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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月狩 尤四姐 4232 字 6個月前

,“早知如此,我應該去安上門等著郎君的,我給郎君打傘,送郎君回行轅……哎呀,失策失策!”

一通懊惱,悔不當初,裝得像模像樣,但看得出並不真心。

淩溯道:“守信是為人的根本,小娘子做不到,讓我很失望。”

居上點頭不迭,“是我的錯,自今日起,我不再隨意外出了,不到宮中發話讓我歸家,絕不離開行轅,這總行了吧!”

其實說得略微帶了點個人情緒,淩溯的眉微擰,邊上的長史更慌了。

回身看看家令,家令搓著手,也有些無措的模樣。這種局麵不該形成,若是這兩位生了嫌隙,那就是他們這些侍奉的人不周,上麵問起罪來,恐怕不好擔待。

忽然家令靈光一閃,轉身望向宅邸之後的樂遊原,喃喃說:“聽聞原上來了幾個龜茲商隊,吹拉彈唱極有異域風情,和長安城中很不一樣。”

長史茅塞頓開,一個妙極的主意在腦中成型,忙向居上諫言:“今日是娘子的不是,娘子空口向殿下致歉,確實沒什麼誠意。莫如來點真的吧,請殿下遊曆樂遊原,娘子說呢?”

居上很聽勸,也覺得這是利人利己的好主意,便誠懇地對淩溯道:“長史的想法,正是我的想法。郎君以前忙於征戰,入了長安之後又忙於公務,年輕人不該這麼消耗自己,必要的時候放鬆放鬆是應當的。你看咱們約個時間,去樂遊原上轉轉好嗎?我以前曾去過兩次,知道原上很熱鬨,景色宜人之外,還駐紮了許多異域商隊。那些商隊販賣香料、胡椒、馬匹還有綢緞,所做的美食也很玄妙。尤其那些胡姬,個個長得好看,腦袋上綁十八個辮子,跳起舞來辮子飛揚,身上穿那種一縷一縷的裙子,可以轉得像燈籠一樣。”她說罷,眼巴巴地看著他,“怎麼樣,郎君心動嗎?心動就對了!那我們什麼時候去?明日好嗎?或是後日也可以,一切都聽郎君的。”

可淩溯不答應,“東宮政務巨萬,我抽不出空。”

這話就摻假了,長史想,抽不出空還提前回來,今日可比以往足足早了一個時辰啊!

但很快他又明白過來,促成這事,得有現成的台階讓太子下。長史又開始謹慎地規勸:“郎君,實地走訪,是了解長安風土人情的好方法,比從文獻上看來的強。再過兩日逢初十,正好是旬休,郎君可以擇那日與娘子一同登樂遊原,既是探訪民情,也是給娘子一個補償的機會,可說是一舉兩得。”

理由實在冠冕堂皇,淩溯終於有些動搖了,思量了下道:“也好。聽說近來入城的商隊數量大漲,我早就想探查一番,那就趁機過去看看,回來好向陛下呈稟。”

“正是、正是……”居上兩眼放光,暗暗向長史拱了拱手。

淩溯見她得意,又不高興,嫌棄地瞥了她一眼,“小娘子打算跟著去原上遊玩?”

居上何等聰明人,立刻就會意了,堅定地說:“是我請郎君遊玩,所耗費用一並由我承擔。”

他這才滿意,便不再計較她晚歸的事了,轉過身背著手,悠哉返回東院去了。

第31章 當俗人很快活。

所以說, 有的人不管多大年紀,身居何等高位,小氣是長在骨頭裡的, 永遠改不掉。

居上看了藥藤一眼, “太子殿下缺錢嗎?”

藥藤搖了搖頭。

她又看看長史和家令, “殿下好像有些斤斤計較。”

長史說:“殿下平常不這樣, 那時犒賞三軍,現錢用牛車裝,足足裝了兩百車, 一點都不心軟。”

但是該省的地方就要省,居上明白過來,他要的是一個態度。

反正無所謂, 她遊山玩水時從來都很大方。請一個人逛逛樂遊原罷了,至多買些小吃之類的, 能花幾個錢, 因此完全沒放在心上。自己呢,往年積攢的月錢夠夠的, 藥藤幫她清點的時候經常嘟囔“日二升、月六鬥”, 這是一個壯丁的標準口糧。按著小娘子的積蓄, 雇上二十個壯丁連著雇十二個月, 完全不在話下。

錢財身外物,居上快樂地想, 還有兩日就能出遊了, 和誰一起去不重要, 重要的是自己很高興, 很期待。

畢竟行轅中的生活單調, 不像在家的時候至親圍繞, 即便坐著聊天,時間也過得很快。這裡不一樣,這裡是小型的東宮,東宮的左右春坊都搬過來了,規矩體統一應都要按照宮中的習慣來。雖然傅母會網開一麵,但該受教的時候還是得受教,今日製香,居上得按捺住性子,麵對著各色香料,拿小戥子一樣樣稱出相應的分量。

專門教授製香的唐嬤嬤量出一匙蜜,加進了她麵前的香盤裡,和聲道:“製香怡情養性,我看娘子屋裡常燃蘇合香,天氣快要轉涼了,可以換成雞舌香,或是木樨香。還有交趾朝貢的瑞龍腦,娘子若喜歡香氣濃鬱的,明日咱們再製那個,放到陰涼處晾上三五日就能用。再者宮裡帶出來的博山爐也是上乘的器物,能蓄住香味,十日不散。”

傅母輕聲細語引導,居上早就熟諳香道,做起來十分簡單。手上一麵不緊不慢地調製,不時與傅母笑談兩句,聊一聊沉香,什麼“真臘為上,占城次之,三佛齊、閣婆為下”,一聽便知是行家。

所以傅母們都喜歡這位準太子妃,閨中女子的美德她都有,該懂的她也都懂。有時候聽她談吐,不由感慨到底是世家出身,學問廣博,甚至她們局限於北地的見識,到了她這裡,也能豁然開朗。

接下來,就是琴棋書畫輪番登場,畢竟外出兩日耽誤了課業,必須趕緊補上。

白天日程排得滿滿當當,晚間倒頭躺在美人榻上,居上百無聊賴地對藥藤說:“我想學騎射,為什麼沒有一位傅母能教我這個!”

藥藤是個機靈鬼兒,她說:“傅母是禁內的人,打馬球都使不上勁兒,不能指望她們。不過有個現成的師父近在眼前,小娘子不去問問?”

她一說完,居上頓時靈光一閃,手指向東指了指,“你是說他?”

藥藤說可不是,“全大曆,恐怕找不出比太子殿下更擅騎射的了,小娘子近水樓台,彆錯過了。”

對啊,居上一下坐了起來,那人以後是要一起過日子的,自己射箭不行,在他麵前也不怕丟臉,先前的金吾衛師父隱姓埋名了,難道淩溯還能裝作不認識她?

越想越妥當,她撐身趿上鞋,忙到窗前卷起了竹簾。

月華初上,快要中秋了,那銀盤就懸在東邊寢樓之上,泠泠月光暈染了青瓦翹腳,和著內外懸掛的梔燈,幽幽的景致像畫兒一樣好看。

對麵的窗開著,簾子半卷,她打算碰碰運氣,扒著窗台小聲喊:“郎君……郎君……聽得見嗎?”

對麵沒有任何回應,但她確定他已經回來了,於是不死心,繼續呼喚:“郎君,我有話和你說,你在嗎?”

魔音繞耳,終於對麵的窗口有人現身了,隔了一程都能看見他微蹙的眉,不大友善地問:“做什麼?”

居上帶著溫吞的笑,含蓄地說:“我向你打聽一件事,請問你缺徒弟嗎?”

淩溯猜不透她又要乾什麼,側目道:“小娘子有從政的打算?”

從政?做女官嗎?哪個不會算賬的有太子妃不做,去做什麼女官!

居上說不是,“我的意思是,郎君馳騁疆場,弓馬一定嫻熟。我最崇敬擅騎射的兒郎,郎君若是有空,教教我射箭如何?”

淩溯想起燒尾宴那日,毫無準頭的兩支空箭,慶幸那時候自己站得遠,要是近一些,說不定有生命危險。至於她剛入行轅那晚,射出的石子大抵是歪打正著,他有理由相信她當時的目標不是他的腿,因為隻有瞄準了彆處,才能精準無誤射中他。

氣血在翻湧,他須得往下壓一壓,才能正常和她談話。

“我忙得很,不想收徒,尤其是那種沒有慧根的。”

居上咂了下嘴,“我不是沒有慧根,是因為過去的師父教授不得法。”*思*兔*網*

心裡暗暗大呼,對不起了,金吾衛師父和阿耶。

淩溯不知其中有詐,半信半疑望過來。

她穿著齊%e8%83%b8的襦裙,隱花綾羅包裹著纖長的雙臂,頭上梳望仙髻,眉心一點花鈿,乾乾淨淨的樣子,倒真有不諳世事的清純。

淩溯道:“辛家這樣的門庭,右相沒有給你找個好師父?”

如果一徑否認也不現實,居上說:“找過兩位,但人家公務很忙,難得有時間手把手教我。”

對麵的人果然還是沒留情麵,“因為教不會嗎?”

一針見血,居上被他問了個倒噎氣,支吾良久道:“怎麼會……怎麼教不會?我像那種愚頑的人嗎?世上沒有學不會的徒弟,隻有不儘心的老師……”

“真的嗎?”沒等她說完,他就接了話柄。

然後對麵窗口的女郎不說話了,氣哼哼地瞪著他。

淩溯呢,不以為意,反正被她瞪得多了,漸漸已經習慣了。

“你這樣,我們很難心平氣和商量下去了。”居上道,“我是個很有上進心的人,宮中派遣的傅母隻教我閨中的學問,我向往的是縱橫來去的颯遝。騎馬我倒沒什麼問題,就是射箭的準頭有點偏差,這個問題不能解決,妨礙我打馬球。十擊九不中,阿兄和阿嫂們隻願意當我的對家,沒人和我組隊。”越說越傷心,簡直句句血淚。

淩溯不說話了,隱約能夠體會到一點她的艱難。

“以前你可以看我的笑話,以後不能了,我的麵子就是你的麵子,我覺得你應該好好考慮一下。”居上很有拖人下水的本事,也希望對方有同榮同辱的覺悟。

多神奇,一紙婚約,把以前不相乾的人綁在了身邊,那麼不靠譜的女郎,居然還成了他的門麵,真是天曉得!

其實他覺得她說的有道理,內心還是有些動搖的,但不知為什麼,就是不想那麼爽快讓她得逞,必要磋磨磋磨她的銳氣,看她懊惱賭氣他才高興。所以他例行婉拒,“行轅中有射箭的場地,你若是願意,可以自己多多練習。哪有什麼一教就會的師父,隻有拖延懶惰的徒弟。”

居上聽完他的話,發現他在內涵自己。好吧,既然他這麼不合作,那就共沉淪吧。

她負氣說:“郎君不在意,我也不在意,隻要你每次都願意和我組隊就行。”說完一口氣關上窗,誰先關窗誰就贏了。

氣得倒回榻上,拿團扇蓋住了臉,她悲淒道:“藥藤,我覺得我成婚以後一定不會幸福的,你看太子,他根本不懂什麼是兒女情長。”

藥藤隻好來規勸,“不懂兒女情長也好,就不會左一個良娣,右一個良媛了。以後殿下隻有小娘子一位內眷,情竇初開必也是和小娘子。”

居上一琢磨,忽然覺得有趣,“這個人這麼大年紀還情竇未開,說起來真是笑死人!”仿佛自己很老道,已經久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