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舅舅勿要擔心。我這趟來也是想跟舅舅說,我們走後,一切都按照之前的布置來,若有什麼事,就給我送信。”
新政是好,那是因為紀景行坐鎮在此,就怕人走了後,下麵的人就不安分了。
“不要擔心,舅舅經過這些日子,已經知曉該如何與那些官員打交道,該扛起大旗狐假虎威的時候,不會犯傻。”
這話逗得舅甥倆都不禁笑了起來,其實顏青棠對二舅舅沒什麼不放心的,她不過是臨近離彆前,心中有些不安穩罷了,便想出來走走。
宋文喜又怎會看不出來?之後二人說著閒話,倒也打發了半下午的時光。
趕在傍晚降臨前,顏青棠回了家。
回去後,紀景行竟然在,正在跟昦兒玩耍。
她從外麵走進來,床上的父子倆睜著極為相似的眼睛看過來,倒給她看出了幾分愧疚之意。
“你今天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由於是臨行前夕,這幾天紀景行非常忙碌,每天都是天黑了才回來,今天倒是破天荒。
“該做的都做完了,也沒什麼要做的了。”
“奶娘呢?莫姑姑她們呢?怎麼讓你單獨帶昦兒?”
“昦兒這麼聽話,爹可以一個人看昦兒是不是?”
這麼奇怪且幼稚的腔調,不用懷疑,正是出自外人眼裡英明神武的太子殿下。
也是昦兒還小,這般月份的奶娃,好奇心最是旺盛,想說話說不了,但又特彆願意聽大人說話,聽見了還會哦哦啊啊給回應。
因此,如今包括這對爹娘,乃至素雲她們,都是這般哄著跟他說話。更不用說專門照顧昦兒的奶娘和莫姑姑她們了。
果然,一聽見爹和自己說話,胖小子興奮起來,一邊流著口水,一邊舉起雙手一彈一彈地拿小屁股砸床。
“看你這口水流的。”
顏青棠忙走過來,給兒子用圍兜擦了擦口水。
昦兒一見娘來了,更是興奮得一頭砸在娘身上。
“這小子快會說話了。”當爹的在一旁說。
看她一邊給兒子擦口水,那小子還綿延不絕往外流著口水,紀景行不禁露出嫌棄神色。
顏青棠嗔了他一眼:“你嫌棄他做什麼?他正長牙。你當年這個月份,大概也是如此。”
她將兒子抱過來,先摸了摸他屁股上的尿布,見是乾的,又扶著他站起來。
快一歲的娃娃,已經開始想走路的,卻又走不了,隻能讓大人扶著鍛煉腿勁兒,而且精力特彆旺盛。
顏青棠扶了一會兒,就扶不住了,於是換當爹的來。
“你去宋府了?”
“去跟二舅舅交代一些事情。”
紀景行看了她一眼,沒多問,而是又逗起昦兒來,一時間臥房裡全是父子倆的笑聲。
這時素雲來了,她是來問擺不擺飯的。
“擺吧,時候也不早了。”
又把奶娘叫了過來,讓她把昦兒抱下去喂奶換尿布。
用罷飯,也沒什麼事可做,兩人去了西間的書房。
一個看賬冊,一個看邸報。
一張書案,一人坐一頭。
橘黃色的燈光下,紀景行看了看她格外嫻靜的臉。
“你有心事。”
是肯定句,不是疑問句。
顏青棠看了他一眼。
“是在擔心去了京城以後?”
她沒有說話,隻是看著他。
紀景行突然歎了口氣,站起來轉身從書櫥裡拿出一個盒子,遞給她。
顏青棠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打開盒子。
盒中放著一張紙,卷成桶狀。
她打開來看。
他說道:“如此,可安心了?”
不知何時,她眼前變得有些模糊,想掩飾一二,竟有些無措。
她眨了眨眼,眨了好幾下,眼前才逐漸清晰起來,想說些話卻又一時不知該說什麼。
這時他卻又道:“這是給你的保證,也是給我的製約。我覺得自己不會變心,畢竟我體內流著父皇的血脈。可誰知道以後會是怎樣,又或是以後我當了皇帝,隨著歲月流逝而變了心性,你拿著這個,進可攻退可守,哪日我即使變了,也不會厚顏無恥不認自己的手書。”
他說得坦蕩,笑得爽朗,一如當初兩人相識時。
她嘴唇囁嚅了下,有很多話想說。
想問他是不是看了自己當初寫給顏瀚海,讓他畫押的契與和離書,才寫出這麼一份東西,卻又覺得說了太破壞氣氛。
最終化為了一句:“算你識相!”
他笑開了,走過來從後麵抱住她。
臨行的前一日,顏青棠告彆了吳錦蘭、蘇小喬,以及馬姨娘和三個妹妹。
吳錦蘭雖不舍她,到底這是人生大事,也隻能支持她。蘇小喬如今懷著身孕,她是去年和竇風成的親,現在也有快五個月了。
在得知顏青棠要進京後,如果說吳錦蘭和蘇小喬是全然的不舍,馬姨娘幾人則就是恐慌了。
大姑娘是家中的主心骨,這句話真是一點都沒說錯。
“不要擔心,你們在家好好待著,給爹守孝,待孝滿後,我就接你們進京。”
很快就到了十八這日,這一天陽光明%e5%aa%9a,萬裡無雲。
這一天,前來送行的官員無數。
不過紀景行一行人並沒有跟著官船走,而是上了船後就分開隊伍。一如以往,官船隊伍在後麵慢慢走,而他們則喬裝先行。
由於這一路幾乎是逆流而行,他們花了近一個月的時間,終於看到通州城的城牆。
通州素來有京師門戶之說,也是運河的起點,通州曆來是漕運重地,地位不言而喻。
到了通州,再往京城去,就要走旱路了。
不過坐馬車的話,走快點大半日就能到,走慢點一天也就到了。
他們下船後,並沒有當即就往京城去,打算在通州停留了兩日,一來是休息調整,二來也是給京裡送信,告知已經到了。
“這裡是京畿重地,駐軍眾多,到了此地,就不用再隱匿蹤跡了。”
這一路他們先行於大隊人馬,不外乎為了隱匿蹤跡。隱匿蹤跡有兩個好處,一是避免沿途官員鋪張接駕,二也是為安全著想。
用紀景行的話來說,若說一年多他出京前,大約是個無害、草包、也就是張皮的天潢貴胄。
這一年多來,他把下麵折騰得夠嗆,估計恨他的人不少。誰知有沒有哪個人突然犯了混,對他做點什麼,他倒是不怕,但帶著她和孩子,還是低調為宜。
事實證明他說得沒錯,他們剛到通州驛,當地官員和駐軍統領就匆匆趕至。
本來顏青棠還想如紀景行所言,去逛逛看下北方的城市到底生得什麼模樣,這一下去不成了。
因為負責駐守通州的京三營之一五軍營的統領,怕太子在通州地界出了什麼事,派人把通州驛重兵把守了起來。
這通州驛本就是京城門戶最重要的驛站之一,也是地方官到京城前的前站之地,如此一來,幾乎整個驛站的人都知道太子下榻此處了。
“外麵的事你不要操心,好好歇一歇,坐船坐了這麼久,猛地一下到了陸地,怕是不能適應。待你調整一日,明天我們就回京城。”
顏青棠點了點頭,攬過因為累了也顯得十分安靜的兒子。
“昦兒陪娘一同睡。”@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小家夥似乎也聽懂了,見娘拍拍自己的小肚子,就一頭紮進娘的懷裡。
紀景行有些嫉妒地看著兒子。
他自然不能睡,因為外麵的事還要他去忙。
第98章
◎還未入京就被人惦記上◎
這一覺睡到下午才起, 顏青棠醒來後,發現懷裡的兒子不見了。
素雲進來說:“小公子餓了,奶娘便把他抱走了, 沒敢吵醒姑娘。”
又服侍顏青棠起來。
“姑娘餓不餓?你還是上午吃的東西, 要不奴婢讓人準備些吃食來?”
“不餓,等會再說。”
穿衣洗漱梳妝後,顏青棠走出屋子, 去院子裡看了看。
這通州驛占地麵積頗大,之前進門時她隻是驚鴻一瞥,估摸著占地有十幾畝,此時看到自己所住的這座院子, 她估計十幾畝打不住。
“這驛站裡好多人啊,南來的北往的。”鴛鴦興致勃勃地從外麵走進來說,“姑娘我方才還看見幾個西域人, 開始還以為是洋人呢, 但他們的眼睛珠不是藍色的,後來聽彆人說才知道,這些人是從西域那邊小國來的使節, 住在驛站是為了事先學習宮廷禮儀, 也好進京麵聖。”
顏青棠看著她紅撲撲的小臉,笑道:“驛站裡人多,你彆四處亂走,也免得走丟了找不到你, 到時我們就自己走, 把你留在這。”
鴛鴦忙撒嬌道:“奴婢沒亂走, 方才去外頭, 也是隨人去看著食材。”
他們一行人雖入住驛站,但吃飯還是自己做的,尤其是兩位主子和奶娘莫姑姑她們的吃食,是絕不會經過外人之手。
也因此看似上午就住進來了,其實下麵人都忙著,莫姑姑才會派了鴛鴦去盯著拿新鮮食材回來。
主仆二人正說著話,這時有人來報:“山西布政使薑遂良之女薑蕊求見。”
顏青棠訝然抬過頭,這是誰,求見她做什麼?
莫姑姑聽到動靜來了,一邊扶著她往屋裡走,一邊低聲道:“這薑遂良大概是入京述職的,隨行帶有家眷。奴婢PanPan之前在宮裡有耳聞,這位薑大人任滿後,會入京做官,估計是他去拜見殿下,其家眷才會來拜見您,但一般都是當家夫人攜帶女眷而來,倒未聽說過有哪家貴女這般行事的。”
莫姑姑這番話,不可謂信息不多。
既點明了薑遂良的身份,又道明他入京應該是升遷而來。一方布政使升遷入京,打底也是六部侍郎起步,是可以入閣的。
這般重臣求見,身為太子的紀景行自然不可能不見。
對方攜家眷而來,是禮節,女眷來拜見她,也是禮節,但一般規矩是當家夫人攜女眷而來,偏偏薑蕊一個未嫁女獨自前來,說明此處有異。
之前那些天在船上趕路時,莫姑姑教過顏青棠不少宮廷禮儀,也是方便她之後進宮,不會因為失儀惹來笑話。
可關於這些官員官眷之類的交際,卻不曾說過,一來也不知是否會碰見這種場麵,二來那麼多官員,也講不過來,隻能臨時提點,倒也無傷大雅。
“這位薑大人可有夫人?”
莫姑姑見她明白自己的意思,很是欣慰,道:“有夫人,是個續弦。這位薑姑娘大概是原配之女,奴婢隻知道這些,其他的卻是不知。”
能知道這些已經不錯了,要知道莫姑姑不過是東宮一管事姑姑,身在內廷,卻知道這麼多。
此刻,顏青棠再一次感激皇後娘娘。她派來的這些人,無形中幫了她很多。
“既然來了,那就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