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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沒有光,漆黑一片。

彆慌……

顏青棠你不能死,你還沒報仇……

你若死了,銀屏、六子、宋叔他們的仇誰來報?還有顏家,之前爹出事意外身亡,你若死在這兒,也會成意外,到時顏家……

果然,對方追下來了。

他以為顏青棠是力竭,所以沒有防備就朝她遊了來。

顏青棠一動不動,仿佛真暈了過去,直到對方近在咫尺,她猛地睜開眼睛,一匕首衝對方刺去。

她動作迅捷果斷,一刀紮入後,迅速拔出,又是一刀。

對方並不是沒有反抗,第二刀時已經反應過來,用手死死地捏住她持匕首的手,又用另一手掐她的脖子。

顏青棠一聲不吭,拔不出匕首,她便使勁用匕首去戳去攪,用腳去踹去蹬。對方也使勁掐著她的脖子,想借此讓她鬆手。

兩人在水中搏鬥,毫無招式可言,全憑著一股狠勁兒。

顏青棠喉中瘋狂吞吐著嗚聲,她耳邊嗡鳴聲連連,額上青筋畢露,%e8%83%b8疼得仿佛要炸開,她咬著舌尖,口裡滿是鹹腥味。

她要活!活著才能報仇!

她要活,他就得死,所以他死!

“當年要不是姑娘,就沒有現在的銀屏……”

你個傻丫頭!

“堂堂顏家少東家,身邊怎可能沒有下人跟著?我怕銀屏姐姐一個人,騙不過那些人……”

傻小子!

死!

去死!

對方沒想到不過一女子竟如此狠絕,眼見自己中刀受傷,又沉在水裡快要窒息,當即便想擺脫顏青棠的糾纏,想往水麵浮去。

可顏青棠這會兒已經紅眼了,意識也已經模糊,唯一的念頭就是弄死他,他死了,她才能活。

她甚至沒有發現掐著她頸子的手已經鬆開了。

兩人糾纏著,在水裡翻滾著。

咕嚕咕嚕……

顏青棠腦中閃過陣陣白光,但她依舊沒有鬆手,她感覺自己在往上飄,飄著飄著突然升了天。

恍惚中,她好像看見了月亮,看見了神仙……

“馮統領你做甚不說話?你說公子為何執意要扮個柔弱書生,他這也不像啊……”

馮統領終於知道,為何‘公子’麵對這小書童喋喋不休,總是忍耐的表情居多,他這哪裡是話多?明明是嘴碎!

這麼嘴碎的人,是怎麼在宮裡活下來的?

那陣風又卷了回來。

‘公子’姿勢飄逸的落地,將兩坨濕漉漉的東西扔在舢板上。

書童倒吸一口氣,急忙奔過去看,而後又是一連串倒吸氣。

“這是在水裡打上了?這女子好凶殘啊!”

他試著想將二人分開,哪知女子手中的匕首牢牢地插在那灰衣人的身上,這簡直就是至死方休啊。

‘公子’沒有理會他,看向馮統領。

“讓人點燃燭火,過去看看。”

“是。”

第9章

◎此女倒是個非常人◎

顏青棠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夢裡她很小,娘還沒死,爹帶著她和娘一起去看廟會。

當時正逢二月十九,觀音誕日。

廟會上人山人海。

有賣紙馬的賣香燭的,有演雜耍的演猴戲的,有好多賣小吃的攤子,有糖葫蘆、魚糕、糍粑,有餛飩、魚丸、麥芽糖、杏仁酥……

還有觀音過街。

那扮觀音的人極美,雌雄莫辨,芳蘭竟體,當時她還年幼,不懂什麼是美,卻看呆了眼。

後來娘問她,觀音好不好看?

她看了看柔笑著的娘,卻覺得娘比觀音更好看。

畫麵一轉,天下起了雨。

淅淅瀝瀝,到處濕漉漉的,散發著土腥味的泥地,一踩就是一個水坑。

她心裡很慌,卻又不知自己在慌什麼。

顏青棠就宛如看戲一般,看著自己不顧泥濘帶著人徒步趕到那個小土坡,趙成在哭,哭得稀裡嘩啦,她也想哭,卻沒有眼淚。

所有人都擔憂地看著她,似乎怕她承受不住,隻有她自己清楚其實她很冷靜。

一種隔離在塵世之外的冷靜。

然後她看到那個人。

那個無所不能,那個小時候總是扛著她逗她笑,那個在娘死的時候,哭得比她還大聲,那個總是笑嗬嗬看著她,說要看著她長大、成親、生子的男人。

如今他不能笑了,他閉著眼睛,渾身冰寒,臉白得發青,整個人狼狽地半埋在肮臟的泥土裡。

她看見舅舅來了。

一向笑得像彌勒佛鮮少慌張的舅舅,眼睛裡藏著驚慌和不敢置信,舅舅似乎想安慰她,她卻還是很冷靜。

“舅舅,你留在這,幫我查一下。”

“我帶爹回家。”

他不能躺在這,他該走得體體麵麵。

畫麵又一轉。

她看到了顏世海上門,見對方明明做戲蹩腳,卻還要端著一副虛偽的模樣,她心裡隻想笑。然後是出殯那日,顏翰河、顏氏那些族老……

忽地,又是漫天大水。

她在水裡沉沉浮浮,一道帶著猙獰麵孔的黑影向她撲來……

在她溺斃之際,她好像看到了當年的觀音。

一個掙紮,顏青棠醒了來。

室中溫暖靜謐,隱隱飄著藥香,有光從窗外灑入,她順著看過去,恍若自己還在夢中。

“姑娘,你醒了?”

看著銀屏的臉,顏青棠有些發愣。

“銀屏?”

“姑娘你終於醒了!我沒事,六子也沒事,不過他替我當了一刀,受了傷,宋叔也沒事……”

向來穩重的銀屏,一邊哭一邊說。緊接著屋裡進來了許多人,過了好一會兒,顏青棠才弄明白怎麼回事。

原來他們被人救了。

當時宋天見勢不妙,讓六子帶顏青棠先從水裡逃,他則和其他護衛以拖延為主。

顏家這十幾個護衛,是顏世川重金請來宋天後,宋天出麵張羅的。都是鏢師出身,個個武藝過人,和那群‘水賊’打得有來有往。

終究雙拳難敵四手。

漸漸有人受傷倒下,‘水賊’也突破他們的阻擋,衝上了樓。

這時,銀屏和六子起了作用,他們故意鬨出動靜,吸引著‘水賊’去殺他們,借著對船艙的熟悉和對方周旋,直到退無可退,才果斷跳水。

去追顏青棠的那個‘水賊’,其實並不是發現了她的身份,而是有錯殺不放過,凡是跳水的人,一律被他們派人下水追殺。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江麵上突然行來一艘燈火通明的船,也是那艘船上的人救下了他們。

“那位馮爺應該是行伍出身,船上的船夫都能以一當十,隻可惜那夥水賊實在太狡猾,見有人來便駕著船跑了,我們幾乎都受了傷,便沒有追攆。”

宋天靠坐在椅子上說。の思の兔の網の

他大約三十七八歲,生得體壯高大,麵黑精悍。不過這次他也受傷了,%e8%83%b8`前綁著白布,臉色蒼白,顯然失了不少血。

“我怕那夥人殺回馬槍,便棄船上了岸,帶著姑娘和受傷的人來了蘆墟鎮,其他人則讓他們坐船調頭去了洪裡鎮。”

從吳江縣城到盛澤之間,共有三個大訊防點和六個小訊防點。

每個小汛駐紮一名駐守官,一名皂隸,十八個弓兵及若乾水兵。小汛與大汛交錯,保衛著整個吳江盛澤段的運河和水道,訊防之上又設巡檢司統管。

宋天沒讓人去臨近訊防點找巡檢司求助,反而故布迷障兵分兩路,顯然是心中有所顧忌。

“那夥人應該不是水賊,太湖一帶的水賊早就絕跡了。我與他們交手時,見對方刀法稀疏平常,卻都是一個路子,而且這些人水性極好,遠超常人,我恐怕是……”

宋天說得很含蓄,但並不代表顏青棠聽不懂。

從小在水邊長大的人,水性都不差,如若能遠超常人,應該都是常年和水打交道的。

這些人大約會有幾種身份,常年跑船的、打漁的,以及訊防水兵。而隻有後一種人才會武藝,並擁有兵器,且殺人毫無負擔。

宋叔這是懷疑襲殺他們的人和巡檢司有關,才故意避開,以免羊入虎口?

顏青棠陷入思索中。

良久後,她長吐一口氣,緩緩道:“宋叔你做得對,敵暗我明,不得不防。”

她嗓子很疼,說話聲音嘶啞,臉白得像紙,一點血色都沒有,她說一句,銀屏在一旁擔憂地看一眼。

“我們的傷亡如何?”

宋天露出黯色:“幾乎每個人都受了傷,死了一個船夫和兩個護衛。”

船夫是示警時,被人砍殺了,一個護衛最先趕到,跟著遭遇毒手。這夥人下手極狠,上來就殺人,顯然奔著全部斬殺來的。

這也是為何宋天會那麼果斷讓六子先帶顏青棠下水跑,他知道這番若是弄不好,所有人都得栽在這。

事實證明他沒有料錯,死的另一個護衛就是掉下水後,被人追上殺死在水裡的,也幸虧顏青棠足夠果斷,也敢下手,不然這次她也逃不掉。

顏青棠也露出黯然神色,須臾後打起精神道:“宋叔你替我告訴他們,凡傷、亡者,都有撫恤,顏家不會虧待他們。”

“那位馮爺可還在?救命之恩,需當麵道謝才可。”她又問。

“那位馮爺似乎不是主家,隻是彆人的護衛,不過那位主家沒有露麵。”宋叔遲疑道。

“賊子逃跑後,我撐著傷前去道謝,也是怕被賊子殺個回馬槍,想求助他們。對方見我們模樣淒慘,又聽聞我想帶女眷先行找個安全地方落腳,便吩咐馮爺護持我們來到最近的蘆墟鎮。姑娘醒前,馮爺正打算走,若姑娘想見,應該還能見到。”

“那先留下對方,待我收拾一二,與他當麵道謝。”

顏青棠強撐起疲軟酸疼的身子,讓銀屏服侍她更衣。

期間,銀屏似有些埋怨她不顧身體,到底救命之恩大如天,也沒好多說。

梳妝時,顏青棠透過鏡子,看到她頸上那道已經烏黑發紫的淤痕。

那股瀕死感至今讓她心悸。

她撫著淤痕,目光翻騰不止,讓銀屏為她拿了條帕子纏著暫做遮擋。

片刻後,顏青棠見到了‘馮爺’。

見他麵容堅毅,體格高大,氣勢不同尋常人。

果然如宋叔所言,像是行伍出身。

顏青棠讓銀屏鬆開攙扶著她的手,俯身為禮。

馮爺側身擺著手道:“姑娘不用多禮。”

顏青棠也不是矯情之人,拱手說:“大恩不言謝,我乃顏氏商行少東家,家在吳江盛澤鎮,主做絲綢生意,其他也略有涉足。在蘇州一帶雖沒有大勢力,但為商者多少也要給顏家幾分顏麵,以後馮爺但凡能有用上的,儘管去有顏氏商行標記的鋪子留話,定竭儘所能。”

馮統領以為見女眷都是些婆婆媽媽哭哭啼啼的場麵,哪裡見過這等爽利的女子?

又見她雖外表柔弱、形容淒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