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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最下等的客房。

八錢銀子也就能住四日,如今八錢都能住一個月了。

“公子,要不我們就住這裡吧?”

李貴跟著勸:“是啊,就住這兒吧,外麵天色也不早了,你們再出去找彆的房子,恐怕不容易。”

男人不在家,卻要把房子賃給兩個年輕的男人?

這是為安全著想?

紀景行腦中閃過方才那輛馬車——

馬車乍一看平平無奇,但若細看其實很精致,廂壁上甚至有各式雕花,車簾是淡藍色的,明顯是女人的馬車。

“公子——”

紀景行看了看一臉央求的小書童。

“這房子真不錯,要不我們就住這兒吧?”

同喜擠眉弄眼,隻差明說他們的銀子也不多了,真要去找客棧住,也住不了幾日,恐怕事還沒辦完,就要被人掃地出門,再說還不一定能找到客房。

紀景行麵色不顯,從袖中拿出錢袋扔過去。

見此,同喜大喜過望,忙拉著李貴要出去付他銀子及商談其他細節。

李貴見事情落定,心裡也安穩不少,想著要摸清對方來路,也好回去告知姑娘,便順勢跟了出去。

看著小書童歡天喜地的背影,紀景行的額角隱隱作疼。

他就不該當時因一時心軟帶他出來,被人賣了,還要給人數銀子。

可對方到底什麼目的?

是不是衝著他來的?

紀景行站在窗下,看著外麵逐漸暗下來的天色。

磬兒和同喜兩人年紀相差不多,不過一會兒兩個小子就混熟了。

李貴喜滋滋地功成身退。

眼見外麵天色暗了下來,磬兒怕等會同喜問自己怎麼不吃晚飯,便借口今天叔嬸不在,給了他銀錢讓他自己買吃的,打算出去一趟。

正好同喜也要出去買晚食,兩人便一同出去。

兩刻鐘後,兩人買了吃食回來。

此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同喜看了看依舊沒有點燈的正房,不禁好奇問道:“磬兒,你叔嬸今晚不回來啊?”

“這……我也不知道,應該要回來吧?”磬兒不確定說,心裡暗中著急,也不知姑娘那兒是怎麼打算的,怎麼還不見人?

兩人各自回屋。

磬兒剛放下吃食,點燃燭台,院門被人敲響了。

他撒丫子跑去開門。

東廂,紀景行聽到外麵的動靜,起身來到窗前,就見昏暗中兩個女子大包小包的從門外走了進來。

一個在前,穿海棠紅色的衫子。

一個在後,似是個丫鬟。

磬兒愣愣地看著眼前的姑娘——

就見本該是姑娘打扮的姑娘,此時完全換了一副婦人的模樣。

一襲海棠紅衫,寬袖掐腰,淺綠散花的水仙裙,不顯俗豔,反而更添嫵%e5%aa%9a。

她梳著婦人的發髻,兩鬢鬆鬆,低垂一縷頭發在臉側,發髻上斜插了把扇型赤金鑲寶石的發梳。

纖細的頸子,白玉似的耳垂上,墜著一對紅翡滴珠的耳鐺,襯著她粉麵紅唇,讓人心驚動魄。

“你個傻小子,認不出嬸嬸了?”

纖白的指,點在磬兒額頭上。

女子丹口噙笑,攝人心魂。

那日顏青棠回去,把在蘇小喬那兒記下的重點,重新騰挪在一本冊子上,甚至根據‘丈夫無用又怨其不能生的富家太太’這個人設,做了許多補充。

丈夫是跑商的,常年不在家,是為了有單獨相處的時間。

有個小侄兒陪伴,是怕對方顧忌與女眷單獨相處,專門安排的。

一個什麼樣的女子,才會在丈夫不在時,與人‘私通’?

她應該是大膽的,同時又是哀怨的。

應該是極美的,美到足以讓人蠢蠢欲動,這樣‘勾引’起來才事半功倍。

這樣的女子注定與她平時形象不符,不光性格不符,穿著打扮都需注意,甚至是說話做派。

她做了許多假設與準備,於是才有此刻的顏青棠出現。

其實此時顏青棠的心裡,多少也是有些慌的,但她這個人喜歡迎難而上。

不就是演嗎?

商人曆來懂得見風轉舵,隨機應變,逢場作戲的唱念做打更是手到擒來,這些她不懼。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現在天色已暗,應該沒人看出她其實很僵硬。

開個好頭,接下來就容易多了。

是吧?

她不著痕跡地瞅了東廂一眼,如是在心裡說。

磬兒訥訥地把有人來賃屋,錢已經收了,人也已經住下的事說了。

顏青棠嗔道:“你叔也不知怎麼想的,非要把屋賃出去!賃出去就賃出去吧,銀子呢?”

磬兒把銀子給她。

她接過來,又順手把手裡的大包小包遞給對方,一副不吝於使喚侄兒的模樣。

“你叔又出門了,以為給我買點東西,我就能原諒他三天兩頭不著家?一天到晚見不到人,留你個臭小子與我作伴!”

說話的同時,她心想:這麼大的聲音,對方應該能聽見吧?如此一來,又解釋了為何男人總是不在,自己為何怨氣叢生。

這邊,磬兒實在接不住姑娘的戲了,忙借著放東西,抱著大包小包跑進了屋。

顏青棠扶鬢失笑,跟著走進正房。

至於素雲,早就驚歎姑娘的‘變臉’,一趟下來,顏青棠沒慌,她汗都出來了。幸虧天黑,廊下也沒點燈,看不出來。

顏青棠這會兒也入戲了,進屋後睨著她道:“你趕緊收收,彆到時候漏餡兒了。”

素雲忙放下東西,直起腰杆,保證道:“姑娘,你放心,我肯定不會壞事的。”

要知道這趟鴛鴦本來說要來的,還是姑娘見她一向仔細妥帖,才帶了她,她可不能壞了姑娘的大事,定要好好配合。

“叫太太。”顏青棠訂正道。

“是,太太。”

“你借著天色,去把灶房和浴間裡的東西補一補,免得被人看出端倪。至於廚房裡的菜米,你明早讓磬兒帶你去買,他們應該不會注意到這些。”

“我這就去。”

第18章

◎顏太太,你還好吧?◎

之後,正房屋裡又傳來一陣詢問‘是否吃了’、‘我已經吃了’之類的話語聲,跟著嬸嬸又使著侄兒去給她燒水泡腳,把丫鬟也使弄得進進出出。

這女子,倒是個性格驕縱的!

讓東廂的紀景行不禁暗想,難道他疑錯了?其實對方並沒有什麼問題,就隻是一戶很普通的商人家?

殊不知,這會兒正房裡的‘嬸嬸’正暗想,既然開始了,就開個好頭,要不要借故送點東西什麼的,也好先打個照麵?

從小為了逼自己‘男子行,我也行’,其實顏青棠是有些強迫症的,越是該退縮的時候,她偏偏就喜歡迎難而上。

於是在素雲眼裡就成了——姑娘泡完腳,趿拉上薄底繡鞋,明明該是去歇息了,卻突然說讓她把帶回來的點心裝出一盤,她給賃客送點過去。

素雲雖不知姑娘在想什麼,但她看得出來姑娘在逼自己。

總是這樣,姑娘一直是這樣。

逼自己,把自己逼得無所不能,於是才有外人眼裡光芒萬丈的顏少東家,殊不知姑娘為此付出了多少努力。

她既是心酸,又是感慨,裝出一盤點心來。

顏青棠端起盤子,走到門邊時,又倒回來去了鏡前看了看自己。

起初,素雲不知姑娘在做什麼,緊接著就見她歪了歪頭,扶了扶鬢角。

就像顏青棠記憶中,蘇小喬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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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廂的燈亮著,紀景行睨著同喜。

“公子,你看奴……小的做甚?”

小書童同喜,穿了件土黃色的褂子,頭上綁著同色布巾,個頭矮,臉圓,眼睛也圓,因此總給人感覺圓滾滾的。

如此這般疑惑地看過來,還真有幾分懵懂無知的蠢樣。

人家侄子都給嬸嬸燒水泡腳了,難道你一個書童不該也去打盆水來給主子泡腳?

還算同喜不蠢,雖反應遲鈍,多少能看出點眼色。

他忙站了起來,一邊委屈道:“以前在東……家裡,這些粗活都是那些粗使的……小廝乾的,小的這便就去。”

正要去開門,房門突然被敲響了。

同喜麵露疑惑,打開門。

夜風吹拂,暗香浮動。

門外,女子含丹而笑,煞是嫵%e5%aa%9a。

“你家公子可睡了?我今兒出門買了不少糕點果子,你們初來乍到,大概什麼都沒準備吧,特意給你們端了些來,也免得夜裡腹中饑餓卻沒東西可吃。”

同喜愣在那,說不出話。

起初,紀景行以為這小書童不爭氣,莫不是被美色所迷?直到他走過來看見門外的女子,他也愣了一下,旋即恢複正常。

“你是房主太太?”紀景行學著普通書生那樣,略顯得有些局促,“實在太客氣了,怎麼能要您的糕點?”

“你就彆客氣了,端都端來了。”

顏青棠不由分說把盤子塞進他手裡,又看了他一眼。

“時候不早了,公子也早些休息吧。有什麼缺的需要幫忙的,與我說或與我那侄兒丫鬟說都可,咱家裡人口簡單,千萬不要客氣。”

“自是……不會客氣的。”

房門閉了,這時同喜才反應過來,似乎覺得自己方才的反應有些丟人,他欲蓋彌彰道:“公子,你有沒有覺得這房主太太有些眼熟?”

“是有些眼熟。”

紀景行眼神意味深長。

“公子也覺得眼熟嗎?可小的一時半會竟想不起來到底是哪兒眼熟了。”同喜撓了撓腦袋道。

你想不起來,但並不代表我沒想起來。

紀景行想到那晚從水中救起的女子,顏氏商行的少東家,一個女東家,一個十分聰明也狠絕的女子。

明明不會武,是個弱質女流,卻在危及性命關頭,能在水中反殺一個會武的壯漢。甚至隻通過隻字片語,便知曉他差馮澤過去的目的,順勢而為,借刀殺人,足見其手腕。

那日後,他以為兩人不會再有交集,萬萬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她。

此時的她,竟搖身一變成了個商人婦。

什麼樣的商人,值得她為婦?

之前還是做未嫁姑娘打扮,現在卻成了婦人,這麼快就成親了?馮澤不是說她還未成親,才會被同宗之人逼迫上門要瓜分家產?

還是說——

她認出了他?知道他的身份?

紀景行腦中又閃過那輛馬車。

所以才會故意將屋子賃給他,如此一來那叫李貴的人,和這屋裡的種種異常也有了解釋。

可旋即他又推翻了這種想法。那晚他見過她的臉,但當時她正處於昏迷狀態,是不可能見到他的。

包括她身邊的護衛下人,也沒人見過他,顧慮到怕走漏行跡被人注意到,他一直沒露麵。

所以她是不可能知道他長什麼樣。

那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