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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公公抓我有功,不多享受些榮華富貴,怎麼有空來找我這個階下囚了。”

薑公公陰冷地笑了兩聲:“顧大人還請不要妄自菲薄,您現在可是宮裡的香餑餑,旁人巴結都還來不及呢。”

江嶺沒有離開,而是靜靜地站在一旁,似乎也是在觀察著。

“你有什麼事就直說吧。”

顧樓月坦言道,並不想繼續打太極。

“啊呀,沒想到咱家這麼不招顧大人待見啊。”

顧樓月眉頭一皺:“閉門,送客。”

薑公公急忙道:“顧大人想知道回鶻一族與皇上的關係嗎?”

“這些,你在江南便已經說過了,又何須再提?”

薑公公冷笑:“江南因為有大皇子在,所以不能說的太多,如今整個京城都是太子殿下的,況且太子殿下也默許了,你就不想知道當年的真相嗎?”

顧樓月站了起來,仔細回想著,薑公公在江南所說確實不夠詳細,裡裡外外都有漏洞的存在,而且他當時似乎也表明了:

‘我能說的就這麼多’

當時他與謝陽都沒有細想,這番話若是換個意思,是在這些之餘,還有不能說出口的嗎?

“顧大人,真相就在眼前,不打算去看看嗎?”

顧樓月猶豫再三,終是說道:“可以,但我要帶上江嶺。”

江嶺在旁愣了下,似是沒想到顧樓月會突然間提到自己。

“沒問題。”薑公公絲毫不介意。

…*…*…

雖然關在皇宮裡麵是禁閉,可不出三日,他便出去了,而且還是被請出去的。

這處行宮的位置偏,想走出去還得繞過一個禦花園,顧樓月突然想著江嶺每天給自己送飯送菜,走這麼多路還能準時準點地來,心裡也不禁泛起懷疑。

江嶺那忠於皇族的性子,能接受自己乾這種雜事嗎?

“顧大人身邊這位,似是江南的熟人啊。”

薑公公自然注意到了江嶺,眼神中帶著幾分打量。

“江嶺,你們難道不熟嗎?”

記得沒錯,江嶺當時是投奔李長頌麾下,理應與薑公公熟悉才是,可聽著他現在這語氣,似乎兩人還是頭一回見。

薑公公盯著他良久,眼神仿佛想要將他看透一般,而江嶺就這麼讓他打量著,未多嘴半句,若不是知道他曾經是江南的禁軍統領,恐怕旁人隻會以為他是個嘴緊的下人。

“嗬。”薑公公輕笑,“顧大人說笑了,也不是誰都能在咱家這兒混個眼熟。”

二人談話的這一會兒,便已到了太和殿。

顧樓月心頭一緊,這太和殿他可是知道的,是皇帝的主殿,難不成這薑公公是要直接讓他麵聖?

這他可從沒聽說過啊。

殊不知,在大殿門口,薑公公比他先一步停下來,點了幾個侍從,而後叫一旁候著的婢女拿了能捂住口鼻的方巾,逐個係在臉上,連江嶺都沒有落下,卻唯獨顧樓月沒給。

“顧大人不必覺得例外,這些東西是用來保護我們的,您不需要,或者說您用不上這玩意。”

顧樓月不解:“何意?”

薑公公卻不著急,“等下您就知道了。”

幾人準備就緒後,在顧樓月滿頭霧水之餘,侍女拉開了太和殿禁閉的大門,當前一陣勁風吹過,擾亂了眾人絲發末梢。

與之一並而來的,還有股淡淡的香味。

顧樓月猝不及防,吸入兩下,可隻覺得是普通的香氣而已,甚至味道還有些淡,甚至都還沒到需要捂住口鼻的地步。

噗通——

身旁突然傳來一道重響,放眼看去,竟然是一侍衛重重地倒在地上,聽那響聲,多半很疼。

“哎呀,快把他帶下去,彆礙了事!”

薑公公鼻子被堵住,說話聲音尖裡尖氣的,配上那一口太監音,甚至有些可笑;拂塵揮了揮,似是想將周遭這味道散一散。

連一旁的江嶺都在圍了方巾的基礎上,又捂住的口鼻,皺著眉頭,很是難受的模樣,在場眾人,除了顧樓月,皆是如此。

“顧大人,咱家也不賣關子了,這種香味中原人避之不及,少量吸入便能迷魂,若是大量攝入,則六神無主,神誌瘋癲,可這天底下,唯有一類人可以處之尋常,那便是……”

“回鶻一族,那這香味便是回鶻一族特產的回魂花。”

顧樓月這些年一直都在收集有關於自身族群的一切信息,破碎的信息加上薑公公所提示的這些,很容易串聯起來,猜出這個答案倒也不難。

回鶻一族世代種植栽培回魂花,自然族中子民所受回魂花的影響不大,旁人吸上一口便能倒地不起,而顧樓月無任何遮擋,甚至還覺著這些味道淡了些。

可以說,自己追尋多年的真相就擺在眼前,這一次,不再是摻假與虛晃的。

不管前方是何種結果在等待著他,顧樓月此刻都做好了準備。

“顧大人,裡麵請。”

薑公公率先進去,顧樓月喉結動了動,剛要上前,突然想到跟在自己身後的某人,猛地一回頭。

果不其然,江嶺做了上前的動作,顯然是想跟他一同進去。

“你留在外邊吧,一會兒等我出來。”顧樓月想了想, 又補充兩句:“這裡麵的事還是不要知道為好,知道少一點,活得久一點的道理,你應該明白。”

在剛踏入殿門時,顧樓月便注意到薑公公帶他來的是皇帝的宮殿,那回鶻一族的秘密勢必更跟皇族有關聯,而且前後牽扯三代人,北寒王也牽涉集中,若是什麼好事,哪裡會遮掩數十年之久,多半是見不得光的醜聞。

而鐘賢是以皇族為榮,家族世代都給他灌輸這個精神和理念,若是讓他知道了,估計會對他的觀念造成一定的衝擊。

他一心一意想要侍奉的皇族不過如此。

秉著這些日子的鐘賢對他的態度,顧樓月還真的不想讓他參與進來。

“無事,我有我自己的想法,我想知道這些事情。”江嶺說道,話語間有著一股莫名的堅定。

顧樓月見此,歎了口氣,情況的發展也由不得他。

進入主殿內,那回魂花的香味越發地濃烈,偌大的宮殿內,隻有幾個醫女和太醫在裡頭伺候著,薑公公領著路上前,一旁人見著顧樓月不帶任何遮攔物件,紛紛睜大了眼睛,卻也不說話。

最裡頭的床榻處有一消瘦的身影,聽到來人的聲響後,帶著激動的語氣道:

“藥,是藥來了嗎?”

薑公公回道:“啟稟皇上,藥帶來了。”

顧樓月此時上前,見到那人時,瞳孔都不由得一縮。

紗製的床幔之下,躺著的正是大魏當代皇帝。

顧樓月是見過他的,且印象很深,但他是如何也不會將眼前這個瘦骨嶙峋的老人,與那個老謀深算的皇帝聯係在一起的。┆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眼前此人不光是瘦,連眼神都是暗淡無神的,喝著藥時,都控製不了自己的下唇額,掃了不少藥汁在枕頭床墊上,行動遲緩,雙手甚至拿不好碗勺。

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會是大魏的皇帝。

“顧大人,驚訝什麼?莫非是第一次瞧見長期吸入回魂花的病人模樣?”薑公公用帕子擦著老皇帝的嘴角,輕蔑地笑道。

“長期?”

薑公公解釋道:“一年前,大皇子去了江南,五皇子遠赴邊塞,京城權勢都交由太子殿下來掌管,隻不過皇上早已不考慮二殿下,自然就沒發現他的野心,當時的二殿下也隱藏的很好,收買了皇上身邊的人,教唆他們在皇上的藥膳,飲食包括洗澡的泉水裡都放入回魂花,長此以往,令他神魂瘋癲。”

江嶺突然道:“不是說當年有妃嬪用回魂花爭寵,當場的就被發現了嗎?”

薑公公:“皇上是認得回魂花的味道,可他並不是回鶻族的人,若是量小,如細絲微量般,他自然察覺不出來,且回魂花沒有毒,為皇上試菜的宮人吃下也自然沒事。”

說著,老皇帝麵前的那碗藥已然喝完,他露出了一刹那的滿足,緊接著眼神異常空洞,用呆若木雞來形容也絲毫不為過。

“這既然是李長頌給皇上下的迷[yào],可你為何說皇上認得出來?我之前便覺著蹊蹺,一個皇帝,能在妃嬪的身上認得出花香,覺著不對還想著滅族,這太荒唐了。”

他在江南聽著沒有細想,後來越想越不對勁。

好端端的一個帝王,為何會熟悉西域的花香?

薑公公笑了笑,坐在床榻上,用手拍了拍老皇帝的臉,“皇上,這有人想聽聽,您當年是怎麼知道回魂花的。”

老皇帝突然眼神亮了一下,然後張開口,六神無主地說道:

“當年,父皇名下七子奪嫡,我並非第一任皇後所出,也並非皇長子,隻占著個嫡出的位置,兄弟之間我也算不上拔尖,若是不做些什麼,就得等成年封王,然後遠離京城,一生再無出頭之日,那時,母妃將回魂花的秘密告訴了我,那是西域的迷[yào],隻要給父皇下了,就可以奪得皇位。”

老皇帝顯然已經是迷糊了,聽到什麼問題,就老老實實地答什麼,連‘朕’這個自稱都不說了,且說時,周遭已經沒了人,宮殿大門也已經關上,偌大的殿內,就隻有他們四人。

薑公公又道:“皇上,那你這個皇位又是怎麼來的?”

“母妃在父皇的飲食中下了回魂花的藥粉,讓神誌不清的父皇親筆寫下立儲的詔書,兄長們多有懷疑,但在他們發現證據之前,我給他們塞上了罪名,若是清白無罪,也會派人做掉他們。”

顧樓月聽得心驚,幾十年的皇家醜聞被血淋淋地擺在眼前。

但應該說善惡到頭終有報吧,老皇帝當年用回魂花控製了先皇,拿了皇位,如今他又被自己的兒子給下毒了,同樣是神誌不清地寫下立太子的聖旨,等到李長頌拿權,他便沒了利用價值,如今在床上都沒個人樣。

薑公公看了顧樓月一眼,將二人的神色儘收眼底,口中又道:“當年北寒王為什麼會死?”

“謝勳認識回鶻一族的人,回魂花便是他通過貿易帶來大魏的,母妃為了讓我登上皇位,大量地購置回魂花,在回鶻的人告訴了謝勳這些事,為了堵住他的嘴,母妃將珈瑤許給了他,但後來我為了不留證據,派他去滅了回鶻,隻要他聽話,我本想留下他一條命,但是他與信王勾結,擁兵自傲,我也害怕事情會暴露,所以他也必須得死。”

血腥的過往用冰冷的語氣說了出來,顧樓月氣得發抖,這個過河拆橋的真相是他完全不能接受。

他曾想過是不是回鶻一族得罪了什麼人,或許是什麼權利鬥爭的犧牲品,殊不知,還真是那句‘帝王多疑’。

薑公公問完了三個問題,起身將藥碗放置一旁,揮了揮拂塵,道:“這便是當年所有事情的真相,顧大人,還有什麼想知道的嗎?”

第167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