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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家雖為鹽商,看似風光,實則因為平時要打點的官太多,實則並不寬裕,她不可能讓舅舅幫自己辦事,還讓他幫著出銀子。

宋文東了解外甥女的性格,她說什麼你最好聽著,不然費力爭執,最後你還是得聽她的,隻能點點頭。

“此人雖有些膽小怕事,但幸好貪財。”

今天最大的意外就是竟炸出了顏瀚海的官銜,早先顏青棠隻知道族長有個兒子在京城做官,倒不知竟做的是給事中。

因著為商者少不得跟官打交道,顏青棠對朝廷命官的官銜和等級,還算有些了解。

六科給事中,雖官銜為七品,但由於負責監察六部,有風聞奏事、上達天聽之權,官小但地位超然。

之前那位錢大人一聽說顏瀚海竟是禮部給事中,顯然有些慫了,幸虧舅舅反應快,當場加了銀子。

後續錢大人說的那些話,什麼不日便要回京,一改平日官對民居高臨下的和藹,明擺著就是銀子雖然拿了,但他也不想得罪人。

包括事後急著想走,不想留宿顏家,無不是反應他在忌憚,不想惹事。

但知道歸知道,顏青棠和宋文東卻彆無辦法。

畢竟人家是官,他們是民。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這人還是乾了點人事,敲打了顏翰河那些人,讓他們暫時退去了。

“那謝家的事,你弄妥了?”

宋文東問的是顏青棠招贅的事。

第4章

◎喂銀子喂出個白眼狼◎

之前顏青棠說父親與她招贅,並不是妄言,而是曾經顏世川真是這麼打算的,也已有了人選。

隻可惜顏青棠不願,這事才被擱置。

這次顏青棠雖早已和舅舅通氣,知道舅舅的到來能與自己解危,但她也知道時下沒有女子繼承家業的,要想一勞永逸保住家產,她隻能重提招贅之事。

於是前些日子,表麵上她任憑顏世海鳩占鵲巢、為所欲為,實則暗地裡和舅舅通氣,又與謝家那人商談了入贅之事,對方倒也沒有趁人之危另談條件,一切以她為主。

“妥了。”

“就是委屈你了。”宋文東有些心疼道。

顏青棠不置可否。

委屈?

如果是以前,以她的心性定然覺得委屈,可如今大事當前,委屈就不在行列了。

“明天我會儘量再留那姓錢的一日,之後的事你既自有主張,我就不再多言。隻是突然冒出個禮部給事中,官低但位置緊要,你需得謹慎。”

顏青棠:“舅舅你不用擔心,為官者最重官聲,隻要他還有忌憚,那就好。”

有忌憚就代表有弱點,有弱點就能利用。

見外甥女如此說,顯然心中已有成算,宋文東也放心不少。

“若再有事,及時給我去信。等這次回去後,我就督促你巍弟好好讀書,爭取明年下場中舉,後年中進士,到那時我們就再也不用受這種窩囊氣了。”

說白了,對自己又裝孫子又砸銀子,事情還辦得不儘如人意,宋文東也不是沒有怨氣。

“也是你看不中巍小子,不然讓我說不如讓他來顏家入贅給你當夫婿,也不用你還要委屈去招贅一個窮小子……”

宋巍知道他爹就這麼把他賣了嗎?

顏青棠扶額,攆他。

“舅舅你就彆胡說八道了,快回屋去歇著吧,也累了一天。”

見外甥女明顯不願談論這話題,宋文東隻能失笑離開。

也不知宋文東動用了什麼手段,總之錢大人在盛澤又留了一日,直到第三天,才坐上宋文東那艘奢靡華麗的鹽商私船離開盛澤。

人前腳走,後腳消息就傳到顏氏祖宅。

“我聽你轉述,琢磨著此人應該也不想得罪海子,畢竟回京後,抬頭不見低頭見。我已給你弟弟去信,一切等他的回信再說。”

明顯聽出爹還有不打算放棄顏家那邊的意思,顏翰河心中一動問:“爹,你說老四怎會動上顏家的主意?”

顏瀚海一向給人的印象是克己複禮,人品端方。

在他及顏族長的嚴格約束下,主枝這脈一切行為準則都是以不隨意惹事,不得有損他的官聲為主,卻沒想到如今為了些銀子,就弄出這麼大的陣仗。

“要說缺銀子,老四雖多年都在清水缺上,但家裡每年都會給他寄銀子。還有顏家那,每年都會以送鄉產土儀為由,往京裡送東西。據我說知,每年不會低於這個數。”

顏翰河比了個數。

“現在鬨成這樣,顏宋兩家不是尋常人,尤其是宋家,官場上不可能沒有人脈,隻為了些家財,就跟這兩家對上,真的合適?”

他徑直盯向躺椅上的顏族長。

已經蒼老年邁的老族長,知道兒子是在試探自己,可有些話不方便與他說。

“你弟弟處事自有他的道理,你勿要多言,一切等他回信。”

顏翰河麵露不甘,到底沒再多說什麼。

這時,從門外匆匆走進來一個仆人打扮模樣的中年人。

“老太爺,二老爺不好了。”

“什麼不好了?慢慢說!”顏翰河皺眉道。

“現在城裡流言四起,都說顏氏一族貪圖顏家的家產,顏東家屍骨未寒便逼迫上門,說前日若不是宋家來人,顏少東家就要被族裡逼死了。”

來了!

顏翰河一捏拳頭。

他就知道以顏青棠的性格,不會就這麼被動地等著他們出招。

“所以說,爹一直和此人有來往?”

顏青棠翻了翻手中的賬本。

這賬本她以前沒見過,她雖管著家裡一半生意,但另一半卻是她爹管著的。

之前又是治喪,又是對付逼上門的那些人,她一直沒顧上這些,如今暫時消停了,才全盤接了過來。

首先接來的便是賬冊,萬萬沒想到在她爹私賬上,發現了不少東西。

“倒也不是有來往。”

張管事知道此事乾係重大,也不敢隨便亂說,斟酌一會兒,方解釋道:“少東家也知道,這些年東家一直資助著許多當地學子,這其中就有族長家的四公子。後來對方高中,又留在京裡做官,到底同姓顏,這些年族裡對東家也是頗多敬重,東家就一直沒斷過資助,畢竟寒門做官多不易,東家也知道。”

為商者,若為小商也罷,若為大商,少不得和當官的打交道,所以許多商賈都有資助同鄉學子之舉。

不光是顏世川,包括宋家也沒少這麼做,也算是為自家積攢官場上的人脈。

“這些事以前都是老趙管著的,我沒插手過,隻是一次和老趙喝酒時,聽他提過幾句。說東家似乎也隻是維係著情分,早先年對方官銜低微,也幫不上家裡什麼忙。”

“我爹大概也沒想到,喂銀子竟喂出了個白眼狼?”顏青棠這話譏諷意味頗濃。

張管事苦笑,也覺得此事荒謬且可笑。

“就是不知他家人做的事,他是否知道。”纖白的手指點了點桌麵,顏青棠有些出神,“應該是知道的,若背後沒有人撐著,那家人哪有這麼大的膽子。”

再是宗族又如何?

一個宗姓,半族人指著顏家吃飯,以前那些族老族親們,對顏家可是巴結得很。

“對了,現在外麵怎樣了?”

“一切都按照少東家的吩咐進行著,現在鎮上的人都在痛罵那家人。”

顏青棠沉%e5%90%9f一下,吩咐:“找人繼續煽風點火,先把顏世海一家拖出來,逼他們去找顏翰河,把火引過去。”

張管事應是,正打算下去,他遲疑地看了看燈火通明的隔壁。

那裡,算籌聲一直沒停下過,劈裡啪啦響得讓人心驚。

“少東家……”◢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顏青棠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柳眉不自覺皺起。

“那些帳還沒盤清,等理完了再說。”

張管事有些感歎:“要是老趙還在就好了,以前這些都是他管著的。”

可這次趙管事卻和顏世川一起出了事,屍首還是顏青棠去拉回來的。

似乎也知道自己失言,張管事忙告了聲罪,下去了。

夜涼如水。

顏青棠坐在椅子中,一動也不動,似乎在思索著什麼,暈黃的燈光在不遠處給她投出一道單薄的剪影。

燭台無聲燃燒著,時不時爆起細小的火花。

素雲和鴛鴦來看幾次了,見姑娘不說話,也不敢吱聲,隻能又是換茶又是拿毯子,生怕她著涼了。

臨近子時,十幾個賬房盤了一天的帳,終於盤出來了。

“姑娘,窟窿有近二十萬兩。”

銀屏拿著賬本走了進來。

她今年十八,瓜子臉,長眉細目,穿一件素緞忍冬暗紋的衫子,雖長得不是多漂亮,但自有一身書香氣。

四大丫鬟裡,她算獨立在外的,在顏青棠身邊專管賬房之事。一共十幾個女賬房,都歸她管,是獨立於顏家公賬之外專屬顏青棠的賬房。

“從賬目上來看,這些帳都是從老爺私賬走的,和公帳沒有牽連。其中主要是在和織造局來往上,最初的一筆賬是乾武十三年。”

現在是乾武十七年,也就是說短短四年不到,他爹的私賬上就多了二十萬兩銀子的爛賬。

顏家雖是大富,但二十萬兩可不是小數目。

顏青棠看著賬本上那片觸目驚心的紅色,沉思片刻道:“讓賬房們都回去歇著吧,去把陳伯叫來。”

陳伯沒有睡,私賬箱子是他交給姑娘的,自然知道帳盤清後肯定要問他的話。

夜風清涼,陳伯進來時卷進了一陣冷風,顏青棠把毯子往身上攏了攏,讓銀屏遞給她一杯熱茶,又示意陳伯坐下說話。

“這些帳是二月頭時,老爺交給我的,說是先放在我那兒,我以為是老爺怕姑娘知道了跟他吵,哪知……”

哪知道三月顏世川就出事了。

“陳伯,你知道這些賬的來曆?”

陳伯雙手杵在膝上,似在回憶。

“這私賬本還是當初太太還在時,老爺設下的,每次給太太買首飾衣裳,都是從私賬裡走。後來添了姑娘,給姑娘買小玩意兒,買瓔珞項圈……再後來,有些不宜和公賬牽扯的帳,都是從私賬走……”

不知為何陳伯竟憶起了往昔,本來顏青棠還有不耐,聽見陳伯說起娘,說起她小時候的事,也不禁聽得入神。

直到她一盞熱茶不自覺喝完,陳伯終於說到了織造局。

“姑娘你應該知道織造局跟家裡有生意來往?”

這個顏青棠自然知道。

凡在江南一帶做絲綢布匹生意的,就不可能不跟織造局打交道,織造局吃相難看,她也知道。可她爹總說他自有處置,讓她不要管這些,她也就沒多做乾涉。

“歲織有定額,織造局之所以叫織造局,是起初上用及官用緞匹都是織造局自己織的。可隨著上用緞匹需求越來越大,以隸屬織造局的匠人來織染,根本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