會走遠,再說還有翊衛看護,你擔心什麼?”

一個沒有未婚妻的人,是很難理解這種心情的。淩溯摸摸前額說:“你不知道,她和一般的女郎不一樣。她橫衝直撞,勝負心強,還愛較真……那匹馬是前日剛選出來的,也不知與主人契合不契合。萬一控製不當,摔下來怎麼辦……”越說越後悔,後悔自己應該跟去才對,怎麼留在帳子裡了。¤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淩洄覺得他太古怪了,這哪是定了位未婚妻,簡直就是多出了一個女兒。

“她未與阿兄定親的時候,不也活得好好的嗎。長安曆來有秋狩的習慣,這也不是她第一次參加,你那麼擔心做什麼?”

淩溯不說話了,半晌才道:“大概是我想得太多了。”主要淩洄不知道她究竟有多不靠譜,就說上回同遊樂遊原,她乍然消失在水潭邊,現在回想起來還讓他心有餘悸。

實在不放心,略坐一會兒,又起身到外麵查看。

鷂鷹在天頂盤旋,豹奴英雄無用武之地,隻有幾隻靈緹來回追趕。陸續有幾位女郎回來了,空手而返,毫不意外。淩溯等了又等,終於等到居上回來,她的馬鞍上掛了三隻兔子,一臉灰心喪氣的模樣,“又是兔子,我沒能打到雉雞。”

淩溯掖著手嗟歎:“你與兔子真是有不解之緣。”

又紮人心窩!居上從馬上下來,看著內侍將兔子拎走,隻得回到火堆旁,從居幽那裡取了一塊鹿肉來吃。

所以女郎真是難辦,這麼一堆獵物,她偏要吃雉雞。

淩溯無奈對淩洄道:“我再出去跑一圈。”

居上聽見了,立刻起身道:“我與郎君一起去。”

淩溯沒有應她,轉身走向皎雪。淩洄正要跟上去,被淩冽拉住了,笑道:“阿兄和阿嫂去打獵,二兄就彆去湊熱鬨了。”

不過郎君們也休息夠了,重又起身預備第二輪狩獵,淩溯陪著居上往相反的方向走,因為雉雞與走獸不同,那東西會飛,受了驚嚇便抓不到了。兩個人必須慢慢策馬穿過草叢,可惜走了好一程,連半根雞毛也沒看見。

居上氣惱不已,“以前滿地亂躥,今日都上哪裡去了!”

淩溯是頂級的狩獵者,他覺得打雉雞本就上不得台麵,“在北地,我們最愛打的是熊,誰能空手捕獲一頭熊,誰就了不起。”說著顯出鄙薄之色來,“雉雞之流,我們是不屑打的,打上一百隻,也抵不過一頭狼。”

居上則覺得郎君們太功利,她注重的是實際價值,“狼沒有雉雞好吃。”這話說的,沒有半點毛病。

可今日不知怎麼回事,走了好遠也不曾遇見一隻,心裡不肯放棄,便又行一程,走了一程又一程,大惑不解,“明明清早上雉雞最多。想來是剛才的馬蹄聲把它們嚇走了,怎麼辦,又是白跑一趟。”

可是不死心,前麵有塊草木稀疏的山坡,居上提議去那裡坐一坐。

許久不騎馬,騎久了腰疼,下馬後癱坐在地上,這秋日雖說已經不那麼炎熱了,但日頭升高還是照得人臉皮辣辣的。

居上折了一支青草在手上擺弄,偏頭對淩溯道:“宮中貴妃娘子,對商王的親事很滿意。”

她鮮少與他談及這種事,忽然提起,他不由望向她,“何以見得?”

居上說:“貴妃娘子送了六娘一隻很名貴的跳脫,聘禮之外另送首飾,就說明貴妃娘子很願意拉攏六娘與她背後的房家。”

很好,總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