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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月狩 尤四姐 4241 字 6個月前

應當不會太壞。

她脈脈地笑,正要點頭,視線不經意劃過太子,他涼涼朝她看過來,她的笑就卡在了臉上。

心頭一蹦躂,隻好矜持地婉拒:“我不熱,隻是有些口渴,”指指不遠處的棚子,“上那裡喝杯飲子去,世子不必照應我,先歇一歇吧。”

慢悠悠地轉開了,心下直呼倒黴,要是太子不來,今日和趙王世子必有眉目。啊,那麼好的人,越想越合心意,現在刻意回避,不會被彆人鑽了空子吧!

七上八下,心裡甚是懊惱,太子三丈之內她不敢露麵,反正都鬨得這樣了,還不如早些回去呢。但不知道這宴席什麼時候結束,看看眾人,各懷心事,表情各異……

太子其人嘛,看著和善,但心思太深,實在不易攀交。那些不信邪的貴女仍願意硬著頭皮嘗試接近,最後還是頗有自知之明地散了……散就散了吧,居上在一旁瞧熱鬨,就讓這位驕傲的太子殿下當孤家寡人好了。

這時趙王妃帶著女史來了,招呼眾人,說宴席齊備了,請大家入大帳用飯。

轉頭看見居上,格外熱情些,笑著說:“今日外埠送來好些荔枝,個個鮮甜,我讓人做了酥山,知道女郎們愛吃,另製了薑糖飲,萬一吃多了也不怕。”

居上因淩凗的緣故,愈發高看趙王妃,見王妃也待見自己,自然暗暗歡喜。

正打算過去,忽然發現居安不見了,那傻子八成不好意思宣揚,獨自偷著如廁去了。回頭眾人坐定,她一個人從外麵進來,幾十雙眼睛齊刷刷看向她,她回去又該哭了。

居上雖然大多時候嫌她膽小囉嗦又麻煩,但心裡還是顧念她的,這時候不能不管她,也不能讓趙王妃乾等著,隻好指派藥藤先去聽人安排座位,自己找到居安再一起過來。

雷聲陣陣,眼看要下雨了,今年長安多雨水,往年好像不曾這樣過。

居上待彆人都進了大帳,方找婢女問路,剛要舉步朝西北角去,大雨拍子說來就來,一瞬鋪天蓋地,澆得人無處躲藏。

還好就近有一小帳,離得不算太遠,她忙提著裙角躲進去,進帳才發現裡麵有人,仔細一看,冤家路窄,不是太子是誰!

真是天殺的巧合啊,她乾笑著:“咦,殿下不去用飯嗎,怎麼在這裡?”

淩溯道:“這話該我問小娘子,你不去用飯,怎麼跑到我帳中來了?”

這是他的帳子?她才發現食案上果然擺著飯食,想來因為太子身份不同,不與眾人雜坐吧!自己這一竄,居然竄到他麵前來了,此時外麵大雨正下得興起,又沒有第二條路讓她走,她隻得厚著臉皮挺著腰,賴在這裡,“我耽擱了半步,沒想到下雨了。這下無處可躲,必須借殿下的帳子暫避一下。”

真是理直氣壯,這算霸王硬上弓嗎?淩溯腹誹不已,視線在她身上短暫停留了片刻,很快又移開了。

嗬,不拿正眼看人?梁子越結越大了!

但礙於人家位高權重,居上還是想給自己解解圍。正欲開口,外麵忽有斜風吹來,吹得頸上一陣清涼。她這才低頭看,發現繚綾短衣被雨點打濕了,綃紗一樣貼在身上。衣料下的皮膚若隱若現,透過淡淡的蔥倩色,白得發涼……她吃了一驚,忙拽了拽,但鼓起這邊塌下那邊,這料子就像長在她身上似的。

她苦了臉,泄氣地說:“我最狼狽的時候,每次都被殿下遇上,真是有緣。”

淩溯垂著眼,深以為然。掛燈、攀牆、押解進左衛率府……自己簡直就是她命裡的克星。

不過話要留人三分情麵,他低頭斟了杯酒,“都是巧合,小娘子不必介懷。”

居上說不,“我一點都不介懷,我是怕殿下介懷,千萬不要因為我,對全長安的女郎失望。

淩溯說不會,“我旁觀了半晌,長安的女郎和小娘子不一樣。”

居上聽罷,絕望地捧住了自己的臉。

前陣子越州商人帶來了進貢的紗羅,那時候滿城都以購得這種料子為榮,據說小小一匹,價值千金。這種瀑布清泉般的麵料,穿在身上輕若無物,是盛夏時節最好的涼衣,但沒想到乾爽時候煙籠一般,濕了就緊緊貼在身上,她現在很後悔嘗試這種時興玩意兒了。

還好如今年月並不守舊,貴婦圈子裡逐漸流行起了袒領,衣領搭在兩肩,%e8%83%b8`前白膩如羊脂玉。自己與之相比還算含蓄,再等一等,等濕衣風乾了就好。

自我開解一番,居上側目打量他,他一直垂著眼不看她,她審慎地問:“我打攪殿下用飯了嗎?殿下不必管我,等雨略小一些我就走。”

然後再淋雨,再被更多的男子看見?

淩溯道:“等雨停了再走吧,你要是不嫌棄,可以一起用飯。”

何德何能,和太子一起用飯!居上忙說不餓,“我先前喝飲子,喝了個半飽,現在吃不下飯。”頓了頓又問,“殿下怎麼會來參加王府的宴席呢,我以為你忙得很,抽不出時間來。”

淩溯道:“是遵我母親的吩咐,就算再不情願,也一定要來。”

居上明白了,“皇後殿下也為你的婚事操心,殿下年紀不小了吧?”

淩溯抬了抬眼,中途想起多有不便,又重新盯住了麵前的銀箸,“小娘子還是管好自己吧,聽聞小娘子今年二十了?”

居上訝然,“是誰在胡說?我還沒滿十八呢。”

然後對麵的人唇角微微一仰,便不再說話了。

此時雷聲震天,一個接著一個,恍如劈在帳頂上。天色墨黑,腳下的大地也在震顫,居上有點怕,“殿下,這帳篷不引雷吧?”

淩溯轉頭看框架,“都是竹篾和木頭搭建的,應當不引雷。怎麼,小娘子很心虛?”

居上笑了兩聲,“我何故心虛啊,像我這樣行端坐正的人……”話沒說完,便聽頭頂上一聲巨響,帳外的一棵樹被劈中,“啪”地攔腰截斷了。

她驚叫起來,腦子一亂,救命稻草般一把抱住了淩溯,嚇得上牙打下牙。

淩溯也被這近在眼前的變故驚住了,下意識將她護在身後。想來是戰場上九死一生經曆得多了,人在遭遇危險時,本能的一種反應吧。

好在一個驚雷過後,雷聲漸漸轉移了方向,移到南麵去了。居上這時才驚覺自己抱住人家不放,忙尷尬地收回手,白著臉道:“好大的一個雷,我這輩子沒見過這麼近的雷,差一點就給劈中了。”

淩溯沒有應她,抬起手,抻了抻身上的衣裳。

居上看得不是滋味,“我是一時情急,不是故意的,殿下彆誤會。”

自打認識她以來,足以令他誤會的事多了,慢慢也就習慣了。他轉身在食案後坐下,考慮自己究竟應不應該當著她的麵獨自用飯。

居上見他又沉默,兩下裡氣氛尷尬,總得找些話說,便旁敲側擊著:“那日陛下召見我父親,說起鄜王劫獄的事,殿下知道嗎?”

淩溯漠然“嗯”了聲。又聽她說陛下知道她當時也在修真坊,這才蹙眉抬起了眼。∫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這件事,他曾下令不許泄露出去的,結果還是被宮裡知道了。所以君臣是永遠不可逾越的鴻溝,一旦登頂,即便父子至親,也會處處小心堤防著。

不過內情不便讓外人知道,於是轉移了話題,“右相回去說了嗎,陛下刻意提起,究竟是何用意?”

居上也有她的小算盤,既然宮中已經有這個意思了,若不想成就,隻有太子自己不同意。

小心分辨他的神色,起碼有七八成的把握,太子殿下對她並不感興趣。她呢,幾乎已經相準淩凗了,阿耶那日說過心裡話,若是與太子不成,趙王世子是他眼裡最合適的人選。如此自己看上,爺娘又不反對的親事,實在是打著燈籠也難尋啊。

既然如此,就要事先與太子通個氣,免得後麵麻煩。

居上擺出了空前的好耐心,打算與太子懇談一番,走到他麵前,滿臉真誠地說:“陛下之所以與我父親提起修真坊的事,是想讓我阿耶知道,殿下待我,與待彆人不同。陛下說,若我們兩人要是願意,多加接觸後,可以擇一日定親,如此陛下與皇後殿下的心事就了了。但依我說,陛下似乎是誤會了,我與殿下之間並沒有他們想的那麼複雜。我想托殿下一件事,若明日陛下和皇後殿下問起,就勞煩殿下說明白吧。那日放我回家,實在是因為我與那件案子並無牽扯,殿下也不是對我有意,才網開一麵的。”

淩溯蹙眉審視她,“所以你那日果真說謊了?”

居上在昏暗的天色下紅了臉,“也……也不全是假的。”

“那麼是今日有了中意的郎子人選,因此急於與我撇清關係?”

居上思忖了下,心想都是聰明人,刻意掩飾,人家未必看不穿。既然這次是自己有求於他,那就少些彎彎繞吧,於是爽快道:“今日多才俊,我也不敢隱瞞殿下,或許真有那麼一兩位,尚可以觀望觀望。”

淩溯聽完,嘲諷地嗤笑了一聲,“一兩位……不是隻有趙王世子嗎?”

居上眨了眨眼,驚訝過後顯出笨拙的羞澀來,“被殿下看出來了……明人麵前不說暗話,我想著,我畢竟與前朝太子青梅竹馬,名分未定,情義卻在,再與殿下扯上關係,對殿下的名聲不好。不單殿下,就是另幾位皇子,我也不敢高攀,倒是趙王世子……或者還有幾分說法。”

幾分說法?如今的年輕女郎都這樣嗎?先是高存意,後是陸觀樓,今日一見淩凗,又轉變心意了。其實若說喜歡,恐怕那些喜歡從來沒有深入她的內心,她真的懂得什麼是感情嗎?

居上這廂呢,覺得這件事商討起來應當不費力氣,反正這位太子殿下對她不曾有過好臉色,談婚論嫁這種事太遙遠了。早前自己與存意被亂點鴛鴦,完全是聽從崇慶帝的安排,進宮,被軟禁一輩子,對她來說不是什麼值得歡喜的事情,單看姑母這一生的境遇就知道了。

但辛家的女兒向來不低嫁,自誇一番過後發現太子不合適,那換成趙王世子也不錯。淩凗溫和有禮,懂得分寸,甚至他說的冬日網魚也很令她向往,這就夠了。

居上是滿懷信心的,以為太子會有成人之美,但她好像高估他了。

淩溯的那雙眼中光華萬千,漸漸湧現出攝魂的戲謔,“我這人,公私向來分明,除非私情令我不能決斷,才會在大事上有意偏袒。你那日說陸觀樓可以尚公主,你也可以嫁太子,我深以為然,因此照著你的所求放你歸家了,我以為小娘子冰雪聰慧,能明白我的用意。如今連陛下都察覺了,小娘子又與我說看上了趙王世子,讓我向陛下與皇後殿下澄清……澄清什麼?澄清你為了脫罪蠱惑我,還是澄清你見異思遷,今日又喜歡上了我的族兄?”

居上嚇得眼冒金星,有一瞬覺得太子殿下可能是吃錯藥了。

轉念再想想,還是因為不屈吧,男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