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傷後,像同伴尋求安慰的小獸。

“你不用理會他,他說的話,你也彆記在心裡。”江寄月抬手摸了摸時燼的頭發,溫聲安慰,不同於溫柔的動作,他的臉蒙上一層寒霜,提起季懷宸這個名字,隻剩下了滿心的厭惡。

可笑的是,季懷宸之前還跟他提教養,季懷宸的教養,就是喜歡戳人傷疤嗎?

在季懷宸開口前,文佟搶先一步捂住了季懷宸的嘴巴,用眼神警告季懷宸不許出聲,季懷宸氣得%e8%83%b8膛不斷起伏。

他媽到底是向著哪邊的?

他真的是文佟的親生兒子嗎?

他媽難道沒聽出時燼這家夥在添油加醋嗎?

這家夥故意在江寄月麵前裝柔弱,這家夥在欺騙江寄月!

江寄月最討厭彆人騙他,他要揭穿時燼的真麵目。

“好,我不會記在心裡的。”時燼蹭了蹭江寄月的肩窩,江寄月換了一件比較寬鬆的白色襯衫,襯衫領子隨著他的動作翻動,露出背後隱藏的傷疤。

時燼眼裡的笑意漸淡:“月月,可以告訴我,你背後的傷是怎麼來的嗎?”

換衣服的時候,江寄月一點都不想提及這個話題,大概是這時脆弱的時燼撬開了他緊繃的心防。

想到網吧裡那個為了外婆的醫藥費,哭到眼睛發腫的小孩,他隻猶豫了會,就決定將傷疤揭開,袒露給時燼看。

他覺得,此刻的他跟時燼,就像兩隻受傷的野獸,需要報團取暖,互相%e8%88%94舐傷口。

“17歲那年,具體時間我記不太清了,季懷宸的一個表哥在某個莊園舉行訂婚宴,聽說白煬也會去,我原本不打算去,季懷宸執意要我跟去,我隻能跟去了……”

江寄月講的這些,時燼早就了解了,當然也知道,那天的訂婚宴,白煬也去了。

時燼心底一直有個疑問,所以在知道季懷宸跟上來的時候,故意沒有關緊門,知道季懷宸就在門後,故意問出了這個問題。

江寄月的傷疤觸目驚心,他直覺,真相沒有紙上說的那麼簡單。

“我酒量不好,那天隻喝了一杯酒,除了我,其他人都醉了,我是最先發現起火的人,我叫醒了那群倒地不起的人……”

江寄月平時再討厭這群嘴毒的富家子弟們,也不會放任這群人葬生火海,他第一時間撥打了消防電話。

糟糕的是,這個莊園沒有配備滅火裝置,他叫醒了醉得不算嚴重的人,和他們一起將莊園裡昏睡的人搬了出去。

他們在偏遠郊區,遲遲等不到消防車,火勢已經蔓延到莊園外,還有人沒有被救出來。

江寄月沒在平安出來的人群中看到季懷宸的身影,聽說季懷宸還在屋子裡,他沒有多想再次進了火場,那時他已經沒有多少體力了,拖著比他高比他重的季懷宸出來時,被倒下的鐵架絆倒,為了護住季懷宸,他的後背被正在燃燒的木板砸中,他不知道自己哪來的力氣,或許是求生本能,他在意識昏迷之前,拖著季懷宸離開了火場。

江寄月的語氣輕描淡寫,沒有刻意炫耀自己的善舉。

“我昏迷了五天才清醒,醒來後已經做完手術了,我很慶幸我醒的比較遲,不然會更疼……”江寄月還能笑得出來,就證明這件事沒給他造成多大影響。

果然。

調查資料上說,江寄月在醫院裡住了三個多月,白煬同樣也在醫院躺了三個多月,白煬因為在火場裡救了季懷宸,收到了季家的不少好處,而江寄月因為腦部受傷,遺忘了很多事情。

時燼眼裡布滿陰翳,嘴角勾起諷刺的弧度。

他請的是最好的私家偵探,根據知情人爆料,是白煬救了季懷宸,這跟江寄月說的不一樣。

他當然不會認為江寄月在說謊,江寄月說什麼他都信,說謊的人隻可能是白煬。

江寄月為了救季懷宸受了那麼嚴重的傷,結果功勞被什麼都沒做的白煬冒名頂替了?

他都可以想象,白煬利用這件事向季懷宸,向季家要了多少東西,讓白煬爆火的那部劇,就是因為季家出資,白煬才能飾演主角,才有了翻紅大火的機會。

可這一切,是江寄月拿命換來的。

這些本該都是江寄月的。

季懷宸不知道真相,季家那些人也不知道,當初清醒的知情者不可能不知道江寄月做了什麼,但他們幫白煬隱瞞了真相。

江寄月救了那麼多人,可到頭來,換來了什麼?

那群人的日子照舊過得風生水起,似乎這場火災沒有發生過,也不知道是誰救了他們。

直到江寄月死前,江寄月都沒能得到這群人的感謝,甚至在江寄月死後,還要嘲笑江寄月可悲的暗戀。

時燼閉了閉眼,將憤怒鎖在牢籠之中,他不能嚇壞了懷裡的江寄月。

他的月月已經受夠委屈了,今後,他絕對不會再讓江寄月難過了。

時燼深吸口氣,更加用力地抱緊了江寄月,害怕驚擾到江寄月,聲音壓得極低,小心翼翼問道:“疼嗎?”

江寄月笑了笑:“時燼,這問題你剛才已經問過我了。”

“問過一遍還可以再問,月月,疼就跟我說吧,這樣我就不會那麼難受了。”時燼抬手,輕輕撫摸過江寄月的後背,不帶一點旖旎心思。

江寄月一怔,酸意從四肢百骸齊齊上湧,將他的喉嚨、鼻腔和眼睛占據。

他一直不敢回抱住時燼,可此刻,他放棄了矜持與羞赧,將額頭抵在時燼的肩膀上,學著時燼,用力地圈住了時燼的腰,低聲道:“時燼,我疼。”

他像是在跟時燼訴說疼痛,又像是在喃喃自語。

聲音輕而有力,穿過了漫長時光,對當初痛到整夜睡不著,一個人默默流淚的自己傾訴——

疼的話就說出來,不用再忍著了。

今後會有人抱緊你,會願意傾聽你的難過。

第49章

江寄月很喜歡時燼無聲的安慰, 在他傾訴完之後,時燼沒有說冗長的話來安撫他,隻是緊緊抱著他, 不停地輕撫著他的後背。

不知是不是有意為之,江寄月明顯感覺到, 時燼撫摸的地方隻局限於他傷疤的位置。

江寄月無法抗拒這份貼心的溫柔,他放任自己沉溺在時燼溫暖的懷抱中,享受著這遲來的關懷。

剛住院那段時間, 舅舅舅媽天天都會來看望江寄月,江寄月被安排在季家的私人醫院裡,離老家很遠, 舅舅舅媽是特地歇業來照顧他的, 連續照顧了五天,舅舅舅媽沒說什麼, 反倒是江寄月覺得過意不去了。

他隱瞞了自己的傷情, 告訴舅舅舅媽他已經恢複得差不多了,讓他們回家繼續做生意。

舅舅舅媽看出他在說謊,他又告訴他們, 季家安排了非常專業的護工, 不需要擔心沒人照顧他。

在江寄月的堅持下,舅舅舅媽隻能回去了。

江寄月不是強裝懂事, 他也想任性一回,但現實不允許他任性, 舅舅舅媽對他很好, 可他總覺得他們之間存在著一層厚厚的壁壘, 是分開了那麼多年產生的生疏, 他知道, 他永遠不能像小表弟一樣,什麼都可以向舅舅舅媽傾訴,因為舅舅舅媽不是他的父母,他無法向除了父母以外的其他人釋放真正的脆弱。┅思┅兔┅在┅線┅閱┅讀┅

明知道舅舅舅媽願意包容他的一切,但他的害怕無法根除。

他害怕總有一天會再次被人拋棄,就像六歲那年,等了父母一天,最終等到父母離世的消息。

如果不懂事一點,如果惹他們厭煩了,他會不會被厭惡,會不會被趕走,他不想一個人,他隻能假裝成熟,假裝懂事,強行將堅硬的外殼裹在年幼的自己身上,假裝無堅不摧。

江寄月沒有說謊,季家的確給他安排了一個專業護工,護工照顧的隻是身體,照顧不到心靈。

白煬就住在他的隔壁,季懷宸沒日沒夜地陪伴在白煬身邊,他之所以會知道,是因為季懷宸偶爾會來看望他,病房的隔音不錯,但偶爾開門關門的時候,他能聽到走廊內飄來白煬的聲音,白煬向季懷宸訴說痛苦的聲音,季懷宸心疼的聲音……

江寄月假裝無動於衷,深夜被後背的傷折騰得掀開堅硬的外殼時,這些聲音成了致命的毒藥,一遍遍折磨著脆弱不堪的他,害怕哭泣會吵醒隔壁床的護工,他將臉埋進枕頭裡,將哭泣聲壓抑至無聲。

他有時候也會恨,明明他救了季懷宸,為什麼季懷宸不願意來照顧他呢?

哪怕隻照顧他一會也好,哪怕從白煬那邊分一點點時間也好,哪怕隻有一分鐘。

可是沒人知道他的痛苦。

都說會鬨的孩子才有糖吃,這句話不適合用在他的身上。

白煬一喊疼,季懷宸就會毫不猶豫奔到白煬身邊,而他的聲音永遠都不能傳進季懷宸的耳裡,所以,從一開始,他就放棄了喊疼。

再次被疼痛折磨得醒來時,他終於生出了點後悔,這種時候他不該盲目懂事的,在舅舅舅媽堅持要留下的時候,他不該讓他們回去,至少,這時候,他還能有人傾訴。

可他選擇了一條錯誤的路,隻能將錯就錯下去。

“時燼,我現在已經不疼了。”江寄月不是矯情的人,他不喜歡沉溺於過往的痛苦記憶,享受夠了短暫的關懷,他從時燼懷裡抬起頭,臉上重新掛起真心實意的微笑,桃花眼微彎,笑意仿佛成了融化的糖漿,融在眼底,流進了他的四肢百骸裡。

時燼抬手撥開刺入江寄月眼皮裡的碎發,輕聲道:“月月什麼事都可以跟我說,你想要安慰,我會安慰你,你不想要安慰,那我什麼都不會說,我會是一個合格的聽眾。”

他像是在叮囑一個學不會懂事的小孩,聲音雖然輕,但帶著堅定的決心。

江寄月吸了吸鼻子,拉開兩人的距離,時燼的手臂鬆鬆箍著他的腰,不會讓他難受,卻也無法讓他逃開。

江寄月喊道:“時燼。”

“嗯。”時燼低低回應,手臂一帶,將被江寄月拉開的距離又拉近了一點。

江寄月聲音發顫:“我這樣是不是很卑鄙?”

時燼:“月月為什麼會那麼覺得?”

江寄月麵紅耳赤,逼著自己不要膽怯,抬起目光看向時燼:“如果我們是朋友的話,我可以坦然接受你的關心,但我知道你喜歡我,我們不能那麼親密,那樣對你不公平。”

“我不要什麼公平,喜歡一個人後就沒有公平可言了,我願意為你做這些,”時燼低下頭,漆黑雙眸直直撞入江寄月的烏瞳之中,“如果你想要對我公平的話,那就放下那些沒用的良心。”

時燼的指腹滑過江寄月通紅的眼尾,笑道:“我倒希望你能對我越壞越好,月月,不停利用我對你的喜歡吧,這才是我想要的公平。”

江寄月怔忡,聒噪的心跳聲充斥整個身體,攪得他無法冷靜思考,眼淚來不及滾落就被時燼撫去,這些動作仿佛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