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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月狩 尤四姐 4223 字 6個月前

的岸邊停了好幾艘畫舫,還有端午競渡後的龍船。居上想起了上年,和高家兄弟及幾位公主泛舟池上,那時候吵吵鬨鬨,誰也沒想到一年後會變成這樣。

唉,不再回望前塵了,居上收拾心情,隨眾上了望仙台,打眼一看,就見盛裝的皇後坐在上首的寶座上。新帝禦極的時候,命婦們都已經進宮行過朝拜禮,但居上是第一次見到皇後。那是個麵相威嚴的女子,雖然臉上帶著微笑,但眉眼深處,仍有犀利的光。

聽說新帝有這樣的成就,背後少不了皇後的支持。元皇後出身武將世家,南攻的軍隊裡,有半數是元家的勢力。居上很欣賞這樣的女子,不是憑借男人的寵愛上位,她的存在,有她特定的價值。

不過現在不是研究皇後的時候,眾人齊齊俯首參拜下去,上首的皇後讓免禮,那聲線,堅毅中仍有溫婉,“上次匆匆一見,礙於禮數不能交心,借著今日燒尾宴的機會,和眾位夫人好生聚一聚。大家不必拘謹,各自隨意些,像在家裡一樣。”

話說得很客氣,大家連連謝恩附和。皇後和夫人們笑談了幾句,終於開始逐個熟悉夫人們帶來的姑娘。

皇後將視線調轉到辛家的女孩子身上,一眼就看見了居上。長禦偏身在皇後耳邊低語,皇後點了點頭,方才含笑問楊夫人:“這位就是右相家的小娘子嗎?”

楊夫人說是,領著三個女孩子上前行禮。

皇後又上下打量了居上一遍,“早就聽說過小娘子,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是個齊整的孩子。”

楊夫人當然要自謙一番,“殿下過譽了,實不敢當。閨閣中的女孩子,鮮少見人,今日帶來拜會殿下,是為增長她的見識,若有什麼不足之處,還望殿下指點。”

皇後擺了擺手,“我看小娘子進退有度,得賴於右相與夫人平日的教導。”

居上聽她們你來我往說場麵話,自己臉上必須掛著得體的笑,笑得時間久了,嘴角簡直要抽筋。

還好,皇後沒有過多關注她,很快便將注意力集中在了中書令家的小娘子,就是先前太和門前遇見的,那位叫柘月的女郎身上。居上鬆了口氣,知道自己險些嫁給前朝太子的過往,勢必不符合皇後擇媳的標準,這樣很好,她的婚姻不用再屈服於皇命,終於可以嘗試接觸自己喜歡的人,爭取和陸給事雙宿雙棲了。

退下退下,喜不自勝,可居安和居幽對她投來了悲傷的眼神。在她們的眼裡,她是最了不起的長姐,代表了辛家女兒的最高榮耀。她們習慣了她處處占優,光芒萬丈,但在新朝,居然受到如此冷遇,難過之外又很覺不忿。

險些嫁入東宮,不也是“險些”嗎,既然沒有嫁成,怎麼就被排除在外了!

中書令家的小娘子最後被留在了皇後身邊,還賜了座,促膝相談甚歡。居上看柘月羞中帶怯,滿麵紅光,這是要出人頭地的預兆啊。

居幽悄悄碰了碰長姐的臂彎,居上由衷地說“可喜可賀”。因為自己再也不是人群中的焦點,行動可以不受限製了。

悄悄從望仙台退出來,這裡離龍首殿不遠,還沒到開宴的時候,苑內各處分布著三三兩兩的官員。隻可惜找了一圈,並沒有發現陸給事的身影。

但她東張西望,引來了居安的好奇,居安跟著她左顧右盼,“阿姐,你在找誰?”

居上說:“阿兄。”

辛重威是她一母的同胞,一向知道她愛慕陸觀樓,如果她央他創造個時機讓他們見上一麵,阿兄應當不會推辭吧!

她想好了,如果能有機會麵對麵說上話,就打算單刀直入,乾脆捅破窗戶紙。她不是小家子氣的女孩,這個時代也提倡這種勇敢,喜歡就說出來,大大方方坦坦蕩蕩。畢竟現在的年輕人雖然大多晚婚,但到了二十出頭,終歸要成家了。她也害怕自己瞻前顧後,錯過了好姻緣。

居安是個傻子,她四六不懂,阿姐說什麼,她就信什麼,果然認認真真開始尋找阿兄。找了一圈,在橋堍上發現了辛重威,她忙招呼居上,“阿兄在那裡!”

居上一喜,見他在與人說話,不好立刻上前去,就站在池畔靜待。重威的視線不經意掃過來,看見妹妹在不遠處,知道她有話要說。三言兩語打發了閒談的同僚,走過來詢問:“你們怎麼不在望仙台跟著阿娘,跑到外麵來做什麼?”

居上磨磨蹭蹭,期期艾艾,“阿兄,那個……我啊……”

辛重威立刻明白了,“你是想問,今日陸觀樓在不在,對嗎?”

這下她靦腆地笑了,“知我者,阿兄也。”

隻有居安還沒弄明白,“陸觀樓是誰呀?”

辛重威沒有明說,隻是含糊一笑,“將來你就知道了。”說著回身朝北指了指,“先前我看見他在承暉亭,還在與兩位同僚商討公務。你稍等一會兒,我去給你傳個話,讓他過來見你。”

這倒頗有刻意安排的意思了,像男女之間的緣分,就要那種不經意的巧合。

居上說不必了,清了清嗓子道:“我正想隨意走走。”說罷衝阿兄笑笑,辛重威頓時心領神會。

來赴燒尾宴的都是有身份的人,並且深宮禁內沒有登徒浪子,就算姑娘獨行,也不會有什麼危險。何況這東內苑,沒人比她更熟了,遂道好,“隻是彆走太遠。”複對居安道,“母親不見你們,必定要找人的,你回母親身邊去,萬一母親問起,就說阿姐去見一位故人。”

居安這小尾巴被斬斷了,不大情願,但又沒辦法,隻好對居上道:“阿姐快些回來。”

居上擺手表示知道了,想起即將見到心悅的人,就忍不住高興起來。

說不定,自己不算單相思,隻因先前被內定了太子妃,彼此都不便有其他想法,這才按捺的。就說自己的人品相貌,但凡有那個意思,隨便拋個%e5%aa%9a眼,還不把人迷死!

居上給自己加油鼓勁了一番,整整儀容,摁了下額頭的花鈿,擺出從容的姿態,篤悠悠往北去了。

如今年月,並不過度講究男女有彆,在一處赴宴,隨意走動往來,都是被允許的。隻要留神,千萬彆遇見阿耶,沒有阿耶警告的眼神,她就是活潑的,奔放的。

佯佯地走著,她知道承暉亭的位置,沿著池邊長廊一路過去就到了。

這初夏的黃昏,碧青的池水倒映著巍峨的宮闕,美人分花拂柳而行,如果有畫師將這幕畫下來,定是賞心悅目的傳世名畫。

漸漸近了,抬眼望,承暉亭內果真有人在,阿兄的消息很可靠。隻不過那人背對著她的方向站立,她雖仰慕陸觀樓,但對他談不上多熟悉,反正那身形寬肩窄腰,挺拔如鬆,最美好的,當然屬於陸給事無疑。

嘖,蹀躞帶的位置束得那麼高,下半身看上去真是無比頎長。不像二叔上下五五分,那時從象州回來,人忽地胖了兩圈,蹀躞帶成了承托大肚子的工具,從正麵看,隻看見圓圓的肚皮,和鞓帶墜下來的鎏金銅飾。

不過背影罷了,就讓居上小鹿亂撞,她暗笑自己沒出息,有賊心沒賊膽。

他們喁喁低語,在談什麼,她一時沒聽清楚,隻看見交談的那兩個人叉了叉手離開了,真是天降的好時機,於是立刻壯膽踏進了涼亭。

“陸給事。”她溫煦地喚了聲,想好了接下來如何最大限度展現自己的風姿。

結果那人轉過身來,深濃的眼眸,透出滿腹狐疑。

居上五雷轟頂,乾笑起來,“啊……啊……天底下怎麼會有這樣的倒黴……沒……沒想到,長安這麼小,又見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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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有爵的人上人。

她笑得比哭還難看,看得出來,並不因這次的意外相見而高興。

“小娘子認錯人了,這裡沒有什麼陸給事。”

依然還是單寒的聲調,聽不出任何情緒上的波瀾,也不會因彼此見過兩次,而顯出任何半熟的和緩。那個人就是冷而硬的,奇怪明明長得很不錯,卻總給人一種生人勿近的味道。

居上“哦”了聲,有點慌,“我先前聽說陸給事在這裡,因此冒冒失失喚錯了人,真是抱歉得很。”邊說邊繞了繞臂彎上的披帛,“既然認錯了人,不便叨擾,那個……我就告退了,將軍留步。”

她轉過身,暗暗鬆了口氣,心道回頭要去道觀拜一拜,是不是自己今年犯了太歲,才接連遇見這魔星。

可是剛要舉步,那人又不緊不慢地出了聲,“某記得,小娘子是辛家的家奴,今日燒尾宴,皇後殿下邀請的是各家官眷,辛家好大的譜,進宮赴宴還帶著奴婢?”

這不就是存心找茬嗎,其實他早就知道她的身份了,為了懲戒她,還特意讓阿耶來領人。這種陰險的做法,讓坦蕩的居上很覺得不齒,有什麼不滿直接說好了,非得這樣陰陽怪氣的內涵人嗎?

回身再瞥他一眼,這人好高的身量,人又站得筆直,以至於看著她,總有一股睥睨的倨傲,這讓居上很是不快。

她不由挺了挺腰,“明人不說暗話,你若是對我有什麼成見,大可說出來,彆老想往辛家頭上扣大帽子。我們辛家,一心忠於朝廷,忠於當今聖上,不懼怕任何詆毀。我知道,掛燈一事讓將軍耿耿於懷,但我不是與你說清楚了嗎,既然誤會解開了,將軍何不大人大量,讓這件事翻篇呢?”

對麵的人聽了,散漫地牽了下唇角,“一心忠於朝廷,忠於當今聖上……”

居上知道,他這話裡不免有嘲諷的意味,前朝的臣僚背棄舊主,這麼快就倒戈了,何談一個“忠”字。但時局如此,良禽擇木而棲是本能,這人如此直犟,是怎麼當上高官的?

居上吸了口氣,暗道好在我念過書,不然白被他譏諷了。遂答得侃侃:“為臣之道,先存百姓,既然有聖主明君降世,自然擇明君而侍之。聖上治國,盼有賢人在朝,良將在邊,今日的燒尾宴是為什麼而舉辦,將軍不知道嗎?家主升任右仆射,可見受陛下賞識,將軍要是有什麼不滿,就請上疏陛下,再請陛下裁奪吧。”

三言兩語,把矛盾轉嫁到陛下`身上了,最終換來了對方言不由衷的讚許,“小娘子果真有膽識。”

居上拱了拱手,“過獎,不過據實而論罷了。”

但人家並不打算退讓,負著手道:“小娘子找陸給事,想必是奉了右相之命。這樣,我幫小娘子一個忙,派人去尋陸給事,直接請他麵見右相,可好?”

居上傻了眼,心裡知道他就是故意的。上次坑她坑得還不夠,打算再來一次嗎?

“不……不是的。”她尷尬地擺手,“不是家主找他,是我與他有過一麵之緣,先前看見將軍,把你誤認成了他,不過隨便打個招呼,沒有彆的意思。”

他好像明白過來了,“今日的燒尾宴不著公服,難怪小娘子要認錯。不過我倒愈發好奇了,小娘子是弋陽郡主身邊的人,是怎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