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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剛抓到的,人還捆在柴房裡。

陳伯是管家, 畢竟不是當家, 就讓人趕緊給蘇州送了信,想讓顏青棠回來一趟,誰知兩邊走岔了路, 倒是顏青棠自己回來了。

顏青棠回到自己的院子。

剛坐下, 馬姨娘來了。

“大姑娘,都是我不好,都是我沒看好她們,給您丟了人, 給老爺太太丟了人。”

馬姨娘攥緊帕子, 滿臉愧疚。

她就是這樣, 忠心耿耿, 視看好另外兩個姨娘為己任,一旦兩個姨娘那生了什麼事,就覺得是自己的錯。

顏青棠記得小時候馬姨娘就是這樣的,與其說她是她爹的姨娘,不如說她還是她娘的丫鬟,雖然她娘走了這麼多年。

“跟你又有什麼關係?”

她撐起笑,讓素雲把買的首飾拿過來,“這是給你和三妹買的禮物,本來給另外兩位姨娘也有,沒想到發生了這等事。”

馬姨娘接過盒子,忐忑道:“孫秀……孫姨娘她……二姑娘和四姑娘很是惶惶,她們也不知道其中的事,我怕中間再生了什麼事,就讓她們暫時搬到我院子裡去了。”

“姨娘你做得很好,一碼歸一碼,這件事跟兩個妹妹也沒什麼關係。”

聞言,馬姨娘鬆了口氣,但還是有些欲言又止。

“孫秀她……”

顏青棠看了過來:“姨娘你想說什麼就說什麼,不用顧忌什麼。”

馬姨娘攥緊了帕子,一臉複雜:“我也不知該說什麼,孫秀她……她其實挺可憐的……”

正說著,素雲匆匆走了進來。

見馬姨娘在,便拉著顏青棠去了裡麵說話。

“姑娘,有個男人跪在後門,說自己就是孫姨娘的奸夫,是他逼奸孫姨娘的,與她無關,說要懲罰他都認,隻求能繞過孫姨娘。看門的婆子怕被他跪在這,被人看見惹來非議,就讓人進來了,如今還在後門那跪著,如今該怎麼處置?”

顏青棠皺眉道:“他既然想跪,就讓他跪著吧,我去看看孫姨娘。”

三人一同來到孫姨娘的院子。

不同於平時,今日這院裡格外的安靜,丫鬟們都不見了,隻門前守著個婆子,門上還栓了把鎖。

婆子見大姑娘和馬姨娘來了,忙行禮又去下鎖。

三人進了屋裡,越過屏風,床上躺著個人。

大抵是懶得遮掩了,能看出榻上人的肚子已經很大了,至少有四五個月。

“孫姨娘,孫姨娘!”素雲上前叫了兩聲。

孫姨娘幽幽醒來,也沒下榻,也沒有哭,隻是道:“我沒有什麼想說的,也沒什麼奸夫,孩子是我自己的,隻望彆牽連了四姑娘,她並不知她有個不守婦道的娘。”

馬姨娘上前一步:“你說什麼胡話,快起來,大姑娘來了。”

孫姨娘這才在素雲的攙扶下坐了起來。

看到站在床前的顏青棠,她似有些羞愧,不敢抬頭,也沒有說話。

“值得嗎?”

素雲去搬了張椅子,顏青棠坐了下。

“你做顏家的姨娘,雖我爹不在了,但最起碼衣食無憂,以後生老病死都是不用愁的,研兒日後的前程大概也不用愁,她是我妹妹,我總要備份豐厚的嫁妝,再找個妥當的人家將她嫁出去。而如今,你鬨出這等事,讓研兒以後如何見人,如何自處?”

“還有你腹中的孩子,你這般身份如何養育他、生下他,你做出這些事的時候,就沒考慮過這些?你那位奸夫就沒為你考慮一二,他人呢?如今你被關在這裡,奸夫何在?”

這話無疑是誅心的,孫姨娘捂著臉哭了起來。

馬姨娘欲言又止,想了想還是沒有插話。

許久,孫姨娘漸漸停住了哭泣,人也恢複平靜,說是心如死灰也可以。

“這條路是我自己選的,我沒有任何怨言,腹中孩子就當是冤孽,他既然冤孽著來,什麼後果便要我與他一同承受。隻望大姑娘看在四姑娘從小聽話,又敬仰你這個大姐的份上,不要遷怒於她。”

“孩子的父親是誰?”

孫姨娘徑自不言。

反倒馬姨娘有些急了,上前道:“孫秀你快說啊,你傻不傻?你不說實話,大姑娘一定會生氣,但你如實說了,大姑娘不一定會怪你,你就算不為自己想,難道也不為四姑娘想想……”

在馬姨娘鍥而不舍下,孫姨娘漸漸有了動靜,似乎心裡還是存著一絲希望,緩緩講出自己的故事。

說白了,就是一場冤孽。

孫秀本是個秀才家的女兒,從小有個青梅竹馬,本是待她到了年紀,那男的就會讓家人上門提親,誰知道就在這時候,外麵有消息說顏家要聘個良妾。

孫秀的爹是個窮秀才,家裡兒子多,他本人也迂腐短視,學業上無成也不知道另謀出路,成日裡隻知道拿著書死讀書,以至於家計都靠孫秀的娘在外做工支撐,家裡窮得叮當響。

孩子們還小時,日子還能過,等孩子們漸漸長大了,男要娶妻女要嫁人,可家裡不但拿不出聘禮陪嫁,連房子也隻有破房三間。

這時候,聽說顏家要聘妾,對孫家來說,無疑是一個希望。

孫家雖窮,到底是個秀才家,良家也分幾種,秀才家的女兒天然就具有優勢,因此孫秀才和孫母找到媒婆一說,媒婆便同意看看。

又見此女長得秀麗端莊,可不正是顏家想要的良妾,便拍板說就是她了。

一開始孫秀是不願的,可她爹罵她,她娘求她,兄弟們也都求她,似乎若是她不願,這一家子都要死。

中間還發生了一些事,總之最後孫秀不得不背棄青梅竹馬,答應進顏家做妾。

進了顏家後,她以為自己的日子大概不好過。

市井小民們沒少聽些大戶太太打罵虐待小妾的故事,因此都十分抵觸給人做小,誰知來了後,老爺不怎麼搭理她,太太待她也十分和善,日子過得比在孫家自然不知好到哪裡去。

時間久了,她也漸漸忘記了以前。

就這麼過著,如果沒有意外,這種日子大概要過到她送女兒出嫁,在顏家了此一生。

誰曾想到,一次偶然她去香鋪裡買香,竟然碰見了那個青梅竹馬。

舊人想見,自是淚眼無言。

彼時,她是彆人的妾,但與守寡無疑。他雖娶過,但那女人福薄,沒兩年就過世了,他至今未再娶。

自那後,她經常會去那間香鋪買香,每次去了回來後會很後悔,覺得自己不該如此,可每次又忍不住再去。

一場突來的大雨,將她阻在香鋪,不得不停留在此躲雨。也是那次,兩人情難自禁發生了不可言說之事。

事後,孫姨娘也十分後悔害怕,可就像久旱逢甘霖,男女之事情到濃處,哪有那麼容易克製的。

顏世川死後,那個男人也曾與她說,找個機會二人私奔,可孫姨娘放不下女兒,就這麼一直拖著,拖到事情爆發。

“我就好奇,為何你認定了一定是錢姨娘往外宣揚了你的事?”顏青棠突然問。

孫姨娘慘然一笑:“大姑娘就當我是智子疑鄰吧,自己做了臟事,便看誰都鬼祟,因此發現了錢姨娘的怪異。我也知可能不是她乾的,就當我臨行前,為顏家做點好事,報了多年照拂,給研兒積些福德。”

常人多是用疑鄰盜斧,孫姨娘能用出智子疑鄰,說明她的學問應該不淺,出身在那樣一個家裡,她能學到一些學問,應該是花了真功夫。

又想孫姨娘平時在顏家,從不惹事挑事,近乎到了無欲無求的地步,再結合這件事,也不禁讓顏青棠有些感歎。

“你現在可後悔?”

“後悔,也不後悔,隻後悔越了雷池,給三姑娘蒙了羞。”

可再遇他卻是不後悔的。

“那當初我爹死後,大房那些人逼上門來奪家產,你為何沒站出來給腹中孩兒博一個名正言順的出身?”顏青棠又問。

孫姨娘的肚子也不小了,至少有四五個月,也就是說在顏世川死時,顏世海那家人上門搶奪家產時,她的肚子已經有兩個月了。∮思∮兔∮網∮

這個月份的胎兒,大夫診脈是可以診斷出的。

若是當時孫姨娘站出來,以遺腹子為由,完全可以斥退那些人。到時哪怕顏青棠明知道其中有貓膩,也會咬牙認下這個‘弟弟’。

等孩子生下來,不管是男是女,總有操作的辦法,又能給孩子一個出身,與人通奸之事也能很好地掩蓋住,比她此時淪落到這般處境,要好了太多太多。

孫姨娘顯然不是個蠢人,顏青棠就好奇她當初為何沒這麼做。

“妾身其實當初確實這麼想過,但害怕大姑娘……”

可以說,顏青棠的厲害,是深入這些姨娘們內心的。

“後來我又見大姑娘有了辦法。若真到那一步,妾身大概會去找大姑娘談談,看是否能以此為由。”

誰曾想根本沒給她這個機會,一切就這麼解決了。

顏青棠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站了起來。

“若今日他沒來,我大概也不想聽你說這些。世間男兒皆薄幸,苦楚隻給女人擔,這樣的人即使你願意,我也不願讓你跳進這個火坑。可既然他來了,看著似乎也有些誠心,我便去看看他怎麼說。”

丟下這話,她轉身離開這裡。

孫姨娘還愣在那兒,馬姨娘也有些發愣。

“誰來了?”

兩人麵麵相覷,孫姨娘死灰般的臉露出震驚、不敢置信的表情。

“是他來了?”

之前說了這麼多,她一直沒哭,可這時卻忍不住流下了眼淚。終歸究底,她也不是無動於衷,也不是不害怕,隻是不想牽連任何人。

“若真是他來了,你倒是個有福氣的。”

馬姨娘臉色複雜,似乎有欽羨也有感歎。

“馬姐姐……”孫姨娘激動地哭著:“我……馬姐姐……我……謝謝你幫我說話……”

“說什麼呢,到底姐妹一場,我也不是不近人情。我去看看。”

顏青棠去見了那個男人。

是個長得還算端正,看著很老實本分的男人。

也不知是誰給他傳了信,讓他知曉孫姨娘有孕奸情敗露的事。

其實在此之前,他並不知曉孫姨娘有孕了,孫姨娘連他都沒說,這兩個月又因孫姨娘要守孝,兩人中間隻匆匆見了一麵。

還是收到傳信,他才知道這件事,然後就這麼不管不顧地來了。

沒有考慮後果,沒有想到以後,沒有想自己可能會丟命。

“你想好,若是離開了顏家,以後再不得以顏家姨娘的身份出現,我會以病亡為名給你辦一場喪,四妹那兒你以後也不能見了,即使日後她出嫁,你也無法為她送嫁。”

孫姨娘跪下來,哭道:“是我對不起研兒……”

男人也連連磕頭道:“謝大姑娘恩德,謝大姑娘恩德,以後我夫妻二人定在家中為大姑娘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