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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為聘 怡米 4375 字 6個月前

算是真的走到了那一步,我們之間也不會是和離。”

“那是......”

裴衍看向門縫外的明月,第一次生出無垠的惆悵,“是讓她休夫。婚事是我騙來的,是我配不上她。”

**

整月後,小滿前,一人一馬飛騎入城,直奔宮城。

在府中掐算著日子的裴衍負手石榴樹旁,眼看著一身戎裝的承牧手拿鳳翅盔走進來,看樣子是從校練場過來的。

許久不見的人,隔著葫蘆門對望片刻,一個偏過頭複又低垂,一個會意於心,閉了閉眼。

大批侍衛湧入侯府,讓府中的主仆們押到了二進院內,一時之間,侯府渾似密布了濃濃雲翳,令人戰戰兢兢。

不止安定侯府,裴氏宗親的府邸也都被相繼查封。

裴悅芙被侍衛摁坐在地,紅著眼睛尋找著楊氏,“母親!”

楊氏衝過去抱住她,一下下撫著她的背。為母則強,她至少還有一個女兒要保護,不能露出脆弱和膽怯。

可除了楊氏,其餘不明情況的妾室們驚恐至極,哭喊著“侯爺”,殊不知,全是拜她們的“侯爺”所賜。

素馨苑內,承牧走到裴衍麵前,“裴勁廣命人關閉了城門,收起護城河的吊橋,拒絕百姓出入,必然是擁兵自重了。陛下和杜首輔已商議好,想要先派欽差前去說服,以免戰火起,湘玉城民不聊生。”

這也是為何要將握有兵權的諸侯王的親眷們留在皇家的看管範圍內,就是以防他們逆反啊。而一旦擁兵自重,親眷們也無安寧可講了。

裴衍看向宮城的方向,“是陛下派你過來的吧”

承牧點了點頭,“裴衍接口諭。”

已猜到是什麼旨意的裴衍撩袍跪地。

承牧宣讀口諭——

“次輔裴衍自上任起,兢兢業業,兩袖清風,受百姓之愛戴,乃朕之股肱臣。朕信卿之為人,剛正不阿、浩然正氣,不會與佞臣為伍,必要時會大義滅親,故而下發此詔,封卿為欽差,即日趕往湘玉城,說服佞臣回頭是岸。但人心隔肚皮,卿休怪朕多疑,將以裴氏千餘性命做卿籌碼,願卿立功而歸,保住同宗族人,以證丹心、碧血、清魂。”

裴衍眸微動,天子和杜首輔派他前去,無疑是在給他留後路,即便不能說服父親,也能表明立場,不至於滿門抄斬。

但即便是立功,他也無法再入仕途,而裴氏的宗親們,也逃不過發配的命運。

既如此,那也沒什麼好顧慮的了,在抄家和抄斬上,他會竭力將族人推向前者。

裴衍叩首,“罪臣接旨。”

承牧扶起裴衍,又遞出兩張紙條,“這是杜首輔讓我轉交給你的。”

裴衍收下,又從袖管中取出一封信,“倘若此行,我遭遇不測,請將這封信交到內子手中。”

**

裴衍於深夜乘馬出城,一行百人,在芒種節氣時趕到了湘玉城外護城河畔。

又是一年芒種時,又來到了此地,卻已物是人非。

當城樓上的侍衛將裴衍前來做說客的消息傳到裴勁廣跟前時,裴勁廣靠在錦帶花旁的搖椅上,陷入了兩難。

他招兵買馬的事,本不會這麼快傳到朝廷那邊,是那個已被他買通的坐營官出爾反爾,才致使他有些措手不及。不過,湘玉城連同附近的幾座城池易守難攻,自立為王也非無稽之談,既命運將他推到了這步,亦無回頭的路。

讓他的長子來做說客,不過是天子的手段罷了。

若真開了城門,迎入禦林軍,他必然會被押解入宮,五馬分屍。

緩緩起身時,心中已蘊了熊熊烈火,除了燒儘“阻礙”,再無其他。

身穿刀槍不入的金絲軟甲來到城門上,裴勁廣單手扶上垛堞,“天子逼吾反叛,又讓吾兒前來勸說,可謂殺人誅心。不過來都來了,不妨入城一敘。”

裴衍驅馬上前,“既要一敘,還請父親放下吊橋。”

“那是自然,否則,就算吾兒有三頭六臂,也跨不過這湍急的護城河啊。”望了一眼裴衍身後百十來個侍衛,裴勁廣笑道,“但為父隻容你一人進城,不知吾兒敢於單刀赴會嗎?”

隨行的侍衛副統領舉刀指向城樓,“裴勁廣,莫要耍手段,你的宗親現已全部押入詔獄,但凡這次談不妥,他們都將被送上斷頭台!”

裴勁廣握緊負在身後的手,繃著嘴角冷笑,“不用陳將軍提醒,本帥若是想耍手段,你都沒有機會舉起刀。放下吊橋!”

裴衍側眸,示意副統領冷靜。

副統領小聲道:“願裴先生以天下蒼生為己任,不徇私情,戴罪立功。”

隨著吊橋下落,裴衍跨下馬匹,獨自走了上去,身子挺闊,步履穩健,掩在寬袖下的右手還捏著杜首輔的紙條。

隨著“咯吱”幾聲刺耳的聲響,裹銅皮的榆木城門緩緩打開,黑壓壓的侍衛分站左右,似望不到頭。

而隨著裴衍走進門洞,身上那身霽色長衫被風吹鼓,仿若一縷曉光照進黑夜。

城樓之上,裴勁廣讓人端來棋桌,不緊不慢地邀長子對弈。

裴衍落座,執起白子,請裴勁廣先行。

裴勁廣挑眉,“來者是客,理應執黑子。”

“兒棋技高於父親,該執白子。”

“是麼。”裴勁廣笑了笑,“為父年長為尊,該執白子。”

“父親不問世間疾苦,唯利是圖,無芳藹之品行,還是勿要以尊者自譽了。”

從未被人如此奚落過,還出自自己引以為傲的長子之口,裴勁廣險些捏碎竹笥中的棋子,“為父為朝廷戎馬半生,身上負傷十餘處,卻要在中年受天子忌憚,征兵被上諫成謀逆,這不是天子逼為父反嗎?!”

對方不行棋,裴衍撚著棋子遲遲未落,“湘玉城兵強馬壯,焉需征兵?”

“僅為儲備!”

“僅是儲備,為何不敢向朝廷解釋清楚?還要連累裴氏全族被押入獄,進而名聲掃地?父親可知,侯府門前,全是臭雞蛋和爛菜,永遠無法洗脫!”

“那是為父被人出賣,來不及轉移他們!”

“所以,父親是承認,有謀逆之心了?”

論口才,裴勁廣也非裴衍對手,他斂氣%e8%88%94%e8%88%94嘴角,哼笑一聲,翻了棋桌,“為父引以為傲的長子,就是這麼報答為父的?還不如你那兩個胞弟!”

在得知他要謀反後,裴灝和裴池雙雙持反對意見,但裴勁廣為了刺激長子,違心怒吼,以此來抵抗長子的針對和挖苦。

“話不投機,欽差大人請回吧。”

聽得稱呼,裴衍抬眸,“父親就這麼放我離開?我倒希望,父親此時能更絕些。”

裴勁廣起身站在垛堞前,聲音幽幽:“斬殺使臣、欽差,皆非君子所為,何況咱們父子一場,為父下不去手。”

裴衍淡笑,甚覺荒唐,一個為了利益,可以拋棄妻子的人,還會在意子嗣嗎?

餘光瞥見一抹躲在角落的熟悉身影,裴衍不動聲色地起身,撣了撣布衫上的褶皺,拾級而下,來時步履穩健,去時亦然。

然而,就在他走進門洞時,站在垛堞前的男人半抬起手,紅著眼示意弓箭手瞄準目標。

他對不住裴氏宗親,就隻能以這種方式,讓裴衍得一苦勞,儘量免除裴氏一族被滅門的慘劇。

抄家遠比抄斬強得多,至少還有翻身的可能。

絳霄之下,狂風肆虐,吹散他眼眶的淚,也帶走了他最後回頭的機會。

護城河外,當侍衛副統領看清門洞內的情形時,大喝一聲:“裴先生,小心埋伏!”

可話音剛落,一支支白羽箭朝裴衍的背影射去。

當箭矢刺入皮肉時,裴衍蹙起眉,眼前浮現一幀幀昔日的煦媮畫麵。

衛岐和承牧並肩的身影、母親和妹妹對視的笑靨、秦妧和雪霖依偎的場景......

他忍著背後和腿部傳來的痛,費力走出城門,手裡始終捏著杜首輔給他的紙條。

當他趔趄地來到吊橋前時,最致命的一記冷箭射了出來,擦過左肩胛,刺穿%e8%83%b8膛。$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河對岸的禦林軍慌了,紛紛下馬向吊橋跑去。

站在城樓上的裴勁廣驀地轉頭看向執弓的次子,怒道:“混賬!!”

裴灝卻獰笑了起來,笑得歇斯底裡,扒著垛堞喊道:“裴衍,我說過會讓你付出代價!!!”

左手按著不停留血的%e8%83%b8口,裴衍轉過身,望著城樓上被侍衛按住的弟弟,顫著眼看向樂熹伯府的方向。

妧兒,為夫不能履行承諾,去接你們母子了......

隨著他倒入護城河,手中的紙條隨風飄遠,上麵清晰寫著八個字:金蟬脫殼,脫胎換骨。

**

一道驚雷炸開在墨黑天際,秦妧從噩夢中驚醒,額頭溢出細細的汗珠。

她怔怔凝著被紫電映亮的門扉,耳邊傳來嬰兒的啼哭聲。

匆忙間,她赤腳下地,跑到小床前,抱起哇哇大哭的雪霖,放在臂彎輕晃,無意中撞到了妝台一角,致使放在其上的梅花木簪滾落在地。

被雷電擾得心裡發慌,她抱著雪霖下蹲,撿起木簪,卻發現木簪裂開了一條縫。

正在這時,朝廷派過來看守在門外的侍衛忽然驚呼:“下雹子了!”

侍衛們躲進廊道中,於狂風中,看著豆大冰雹砸了下來,雖不至於傷人,卻將木牖的明瓦砸出小小的裂痕。

秦妧又看向手中裂開的木簪,心裡莫名生出擔憂。

裴衍,你還好嗎?

第52章

◎英雄救美(一更)◎

深夜, 哄睡了雪霖後,秦妧在燭燈下,修複起裂紋的梅花簪, 卻是難以恢複如初。左右也被困在此地無所事事,她沒有放棄, 日複一日, 終在十日後, 將裂紋“撫平”, 可沒等她流露出欣喜, 一道健壯的身影來到門前,叩響了門扉......

從湘玉城來到此地的禦林軍副統領,將裴衍中箭墜入護城河的消息帶到了。

樂熹伯夫婦愣了許久, 而秦妧直接暈了過去。

徐夫人驚呼:“妧兒!”

暮色四合,秦妧緩緩睜開眼,平靜的仿若遇不到風的銅鈴, 不言不語、不聲不響, 就那麼平躺著, 隻定時給雪霖喂些母%e4%b9%b3。

夜深人靜時,她會抱著雪霖看墨空的繁星, 沒有言笑, 隻安靜地觀賞著,似仰頭就能讓淚水倒流。

雪霖已長得又白又胖, 咿咿呀呀像個小話癆。

看著乖萌討喜的孩子, 秦妧貼了貼他的臉, “雪霖要像爹爹啊。”

像爹爹一樣獨當一麵, 不懼荊棘, 好不好?

她抱住雪霖, 悲傷得無以複加,這一刻,也真正意識到,自己有多在乎裴衍。

燈火劈裡啪啦地突突跳動,打亂了母子二人映在帳上的身影。

緩釋完悲傷,秦妧將雪霖托付給徐夫人,想要同看管的侍衛頭目商量一下,看看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