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1 / 1)

風月狩 尤四姐 4247 字 6個月前

那人是趙王世子淩凗。”

原來是趙王世子啊,樣貌好,人有禮,且還有位那樣溫和的母親,簡直無可挑剔。居上抿唇笑了笑,大家見她有心,簡直皆大歡喜,最具競爭力的人若是先出了局,那麼剩下的人便有更大的勝算了。

慢慢地,又有人不斷加入,起先男女涇渭分明,後來像初春河上的薄冰,漸趨消融,不知不覺互相見了禮,終於彙聚到了一起。

趙王世子來和居上搭訕,辛家長女的美麗在燒尾宴上見識過,那時候各自矜重,即便是沙場上浴血奮戰過的武將,也不敢莽莽撞撞隨意攀交。

但今日不一樣,這宴就是以相親為目的的,既然有了好機會,自然不能隨便錯過。

淩凗向她介紹自己,說一說自家有多少兄弟,都是什麼境況。

居上不是小家子氣的姑娘,言行也坦蕩,你來我往幾句,問起北地的風俗,與長安有什麼不一樣。

淩凗笑著說:“最大的不同,大約就是長安比朔方暖和。朔方每到九月就開始結冰,這個時節已經穿上冬衣了。不過天寒地凍,也有好玩的地方,我們在長河上鑿開冰麵,從細小的圓孔中放下漁網,等上一日再去收網,能網到很多魚。”

“那魚出水後,是不是很快便凍住了?”她有些想象不出朔風凜凜中,收網是何等的凍手。

淩凗說是,“所以河邊早就架起了火堆,有現成的鍋碗。出水的活魚做成魚膾,用金橙切絲伴著醬料吃,或是直接熬煮成湯,冰天雪地裡喝上一碗,不說好不好吃,總是很有野趣。”

居上不由向往,“倒是比長安有意思多了。”

好感就從一言一語中慢慢積累,她聽得出來,他不是那種滿口空話的人,語言平實,還很真誠。她之前懊惱陸觀樓尚了公主,現在好像也不那麼難過了,果然從一段不成功的感情裡抽身出來,隻需儘快遇見另一個優秀的人。

淩凗問:“長安過冬,可會結厚厚的冰?”

居上說會,“隻是要看氣候,有時冰層很厚,有時卻不能站人。”

淩凗取過一盞加蜜穀葉飲遞給她,一麵溫聲道:“若今年是凜冬,屆時我起局,請小娘子出來遊玩。”

啊,一下子都約到隆冬去了,居上立刻便明白其中深意了。

手裡捧著杯盞,葵花盞的盞壁被飲子溫暖,風裡有茉莉的芬芳。

她說好,所有少女情懷就在淺淺的一低頭間。

淩凗的心門被狠叩了一下,那端盞的手也微微顫唞起來。平常有人邀約打馬球,二話不說便要上場,今日商王相邀,他卻流連,想都沒想就婉拒了。

可男人俘獲女子芳心,就在策馬奔騰之間。他一拒絕,那些起哄的人就更要強逼,吵吵嚷嚷說:“今日可是你家起宴,你這東道不上場,豈不是慢待客人嗎。”

騎在馬上的人在他身邊環繞,淩凗沒有辦法,隻好接過了球杆。

居上讓到一旁去了,眉眼彎彎等著看他上場。他回頭脫口對她道:“我打上兩局,馬上回來。”

居上微一怔愣,含笑點了點頭。

鮮衣怒馬的青年馳騁在球場上,大曆的貴胄們和大庸的皇子皇孫不一樣,他們是金戈鐵馬曆練出來的,那舒展的身姿,可以想象出揮舞著長槍以一敵百的模樣。

居安蹭到居上身邊,歡歡喜喜說:“阿姐,趙王世子真不錯。”

居上眯著眼附和,“我也覺得很好呐。”

居幽呢,照舊魂不守舍,因為今日武陵郡侯確實沒來,連她的婢女靈鵲也像居安一樣起疑,“郡侯身份不是假的吧!”

居安這回學乖了,擺手說不會,“燒尾宴上見過來著,肯定是有什麼事耽擱了。”一麵打量靈鵲,“咦,今日怎麼不是果兒陪著來?”

靈鵲道:“果兒昨日起就鬨肚子,在家歇著呢。”

她們觀戰閒談,居上的視線全在淩凗身上。自己也是懂馬球的,看他攻球的策略與自己不謀而合,心裡就更加稱意了。

彩毬被擊起,直取對方球門,勝利的隊伍歡呼起來,場邊觀戰的女郎們也拍手叫好。

居上手裡的葵花盞漸次涼了,轉身放回食案上,誰知一抬頭,正看見太子帶著幾位隨從信步而來。

他穿一件太一餘糧色的襴袍,兩肩繡著細密的山水團花紋,還是一副冷淡的神情。看見她,微一注目,“小娘子來得這麼早?”

居上眼前發黑,勉強扮出個笑臉,“是殿下來得太晚了。”

第20章 殿下彆這樣。

“是嗎?”太子隨

口應了聲, 並不因自己的遲來而懊喪。

放眼朝球場上望去,一片煙塵中裹挾著英挺的身姿,他的兄弟和好友們正竭儘所能展現自己的風采。他看得發笑, 抬起手指略一揚, 身後跟隨的太子千牛叉手行禮, 退到園門上去了。他也不忙著與熟人彙合, 隻是背著手,淡然站在那裡,仿佛眼前一切都不和他相乾。

居上偷偷覷了他一眼, 畢竟再見其人,還是有些心虛的。

腳下不由自主蹉了蹉,緩慢地離他遠一點、再遠一點……最好能一口氣退到花園那頭去。心下還在嗟歎, 本以為這樣的聚會,太子這麼清高的人不會參加, 沒想到竟還是來了。自己先前慶幸過, 看來是空歡喜一場。其實諸如探望存意也好,被高存殷連累也好, 對她來說都不算大事, 唯一讓她無地自容的, 是那句不知死活的“嫁太子”。

雖然她大大咧咧, 不拘小節,但如此勃勃的野心被正主知道了, 終歸是不大妥當。所以現在各自安好的前提就是永不相見, 何況她現在看上了趙王世子, 淩凗和他又是堂兄弟, 如果自己從他眼前消失, 而太子又能大人大量讓這件事翻篇, 那麼一切就再好不過了。

可惜,腳下緩慢的移動最終還是被他發現了。

淩溯轉過頭來直視她,視線從臉上移向她的裙裾,半晌提出疑問:“這塊地燙腳?”

居上窒了下,說不是,“我想去找兩位阿妹……”忽然靈機一動,熱切道,“殿下想必還沒見過我兩位阿妹吧?我把她們叫來,介紹殿下認識,好麼?”

然而她的好意,很快得到了太子的回複,他根本不用開口,那冷冷的神情就告訴她,他不打算領情。

這是做什麼呢,居上想,到這裡來,不就是為了攀交長安貴女的嗎。雖然太子高貴,但再高貴也得娶妻。自己是不作他想了,但兩位妹妹活潑可愛,也許還有機會。且見一見,太子又沒有損失,做什麼一副不屑的表情!

罷了,他不願意也沒有辦法。居上很快又轉移了注意力,掖著手,豔羨地望向球場上——啊,趙王世子真是卓爾不凡,即便萬馬奔騰裡,她也能一眼找到他。

淩溯呢,從她眼中忽而驚現的柔情裡發現了蛛絲馬跡,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他負手揣測:“雍王還是商王?難道是趙王世子?”⑥本⑥作⑥品⑥由⑥思⑥兔⑥網⑥提⑥供⑥線⑥上⑥閱⑥讀⑥

居上礙於自己曾在他麵前放過厥詞,知道他在說什麼,隻得揣著明白裝糊塗,“殿下更看好誰?我覺得商王球技很好,今日必定是他拔得頭籌。”

淩溯不理會她的敷衍,直言道:“辛娘子赴宴不是為了擇婿嗎?雍王和商王年紀正相配,趙王世子也是好人選。”

被戳中了心事的人,臉上的笑容變得很不自在,知道太子這回是有備而來,自己再想搪塞,將來也勢必後患無窮。

自己闖下的禍,還得自己善後,於是她肅容,萬分真誠地對太子說:“殿下,先前我一時意氣,唐突了殿下,回去之後痛定思痛,決意向殿下致歉。我不該為了陸給事,打殿下的主意,殿下何等高潔之人,怎麼能淪為我攀比的工具呢。我這個人,有時候確實很欠妥當,想事情也過於簡單,還請殿下原諒我的一時魯莽,把這件事忘了吧!”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與其將來一再避讓,還不如一次將事情解決,圖個日後好相見,”他似笑非笑望著她,“我說的對麼?”

居上張了張嘴,發現太子就是太子,果真能夠洞悉人心。

當然,把心裡話說出來,會顯得很不友好,她忙擺手,“倒也不是因為這個。我這兩日在家閉門思過,好幾次都想當麵向殿下致歉,但又因鄜王那件事鬨得很大,我心裡懼怕,因此拖延到今日。前陣子我父親說起趙王府要起宴,我就想著殿下一定會參加,趁著這次機會說明白,也好讓殿下消除對我的成見。”

她說了一大套,可太子顯然並不上心,調開視線曼聲道:“小娘子言重了,為了脫身編出來的謊話,我不會當真的。”

他以為那是謊話嗎?居上摸了摸冰涼的額頭,發現有些看不透他。若是真的以為她撒了謊,那當日為什麼還能輕易放她走?

想了一圈,反正他對辛家有恩就對了,趕緊又向他肅下去,“我今日能站在這裡,是殿下的恩典。”

太子沒有理會她,因為馬球散了場,翻身下馬的人見他來了,紛紛朝他跑來。

亂哄哄見禮,雍王道:“阿兄怎麼現在才來,我們兩場馬球都打完了。”

淩溯很有長兄風範,和聲道:“早上臨要出門,又被瑣事絆住了,所以晚來了半個時辰。”一麵向淩凗揚了揚下巴,“恕我來遲了,阿兄見諒。”

他們堂兄弟一起征戰四方,彼此間交情頗深,打起招呼來也沒有那麼多的虛禮。淩凗點了點頭,“殿下難得空閒,回頭一起喝上一杯。”視線流淌過一旁的居上,蜻蜓點水般蕩出了輕柔的漣漪。

盼了太子半日的女郎們這回終於見到了真佛,原來太子比她們想象的更清俊,也更英武,一時間小鹿亂撞,先前暗自相看的人暫時便不作數了,望向太子的眼神,充滿了崇敬和傾慕。

女郎們上來見禮,這位是左仆射家的,那位是侍中家的。淩溯有良好的教養,雖然記不住誰是誰,卻也一一回了禮。

藥藤蹭到自家小娘子身邊,唏噓道:“太子殿下不上值的時候,待人很溫和。”

居上含糊“唔”了聲,心想太子隻要不找她的麻煩,就是天底下一等一的好人。

那廂淩凗將球杆交給家仆,整理好衣冠才來與她攀談,溫聲道:“上了場,一時下不來,慢待小娘子了。”

之前偶爾露麵的太陽終於徹底不見了,天氣變得很陰沉,低低壓在頭頂上。他見她臉上有薄汗,臉色因汗水浸潤愈發細膩通透,竟有些移不開視線。又唯恐冒犯了她,便道,“天很熱,我讓人再敲些冰來,小娘子上大帳裡坐會兒,納納涼。”

北地因為幅員遼闊,愛在草原上搭帳篷,就算到了長安也不改這種習慣。這大大的花園裡,沿著馬球場的邊緣搭了兩個帳子,裡麵擺放冰鑒供人休息。居上心下暗暗滿意,像這等鳳子龍孫,如此體貼的不常見,若真找了這種郎子,那日子過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