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炭筆,在小冊子上寫著什麼。
一道冷勁突然襲來,他下意識往右側一避。
正想轉頭看是誰,誰知手裡一輕,冊子被人奪了去。
再轉頭看,他麵前竟出現一個倒吊著的人。
此人一身黑衣,身形修長,一手還環著%e8%83%b8,一手拿著小冊子看著。
可不正正就是這位太子爺。
“是陛下命屬下如此。”暗鋒傳音道。
“母後就母後,父皇才不會做這等無聊的事。”紀景行瞥了他一眼,警告:“這裡發生的事,不準告訴父皇母後。”
“娘娘命屬下十日一傳信。”
“之前也沒看你這麼積極。”忽然,他話音一轉,“傳就傳吧,照例就寫無事發生,此間事不準往外透露……”
說到這裡時,多少露出了些屬於少年的惱羞成怒。
暗鋒知道,殿下若是能驅走他,定會將他驅到天涯海角。
所以他能說什麼?
隻能應喏。
不過心裡卻在想,如何把信傳回去,才既不負娘娘之命,也能不得罪殿下。
這兩位可都是得罪不起的主兒,娘娘心軟好說話,但陛下還在一旁,而這位爺……
想到這裡,暗鋒不禁額角疼了起來。
船又行了一日,就到揚州了。
在城外渡口下船,宋家的馬車早早就等在這兒。
來接顏青棠的,是宋巍。
宋巍今年十八,生得濃眉大眼,身材高大。
穿一件寶藍色蒲菖紋暗花直裰,白色中單,腰係著黑色蹀躞帶,顧盼之間神采飛揚,若不明說他身負秀才功名,恐怕誰也看不出他是個讀書人,隻當是哪家的紈絝公子哥。
“棠棠!”
隨著喚聲,人就貼了上來。
兩人年紀相仿,又是表姐弟,小時候宋巍頑皮,被小青棠按在荷花池邊揍過一次。這孩子也是傻,越是揍他越黏人,所以兩人的關係比其他表親要更親近。
“叫表姐……”
話還沒出口,眼前多了一隻手,把像隻大狗撲過來的宋巍攔了住。
表姐弟二人先愣了一下,然後眼神詭異,都望去手的主人——景。
“景護衛,他是我表弟。”顏青棠有些尷尬。
“你之前說過,男女授受不親。”景皺眉道。
要不是他攔著,這個人就抱過來了,男女八歲不同席,就算是表親,也用不著這麼親熱。
顏青棠也不知道跟他說什麼,隻覺得自己嘴賤,為何要跟他說這些,這小子也是板正,一點都不知變通。
馬車距離這裡還有點路,表姐弟二人走在前麵說話。
宋巍往後麵瞄了一眼:“棠棠,他是誰?”
“你不是知道嗎,護衛。”
“你從哪兒弄來個這麼年輕的護衛?他方才那樣可不像護衛。”
這時,已到了馬車前。
宋家的下人儘皆行禮,喚道:“表姑娘。”
兩人上了第一輛車,其他人各自歸置。
顏青棠專門回頭看了景一眼,見他跟宋叔他們站在一處,應該不缺安置。
上了車,坐下後。
她繼續之前話題:“不像護衛,那像什麼?”
宋巍想了想,道:“像一條護食的大狗。”
顏青棠一怔,笑罵:“哪有這麼說人的,以後這話可不許再說。”
“不過一個護衛,怎麼就不能說說了。”
她也沒說話,不過瞥了他一眼,宋巍頓時不敢吱聲了。
“不說就不說。”
馬車動了起來,一行隊伍浩浩蕩蕩朝城裡行去。
顏青棠問起宋巍讀書情況,畢竟按照舅舅的說法,明年就要讓他下場考舉人了。
“我也不知,儘全力吧,能考上就考上,不能考上,那就隻有再讀幾年。”一提讀書這事,宋巍精神氣兒都沒了,像被霜打了的茄子。
可憐的孩子。
“你也不要太逼自己。”顏青棠安慰道。
一聽她如此說,宋巍的眼神頓時哀怨起來。
“我不逼自己能行麼?你沒看看我爹,隻差讓我懸梁刺股了。你不知道棠棠,我已經許久沒出去玩過了,我爹天天讓人盯著我,我前腳翻牆出去,後腳就有人把我抓回來。”
總的來說,宋巍聰明是聰明,讀書也有些天賦,就是貪玩。
他作為長房嫡幼子,從小被家人寵著長大,除了讀書這件事,幾乎是要什麼就有什麼。
說起他讀書,還有樁故事。
打小他就和顏青棠親近,十來歲的時候有次聽顏青棠感歎,說她若是身為男兒,定要考科舉,金榜題名,中狀元,跨馬遊街。
都是小孩子,說話哪有準數,可他卻聽進了耳裡,說要去替棠棠考科舉。然後他還真就偷偷摸摸去了,怕一次考不中丟人,還沒敢家裡說。
誰知竟中了童生。
自那以後宋文東就覺得,誰說他宋家人沒有讀書天賦的,這不就有了?於是宋巍的苦日子就來了。
“不過棠棠你放心,我自我感覺還不錯,明年應該能中。”
顏青棠挑眉看他:“真的?”
“當然是真的。明年中舉,後年中進士,你等著,我肯定行。”
雖然大家都嘻嘻哈哈,但顏青棠聽得出深意。
以前宋巍提起讀書,都是痛苦不堪,滿腹怨氣,誰來問他感覺怎樣,可是會中?他都是說不中不中,中不了。
現在卻突然改了口。
為何會改口?
定是舅舅回來,把顏家的事說了,所以這小子……
都是表親,關係素來親近,也彼此了解。
有些事不用明說,有些事隻用做。
顏青棠自然也說不出‘你不用如此’之類的話,隻是噙著笑摸了摸他大腦袋:“我相信巍巍肯定行,棠棠等著喝你中第的喜酒。”
就像小時候她每次鼓勵他那樣。
忽然,一陣風吹來。
風很大,吹得車窗咯吱亂響,吹得窗簾子胡亂飛舞。
“怎麼這麼大的風?”
宋巍忙起來去壓車簾子,這時車窗外卻突然出現一個人,正是騎在馬上的景。
第43章
◎還算這位太子不蠢◎
“少東家, 你沒事吧?”麵具下,景表情不明問。
這時,風卻莫名其妙停了。
正忙著壓車簾的宋巍, 詫異道:“這是什麼風, 怎麼就一陣兒?”
又好奇去看景,想看他乾什麼。
顏青棠卻是目光一閃,總覺得這風有幾分詭異, 似乎與景有關。
可他就是個暗衛,難道還能呼風喚雨不成?
再說,他為何要這麼做,說不通。
“我沒事。”
很快, 顏青棠就不胡思亂想了,因為眼見宋宅到了。
宋宅占了整整一條街。
馬車剛進街口, 便看到那長到望不到儘頭的院牆。
這可是寸土寸金的揚州城東南,住的俱是大商巨商豪商, 一般人可住不到這裡。
又走了近一刻鐘, 方到了宋宅大門前。~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此時大門前站著不少女眷,以顏青棠的大舅母劉氏為首,另有二舅母曹氏, 三舅母鄭氏, 四舅母吳氏,以及四個房的其他女眷等等,還有不少丫鬟老媽子小廝。
“舅母。”
顏青棠下了車,走上前來行禮。
還不等她拜下, 大舅母劉氏就拉住了她的手。
二舅母曹氏在一旁笑道:“這麼久不見, 棠兒越發漂亮了, 就是似乎清瘦了不少。還行什麼禮, 都是自家人,快快進去。”
宋家並未分家,如今是四房人住在這偌大的宋宅中。
大房和二房是嫡出,三房四房是庶出。
大房太太和二房太太都是這個態度,其他人還能說甚?於是便眾星捧月,浩浩蕩蕩地一同進去了。
之後經曆就不累述,總之就是見了許許多多人,說了許多許多話。
這也是顏青棠大了後,不太願意來舅家的原因。
宋家的人太多,大舅舅和二舅舅素來看重她,免不得舅母們就得跟著做臉,連帶一大家子都得圍著她團團轉。
她偶爾來一次也就罷,若來得次數多,不是連累人受苦受累?換做她攤上這樣一個親戚,都免不得要煩,推己及人,還是少來的好。
這次若不是是她爹新喪後,第一次上門,不好不跟家裡打照麵。換做平時,她該以生意為名,住在外麵,再找機會跟舅舅見一麵了。
等從大舅母所在的正院出來,顏青棠終於鬆了口氣。
這還不算完,她還要去見一趟二舅舅。
二房是一排五進的院落,不過二舅宋文喜並沒有住在這裡,而是住在二房院子南麵的一片竹林裡。
竹林有小築,名曰‘聽風’,地方不大,但布置得風雅,環境也十分清幽。
顏青棠到時,二舅正在門前的樹下坐著,一看就是在等她。
不同於大舅,二舅像個飽讀詩書的文士。
他本名叫宋文西,後因少年時一次意外傷了腿,自那以後不能行走,身子也弱下來,當時顏青棠的外祖覺得‘西’這個字寓意不好,便將其改為了‘喜’,權當圖個喜氣。
他一身大袖青袍,坐在木製輪椅上,多年的不良於行,似乎並未擊倒他,他麵容平和,氣質溫文,膚色比常人要白一些,因此顯得眼眸很深邃。
“棠兒。”
“二舅舅。”
顏青棠行了禮,在舅舅身邊的石凳上坐下。
“之前你爹喪事,二舅卻沒有去奔喪,……”
顏青棠連忙道:“二舅舅,你的情況棠兒知道,爹也知道,他不會怪你的。”
當時沒讓宋家人去奔喪,是顏青棠和宋文東提前商量好的,就是為了出其不意,殺主枝那群人一個措手不及。
而且二舅舅一到春季,就會誘發咳疾,那陣子正是他一年中最虛弱的時候。
就像此時,明明已入了夏,大家都換了夏衫,二舅還穿著夾衣,腿上搭著薄毯。
“你不怪就好,你這趟來……”
按照俗禮,守孝期是不能到處亂跑的,但顏青棠的情況跟彆人不一樣,大家都能理解。
但在蘇州境內遊走也就罷,竟然不惜遠赴幾百裡來了揚州,必然有事。
顏青棠不得不讚歎二舅舅的敏銳。
其實二舅宋文喜是整個宋家最聰明的人,大舅宋文東老練油滑,但若提起腦子還是比起二舅還略差了幾籌。
顏青棠知道其實宋家許多事,大舅都是要來問二舅主意的,看似宋家是大舅當家,其實二舅舅才是那個主心骨。
所以她也沒瞞著,把最近遭遇的一係列事都說給了二舅舅聽,除了借子,其他什麼都沒瞞著。
“當初就覺得你爹行事有些不對,可這幾年宋家也正值多事之秋,我竟不知其中有如此的內情……”
聽罷,宋文喜滿是唏噓。
“那你打算怎麼辦?”
“我這次來找大舅,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