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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月狩 尤四姐 4252 字 6個月前

狩獵,沒有他不能接的話。間或隔著深廣的廳堂朝居上看一眼,那眼神,似乎很得意於自己的從天而降。

居上心裡氣惱,嫌棄地調開了視線,楊夫人見了大惑不解,壓聲問:“怎麼了?在行轅置氣了嗎?”

居上道:“我想在家住一晚,原本沒打算他來。”

楊夫人倒是說了句公道話,“就算他不來,你晚間也得回行轅去,這是規矩。再者下定的時候他不曾露麵,難道一輩子都不與嶽家走動嗎,反正早晚要來的,來了便好生款待,快彆鬨脾氣。”

居上歎了口氣,發現阿娘大有倒戈的趨勢,果然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歡喜。

百無聊賴,忽然想起了陳國夫人的話,記得她說彭城郡王以前在太子帳下任過參軍,現成的耳報神在這裡,和誰打聽都不如和淩溯打聽直接。所以待到大家都忙著布宴的時候,她蹭過去,終於和他說上了話,頭一句便問:“郎君今日不忙政務?你不是說晚間才來嘛!”

淩溯道:“政務忙不完,中秋三日假,今日修整,明日補上就是了。”說罷轉眸打量她,“怎麼,小娘子不歡迎我?”

居上笑了笑,“哪能呢,郎君駕臨,家下蓬蓽生輝,我阿娘還說要好生款待郎君呢。”頓了頓又道,“我同你打聽個人,彭城郡王,郎君認識麼?”

淩溯微沉默了下,看她的眼神多了幾分警惕的意味,“你認得他?”

居上心道真晦氣,你這是什麼眼神!仿佛她每提起一個男子,就與她有過往似的,她有這麼不可信嗎?

可是人家權大勢大,她隻好屈服於他的%e6%b7%ab威,耐著性子向他解釋:“昨日中秋宴上,陳國夫人和我提起一件事,說越王妃欲替彭城郡王,向二娘提親。”

淩溯這才慢吞吞應她,“彭城郡王其人驍勇善戰,且有謀略,朔州的幾場大戰都是他率領的,立下了赫赫戰功。大曆建朝,聖上欽封了三位異姓郡王,他是其中之一。”

這麼說來,簡直好得不能再好,身份上無可指摘了,剩下的便是人品。

趙王家宴那日,居上除了趙王世子,沒有留意他人,所以對居安說的“色眯眯”,沒有半點印象。既然淩溯和他相熟,應當知道些內情,便靦臉打探,“那位郡王莊重麼?平時可好色啊?”

淩溯沉%e5%90%9f了下,“好色?如何才算好色?”

這不是明知故問嗎,居上覺得他們同為男子,恐怕有打掩護的嫌疑,所以問得愈發直接,“就是看見女郎眼睛發直,想儘辦法試圖親近……諸如此類等等。”

太子覺得很可笑,“看見喜歡的女郎眼睛發直,這不算罪過吧,試圖親近也是人之常情。”當然,在她的虎視眈眈下,還是透露了一點她不曾問到的細節,“同僚宴請時,喝上兩杯花酒,舞妓相邀,偶爾也願意舞上一曲,這算不算不莊重?”

怎麼說呢,男子和女郎眼中對於莊重的定義是不一樣的,男人官場上必然會有交際,尤其是武將成堆的軍中,幾乎避免不了。男人覺得摟著角妓喝花酒不算什麼,但在女孩子看來,這種男人顯然有點不乾淨。

於是她開始權衡,結果得到淩溯一句不經意的譏評:“這世上兒郎,有幾個像我一樣潔身自愛。”

本以為如此值得稱道的過往,至少會令她刮目相看,她也確實訝然望了過來,“真的?”

站在露台前憑欄遠望的淩溯正色說當然,“大業未成,豈可醉生夢死。”

然後招來了居上無情的恥笑,他果然是一張白紙,不知情為何物。

老天爺,從牆頭上第一次見他開始,他那種嚴厲的樣子雖然唬人,但她從不懷疑人後他也有屬於自己的樂子。結果鬨了半天,他怕是連女郎的手都不曾牽過,真不明白他這二十五年是怎麼過來的,彆人夜夜聲色犬馬,而他隻會擦刀拭劍嗎?

再看向他時,目光顯然帶著點同情,“郎君真是個正人君子。”

淩溯神色難辨,因為搞不清楚她究竟是在誇讚他,還是在嘲笑他。

居上呢,很快識趣地言歸正傳了,“那依郎君看,彭城郡王是個可以依托的人嗎?”

這件事關乎女郎一生,辛二娘之前遭遇韓煜那可悲又可歎的經曆,他在居上繪聲繪色的描述中已經知曉了。這次正經要許人家,他必須依照他往日的認知,做出最可靠的提議。

“軍中從來不曾接觸過女郎的男人很少,但僅僅是喝兩杯酒,跳一支舞,我覺得無可指摘。若要論好色之人的所作所為,說出來怕汙了小娘子的耳朵,不提也罷。但關於獨孤儀,我從來沒有聽過任何關於他的傳聞,聖上封賞爵位不單考量軍功,也考量人品,我這樣說,小娘子應當明白了吧?”

明白得不能再明白了,像太子這樣對女色缺根筋的畢竟不多,能夠做到僅僅隻是表麵應酬,也已經稱得上珍稀了。

打聽清楚,立刻向阿嬸複命,正巧也到了午飯時候,男男女女分作兩處宴飲,居上便把太子的原話告訴長輩們,大家計較了一番,覺得這樣的郎子可以考慮。

再看居幽,她平靜地吃著麵前的點心,仿佛事情不與她相乾。

居安拿肘捅了捅她,“阿姐,你說句話呀?”

居幽道:“說什麼?我自己中意的,寫了兩個月的信,白忙活一場,如今早不耐煩了。家裡說合的親事沒準還可靠些,隻要人長得不難看就行了。”

最怕不過武將五大三粗,當初三位夫人對太子就有這種擔憂,好在見了真人,並不如想象的那樣,那麼那位彭城郡王,應當也不至於太過誇張吧。

李夫人長舒了口氣,“既然如此,就領了陳國夫人的情吧,也不必殊勝派人過去了,我這裡命餘嬤嬤跑一趟,把話帶到就行了。至於越王府登不登門,且看他們的安排。”

居安覺得一準會來,吃著她的蟹畢羅,抽空對居幽說:“上回西明寺,阿姐抽了個高官之主的牌子。郡王可不是異姓王爵中數一數二的嗎,比郡侯高上好幾品呢。”

居幽無可無不可,反正女郎到了年紀都要議婚的,登門提親,比眉毛胡子一把抓的賜婚強多了,果真嫁得高官之主,也算告慰了先前無端受傷的心。

女眷因為少用酒水,筵席結束得很快,但男客那邊就無比漫長了。他們要喝酒,要宰過廳羊,預先定好了晚間食用的部位,再慢慢閒談,一餐飯起碼得吃到未正前後。

居上是沒這閒情在前院消磨的,和妹妹及阿嫂們回到後院,照例在院中玩投壺。這次因為掌握了訣竅,一投一個準,準得連最厲害的四嫂都要懷疑她使詐了。

居上哈哈一笑,“今日是不賭酒,要是賭酒,怕你們都要被我灌醉了。”

居安搖著箭羽感慨:“阿姐找著名師了嗎?看來當上太子妃,麵子就是大!”

居上比較願意把一切歸功於自己的開竅,對於名師之談避而不答,又儘興投過了兩輪,便鳴金收兵,打算回去睡午覺了。

唉,闊彆一個月的屋子,再回來頗覺感慨,不知行轅中的考驗什麼時候能結束,比起那兩座對起的寢樓,她更喜歡自己獨立的小院,臨著一汪平靜的池水,彆致又有情調。

在窗前的美人榻上睡下,手裡的團扇用不上了,鬆散地搭在肚子上。眯瞪了一個時辰光景,醒後探身問藥藤,“你說太子殿下會不會忽有公務,回東宮去了?”

藥藤今日鬨牙疼,看了大夫也不見好,半邊臉頰微有些發腫,還張羅著說去看看。居上忙叫住了她,看她這模樣可憐,還是讓她歇一歇,自己親自去前麵轉了一圈。

左右觀望,不曾見到淩溯,她心裡偷著高興起來,說不定真的回去了。

恰好幾個婢女從廊下走過,她忙問阿兄們上哪兒去了,婢女說:“郎君們陪同太子殿下打馬球去了。”

頭一陣發暈,她扶著額回到小院,看見捧腮的藥藤,萌生出個想法來,“回頭見著太子殿下,就說我心口疼。”

心口疼,需要阿娘的照顧,今晚就可以不回行轅了。這個消息如她所願擴散了出去,藥藤腫著臉頰彷徨不已,“小娘子,能行嗎?”

居上覺得可以一試,大不了不吃暮食了。

然後引來了爺娘和阿嬸們,他們站在榻前觀望了半晌,阿耶說:“你是不是又裝病,像念書那時候一樣?”

顧夫人也拆台,“以前一想賴學就裝心口疼,從來不知道換地方。”§思§兔§在§線§閱§讀§

哼哼唧唧的居上被他們說得哼不出來了,勾起脖子訕訕道:“反正我今晚不想回行轅。”

唉,孩子戀家,有什麼錯呢。大家交換了下眼色,決定保持沉默了。

等郎君們打完馬球回來,天色將暗,進門就聽說大娘子心口疼,七兄重善脫口道:“怎麼又心口疼……”

袖子猛地被六兄重望扽了一下,重望道:“想是這兩日累了……”邊說邊訕笑,“一定是累了。”

辛家兄弟麵麵相覷,眼神往來如箭矢,淩溯照舊不動聲色,“我去看看她。”

於是大家一起移進了居上的院子,見她直挺挺躺在榻上,一動不動,三兄重暉問婢女:“可請醫工來看過?”

藥藤吐字不清,婢女中派出了泰山崩於前麵不改色的候月,她堅定地說:“已經看過了,醫工說小娘子連日操勞、勞心勞力、肺陰虧虛、虛火灼絡,暫且不宜移動,須安心靜養。”

辛重望愉快地說:“看,果不其然!”

大兄歎了口氣,“既然要靜養,咱們就彆在這裡吵鬨了,出去吧。”

七兄已經弄明白了她的路數,體貼道:“莫下榻,阿兄讓人給你送暮食來。”

居上的眼睛終於睜開了一道縫,虛弱地說:“多謝阿兄,我覺得好些了,就是腿裡沒有力氣……”

阿兄們說沒關係,“好好靜養,睡上一晚就會好起來的。”

戲演得夠火候,每個人都很配合,居上心裡暗自高興,以為初來乍到的淩溯一定識不破其中玄機。

正想吩咐候月,通知外麵隨侍的人好生護送殿下回去,不想眾人挪動腳步,淩溯卻站在原地沒有離開,憂心忡忡道:“小娘子病得這麼重,我不能放心回行轅。今晚就在這裡守著你吧,萬一有什麼事,也好照應。”

第41章 我可以抱你。

眾人都呆住了, 發現這個謊好撒不好圓,便都愛莫能助地看著居上,大有讓她自求多福的意思。

居上起先一副垂死的樣子, 忽然聽見淩溯這樣說, 頓時回光返照般活過來, 掙紮著說:“不必了, 有阿娘照顧我就夠了……”發現自己的反應可能過於激烈了,忙又掩飾性地□□了兩聲,“哎喲……哎喲……你看我一著急, 心口越發痛了……”

淩溯好言道:“病症更嚴重了,恐怕不是歇一覺就能了事的,得從宮中請太醫令過來把個脈才好。”

他說著, 就要向外傳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