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頁(1 / 1)

舊情

“你今日邀我來此,就是為了向我表明這事?”顧樓月眯著眼睛,怒氣已經被壓製於心底,他在極力地將自己的理智放大,不然自己就會被想複仇的熊熊烈火所吞沒。

“對,既然都來了一趟皇宮,敘敘舊也是可以的吧。”薑公公站了起來,抬步向二人靠近,臉上依舊掛著那副萬年不變的笑容。

瘮得慌。

“敘敘舊?這裡是皇帝的寢宮,我還是被關押的反賊,若不是李長頌的授意,誰有那個膽子敢把我往這裡帶,還把這些醜聞說出來給我聽,薑公公,你莫非當我是傻了不成?”

顧樓月道著,這下連江嶺都回過神來,結合著先前所聽到的一切,他也有了猜想。

“你莫非是想要顧大人策反?”

薑公公露出許些讚賞,臉上呈現出陰謀浮出的模樣:“統領大人也不是單純長了一身肉,腦子還是有的。”

江嶺無暇顧及自己被羞辱,轉頭猛地看向顧樓月。

顧樓月也奇怪地看向他。

這個人是在害怕嗎?可他又在害怕什麼呢?明明他並不站在自己這一邊。

顧樓月回過神,又道:“薑公公,憑著這些過往舊事,你憑什麼覺得我能策反謝陽,真正該死的,難道不應該是京城皇室嗎?”

“確實,皇上是罪魁禍首,但他已經成這幅模樣了,複仇還有意思嗎?”薑公公加重了話語中某些詞語的尾音,在強調著對皇上複仇依然沒有什麼意義。

“顧大人,咱家不妨提醒你一句,當年可是北寒王屠殺了整個回鶻一族,在回鶻被滅族之後,他謝勳可是享受了十來年的榮華富貴,他當年便是借著回鶻一族的貿易翻身,娶了公主,得了名聲,過河拆橋的事也有他的一份子在,他可是你的仇人啊!”

薑公公越說越激動。

江嶺皺眉,大聲道:“可是北寒王已經死了,他被皇上賜死是天下皆知的事!”

“他死了又能怎樣,當年皇上利用回魂花得了皇位,如今二皇子也是走了一樣的路,過河拆橋的把戲重複上演,你就如此篤定謝陽對你沒有一絲一毫的利用?老子就是如此,兒子能好到哪裡去!?清醒點吧,謝陽的身上,也留著肮臟的皇室血脈!”

薑公公的話語仿佛帶著數不完的倒刺般,將所有人都罵了個便,若不是皇上還神識不清地躺在床上,他恐怕直接賜死都不為過。

“顧大人,你莫不是覺著自己跟謝陽有了關係,就該一輩子為他賣命?同樣是滅族,他可以從始至終受眾人保護,而你卻要在京城苟且偷生,不覺得不公平嗎?你這一輩子,又何必為他而活。”

薑公公是會洞察人心的,他知道從什麼地方出來,可以直擊人的內心最深處。

顧樓月與謝陽本就是一種天涯淪落人的相互依偎,但若是細品二人之間的細節,明眼人就會發現,顧樓月是九死一生活到了現在,謝陽卻是有人為他暗自鋪好了路。

江嶺聽著心顫,他無比期待又無比害怕地想要知道顧樓月的反應,可回過頭,對方卻無比淡然。

顧樓月冷笑一聲,略帶著一絲不解地問道:“薑公公,你說了那麼多,究竟是想要我當個策反的內奸,還是個中立派人士,我怎麼感覺哪一頭都不討好?”

“顧大人,人這一生,最重要都是為自己考慮,活的自私一點也沒什麼不好,當下你困於皇宮這所籠子,太子殿下隨時可以要了你的性命,你難道還要將希望寄托於遠在千裡之外的謝陽嗎?沒必要堅守對他的忠心,若是他心頭有你,即使被你從後背捅一刀,也會原諒你的吧。”

薑公公一字一句都在動搖著顧樓月對謝陽的信任,他算是宮中的老人了,最擅長這些玩弄人心的手段。

“顧大人現在下不了結論也沒關係,回去多想一想,咱家這裡還要照顧皇上,就不多留了。”薑公公道。

“等下,我還有幾個問題想問一下皇上。”顧樓月沉默了良久,突然開口一句。

“顧大人請問。”薑公公讓開了位置,讓其上前。

顧樓月看了一眼床上那六神無主的人,淡淡地說道:

“皇上,薑公公是什麼人?”

薑公公眼眸一凝,臉色稍微變了變,論他怎麼想,也不會想到顧樓月的問題能扯到他自己身上來。。

躺在床上的皇帝答道:

“母妃身邊的公公,陪我一同長大,後來跟了珈瑤遠嫁出去,妹妹死後,便一直跟著我。”

“他忠心嗎?”顧樓月又問一句。

“忠心,是我最信得過的人。”

“你覺得他會害你嗎?”

“不會,他從小一直保護著我。”

……

三個問題結束,顧樓月單獨瞄了薑公公一眼,注意到他微微顫唞的身軀。

老皇帝此時神識不清,所說的自然都是真話。

薑公公一直用著一堆沒有依據的假設來誘導他,不斷攻擊著他的心理防線,既如此,顧樓月便以其人之道還其人之身,以皇帝的真話破他虛偽的麵具。

“薑公公,我這邊就先回去了,若是我想開了,會直接跟李長頌說的。”

“……嗯,顧大人慢走,咱家就不送了。”

顧樓月沒了身影,薑公公身形頓了頓,轉頭看向那躺倒在床的老皇帝,心裡泛起一陣陣苦澀。

“殿下,一切都太晚了。”

…*…*…

第168章 階下囚

顧樓月剛一出去,果不其然便有一堆侍衛在外頭等著他。

沒薑公公的領頭,他依舊是那個困在京城的階下囚。

“顧大人,回去吧。”

周玉簫是這一幫禁軍的頭領,帶頭上前,即使二人先前熟絡,他話語依舊是不客氣。

回去的路上

“現下戰況如何?”

顧樓月頭也不回,隻留給他一個行走在前的背影,“這不是你應該知道的事。”

“我估猜戰況應該不好,你一個禁軍統領身側隻跟了十來人,我記得前幾日剛來京城時,你們至少有五十多人來押送我,難不成你周玉簫終於落魄了?”

“顧樓月,你少拿這些話來激我!”

周玉簫惱羞成怒,卻也不敢提著聲音高呼,隻能壓低著嗓音,帶著警告的眼神看著嬉皮笑臉的某人。

顧樓月也識趣地不再說話。

回去宮殿的路上,自然經過了那一座禦花園,在經過轉角時,周玉簫突然將其拉至一旁,且小聲說道:

“怕有人發現,我現在長話短說,你且記著。”

顧樓月當即眼眸一凝,神色也正經了三分。

“眼下江南,邊塞的襲擊相當猛烈,蜀地也有發生起義的事件,但跟那兩地都沒辦法比,現下太子認為信王未死,在幫助邊塞的反賊,所以這兩日重兵出征邊塞,而且他多半想從你的口中撬出對方的情報,你自己一切小心。”

顧樓月將這些話在心裡一一記下,用以將來的不時之需 。

“李長頌他難道一點也不關注江南?”

顧樓月皺眉,論兩地的兵力,江南不光有謝陽帶來的人,還有李長爀留下的蝦兵蟹將,所以光是在人數方麵,江南就已經更勝一籌了。

但若是李長頌舉兵出征邊塞,恐怕會被他找到突破口。

周玉簫依舊壓低聲音道:“太子手上挾持的五皇子李長煜,五皇妃是江南沈家,為保五皇子,他們一直在給京城遞送情報。”

顧樓月眼神一暗,“難怪。”

“我能跟你說的就這麼多,剩下的你自求多福吧。”

二人的談話不過幾個瞬息之間,臨彆之際,周玉簫突然說了句不太搭的話:“我上次讓你留意身邊人,注意到什麼不同了嗎?”

顧樓月搖頭,“沒有,我身邊沒什麼異常。”

周玉簫一時間語塞,似是有很多想說出的話全都給憋了回去,甚至還不由得提醒地問道:“那個姓江的,就沒覺得他有什麼不一樣嗎?”⑤思⑤兔⑤在⑤線⑤閱⑤讀⑤

“他成熟了許多,應該是你的功勞。”

周玉簫:……

二人重回隊伍裡,侍從都是周玉簫的親信,所以不擔心告密的風險,可這些手下人看著周玉簫那百思不得其解的臉色,當即警惕起來,手撫上腰,隨時準備拔刀,

江嶺倒依舊是一臉淡然,見到顧樓月回來後,嘴角邊多了抹淡淡的笑。

“回去吧。”顧樓月道了一句,順帶想到了一個重要的問題:“今天網上吃什麼?”

“顧大人,不是說吃魚嗎?”

“對哦。”

…*…*…

顧樓月回去後,又睡了一覺,直到傍晚才醒,醒來之餘便聞到一股魚肉的鮮味。

起身看向前,江嶺已經端來了食盒,帶來了清蒸魚和幾道小菜。

哎,他真是越來越頹廢了,估計再過個幾天這樣的日子,他就徹底廢了。

“顧大人,來吃吃看,這條魚剛好蒸了一個時辰,才出鍋的。”

“好。”下了床,顧樓月快步走到桌子前,掃了一眼,皺眉道:“你也拿一副碗筷,彆老是看著我吃啊。”

“……嗯,我去小廚房拿一副來。”

江嶺說著便離去了。

顧樓月坐下,拿起筷子夾起一塊肉來,沾了沾底座的醬油,隨後放入口中,一股鮮味油然而生,魚肉不柴不腥,蒸的恰到好處。

突然有些想念謝陽了,還記得那家夥在去江南前同他說過,要一起垂釣,然後就著岸邊吃著烤魚,同賞江南明月。

結果到了江南,忙前忙後,有時連吃飯都是湊合著吃,現如今他倒是閒下來,在京城裡麵有人管著一日三餐,還能吃上清蒸魚,心裡不禁惦念起某人來。

咚——

突然,門被破開,轉瞬間跑進來幾個身著錦衣衛的侍從,他們進來便四處張望,看到顧樓月便立即上前。

顧樓月筷子上正著一塊肉,還沒等他放進嘴裡,便被人一手一條胳膊地青了出去。

“你們做什麼,放開我!”

“顧大人,得罪了,太子殿下要求,屬下無有不從!”

顧樓月心眼也是大,一步三回首地道:“你們就不能等一下嗎?那個魚我可才嘗了一口啊,你們不能浪費糧食啊!”

“時間不等人,大人,您就彆想著吃魚了。”

這些家夥估計也不是頭一回做這種事了,眨眼的功夫,便將顧樓月帶了出去,就像土匪綁架一般,也忽視對方的死纏爛打,若不是時間緊迫,他們估計早就找個布條子把顧樓月的嘴堵上了。

周遭的太監婢女避之不及,他們都是宮中的老人了,宮中的主子一個不高興,處死阿貓阿狗都是很隨意的事,一個活生生的人被帶走,他們甚至都不會多議論一句。

啪嗒——

然而,就在這忽然安靜下來的院落裡,突然發出了一道瓷器碎裂的聲音。

江嶺手中空蕩蕩的,一雙筷子在一堆碎瓷片中來回碰撞了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