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皇城的楊氏也是萬分著急,還想乘車前往伯府,來照顧兒媳,可府中嫡係全都離城,皇室那邊頗有微詞,楊氏無法離開,隻能耐心等待。
這日,與徐夫人聊完坐月子的事,秦妧牽著裴衍的手走出房門,沐浴在暖意融融的春光中,雪白的肌膚在光照下熠熠發光,細膩得見不到毛孔。
隨著臨盆一日日錯後,秦妧每日都糾結同一個問題。
——夫君是不是要回朝了?
雖然心裡不想他離開,可朝事繁多,很多都需要他拍板,三個月的休日還未過完,朝廷就已隔三差五派人來催促了。
況且今年年底,杜首輔就要致仕歸鄉了,首輔的位置基本已確定花落“裴”家,但不排除有多方勢力在暗中覬覦著。
那可是百官之首的職位,覬覦也是無可厚非的。在這個節骨眼上,秦妧雖不想拖著裴衍,可越到臨盆越緊張,對裴衍的依賴也越濃。
近些日子,裴衍甚至在夜裡避免翻身,隻為讓秦妧睡得踏實,讓夫人有了濃濃的安全感。
“夫君,辰時那會兒,是不是有朝臣過來了?”
知她在糾結什麼,裴衍扶她走到桌邊,脫下鶴氅墊在石墩上,示意她慢慢坐下,“放心,我會陪著你。”
“可朝廷那邊?”
裴衍坐在一旁冰涼的石墩上,捏著她柔軟的手指,鮮少說起了肉麻的話。
“妧兒比為夫的命重要,女子生產風險很大,為夫不能離開。”
也不是不能將她帶回京城,但路途奔波勞苦,裴衍不想委屈她。
秦妧戳了戳越來越大的肚子,又好氣又無奈,“乖寶醒醒,該跟爹娘見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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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裡下起大雨,電閃雷鳴,秦妧睡得極不安穩,緊緊抓著裴衍的衣袖。
同樣睡不踏實的,還有遠在湘玉城的父子三人。
算算日子,胎兒應該已經出生,不知是男是女。
裴池在柴房吃著發乾的餅子,忽然有點想念兒子那軟乎乎的小手了。
而裴灝在軍營中,披著外衫望著電閃雷鳴的天際,帶了些胡茬的臉上略顯滄桑,目光卻炯亮,被好勝心支配著。
對於次子的堅持,倒是讓裴勁廣頗有些刮目相看了,也難得對次子表露些和顏的笑。
“過來,陪為父下盤棋。”
裴灝的棋藝不算精湛,卻苦練了 “打譜”,提升了複盤的能力。
連贏了三局後,裴勁廣接過陳叔遞上的蓋甌,呷了一口,“下得不錯。”
自小到大,裴灝幾乎沒有得到過父親的肯定,在連輸了三局有些氣餒和羞惱時,竟聽到了一聲肯定,登時笑了出來,“跟父親差得遠呢。”
裴勁廣哼笑一聲,“你若能贏為父,都無需度過半年的考驗了。”
算起來,距離半年之約,還有百日,裴灝認真地點點頭,“兒會再接再厲。”
裴勁廣將蓋甌遞給陳叔,後仰著靠在椅背上,意味不明道:“按著日子,時寒也該喜得麟兒了,身為二弟,還是應該備上厚禮才是。”
這話的意思,無疑是讓裴灝放下怨念,大度地派人前去送禮。
或許這也是一種考驗吧,裴灝忍著隱隱的心痛,再次點點頭,“兒明白了。”
裴勁廣不鹹不淡地撫撫掌,“但要記住,這是送給你長兄和侄兒的,而非你的大嫂。”
“父親的意思是?”
隨即明白過來,不再多問。
秦妧受生父之恩,嫁入侯府,乃飛上枝頭,卻忘恩負義,陷生父於不義。這等兒媳,父親怎會好臉相待......
說不出心裡的滋味,裴灝並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麼見不得秦妧的好。
雨越下越大,在黑沉的夜中下個不停,隨著秦妧腹部傳來一陣陣的痛感,徐夫人和裴衍都有了警覺。
想必是要分娩了。
被請來的穩婆讓侍女拉好布簾,隔絕了裴衍的視線。
向來溫淡的男子攥緊了冰涼的手,連呼吸都不順暢了。
產房內傳來穩婆有條不紊的聲音。
裴衍聽見了胞宮、骨盆和開骨縫等陌生又熟悉的詞兒,之所以熟悉,是這些日子陪秦妧待產時,翻看了不少醫書,從中學到的。
在聽見這些詞兒時,也意味著胎兒已經露頭了。
產房內又傳來驚呼,預示著是順產。
裴衍閉了閉眼,長長的舒出一口氣,體內燃起一股按捺不住的喜悅,亦是素來從未有過的欣喜。
當年,侍醫們救治衛岐時,裴衍也曾渴望這種欣喜,可結果太過殘酷,而今,在這個雨夜,自己骨肉的出生,治愈了那時留下的心殤。
衛兄,小弟也成為父親了。
他抬起眼簾,望著雨幕,眸如水洗般清澈。
當嬰兒的啼哭響徹在伯府客院時,裴衍立即衝了進去,隻略看了一眼渾身血汙的孩子,就越過匆忙的侍女們,來到了床畔。
穩婆想勸他離開,卻在他握住女子左手的那一刻,止住了話音。
想來,這位世子爺將妻子看得比什麼都重要吧。
床畔前,裴衍捋了捋秦妧額前的濕發,“受苦了。”
無法切身感受分娩之痛的他,對虛弱的妻子更為憐愛,甚至不打算再生了。
穩婆一邊擦拭著嬰孩,一邊報喜:“恭喜世子爺、恭喜大奶奶,喜得小公子。”
秦妧還未說什麼,就聽床畔的男子淡笑道:“賞,在場之人重重有賞。”
聽那雲淡風輕的口氣,秦妧會心地笑了,隻因知道,無論男女,裴衍都會很喜愛的。
疲倦感來襲,她試著握了握裴衍的指尖,暗示他不要離開自己。
裴衍陪在側,目光一直鎖著秦妧,似無暇去管外人眼裡金貴的小公子。
徐夫人將裹了綢布的雪霖放進事先備好的小床上,笑著搖搖頭,“等妧兒醒來,再給孩子喂奶不遲。”
裴衍頷首,方想起自己提前買好的琥珀墜子。
拿出帶有自己體溫的墜子,他輕輕放進秦妧的手中,又替她掖好了被子,目光繾綣溫和。
第50章
◎初心。◎
隨著曦光映亮牆角的積雪, 小雪霖迎來了人生的第三日。
還沒睜眼的他,卻能依順本能,趴在娘親的%e8%83%b8`前嘬奶。
看著嘴兒一嘟一嘟的孩子, 秦妧的心都柔化了,可再喜歡這孩子, 也受不住身側人的目光。
她抱著兒子轉過身, 用衣衫遮住了孩子的嘴, 扭頭嗔視一眼, “不許看。”
坐在一旁的裴衍失笑地搖搖頭, 想解釋說自己是想看兒子是如何嘬母%e4%b9%b3的,卻想到這樣的解釋可能反而會使孩兒他娘不高興,隻能作罷。
凝著秦妧纖薄的背, 裴衍心生憐惜,從繡墩坐到床邊,扣住秦妧的肩頭, 讓她靠在自己身上, 想要儘量減輕她的負擔。
可再減輕都是泛泛的, 為母則剛,為母會承受了比男子繁重數百倍的艱辛, 譬如哺%e4%b9%b3。若遇%e4%b9%b3汁不通暢而引發炎症, 以及漲奶時恰遇孩子厭奶,都會使女子的身體產生不良的反應。
近些日子, 通過翻閱醫書, 裴衍多多少少有些了解, 更為自責沒有從頭至尾照顧好她。
“妧兒?”
“嗯?”
裴衍環住她和孩子, 輕輕地晃動起來, “沒事, 就是想叫叫你。”
見孩子鬆了口,秦妧用帕子擦了一下自己的%e8%83%b8口,又將孩子遞給身後的男子,隨後才掩好衣襟,靠在疊起的被子上,笑看著裴衍不算熟練地為孩子拍奶嗝。
一下下力道很輕,拍得小雪霖舒服地直哼唧。
剛出生不足三日的孩子,皮膚有點紅裡透著微黃,很像糯米糕的麵皮,勝在細膩有光澤。△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看著小瘦猴一樣的兒子,秦妧不禁懷疑,自己孕期吃的山珍海味都補到哪兒去了......
“夫君,雪霖好看嗎?”
將孩子放進特製的小床後,裴衍中肯道:“為夫可以保證,咱們的孩子隻有在出生時是醜的,日後就會被養的白胖白胖。”
沒想到裴衍會承認自己兒子醜,秦妧輕笑起來,連帶著聳動起肩頭,震動了%e8%83%b8口,下一瞬前襟凸起的地方就濕了一片。
頭一次遇見這種情況,秦妧愣了片刻,用手觸碰,有些粘膩。
這回,她知道吃過的山珍海味都補到哪兒去了!
沒等她喚來茯苓,裴衍率先走到衣櫃前,取出一套嶄新的寢衣,搭在小臂上,還以君子之儀,謙謙有禮地作了一揖,“容為夫為娘子更衣?”
遇見這種情況本就羞赧,床前的男子還以調侃的口%e5%90%bb戲謔她,秦妧氣不過,坐起身躲過寢衣,又打落簾子,將人阻擋在外。
然情急之下,隻打落了帷幔裡的紗簾,以致身影嵌於其中,平添若隱若現的影綽感,更添冶麗的誘惑。
裴衍看了一眼熟睡的兒子,輕咳一聲撩開簾子,在秦妧的小聲驚呼中,做了有違君子之儀的事。
“裴衍......!”
晌午日光璀璨,裴衍從簾中出來,為自己倒了杯水,漱去了唇齒間的香甜滑膩。
簾中傳出窸窸窣窣的聲音,稍許,秦妧掀開簾子,粉潤著麵頰喝下男子遞來的溫水。
“等兒子大一點,我會告訴他,他爹在他出生的第三日就奪食。”
裴衍一本正經道:“那要早一點兒告知,否則該聽得懂了。”
差點被他的話嗆到,秦妧推開杯子躺進被褥,再不想聽那麼荒唐的話,這是一個儒雅溫潤的人能講得出的?
“夫君。”
忽然想到什麼,她咬著被角扭回頭,示意裴衍將她的胭脂盒拿過來。
不知她要胭脂作何,但裴衍還是照做了。
打開琺琅盒子,秦妧剜出嫣紅的胭脂,笑著擼起裴衍的衣袖,非要在他的手臂上一展“文采”。
寫下了“斯文敗類”四個大字。
秦妧的字雖稱不上龍飛鳳舞,但好在雋秀工整,可此刻寫出的字歪歪扭扭,惹笑了裴衍。
“嗯,謝夫人賜字。”
秦妧幾不可察地哼一聲,用他的袖子擦了擦手指,躺回被子裡,沉沉地睡了過去。
裴衍陪在一旁,背對妻子,麵朝嬰兒的小床,有著無儘的柔情,卻要考慮回朝的事了。
昨日收到杜首輔的親筆信,希望他儘快趕回皇城商議要事。既是要事,又不在信中提,說明是機密。而且近來,沒有收到一封安定侯府的來信,可謂古怪。
既如此,那就再耽擱不得。
然而妻子剛剛生產,不宜長途跋涉,隻能先留在樂熹伯府了。
後半晌,托付完樂熹伯和徐夫人,裴衍便獨自收拾好包裹,放進了櫃子裡,沒有讓秦妧察覺。
等秦妧醒來,又喂小雪霖吃了母%e4%b9%b3,才將朝廷的事如實相告。
沒有哀怨或憤懣,秦妧摟住他的後頸,展顏笑道:“夫君儘管去扛起江山的擔子,妾身會照顧好自己和雪霖。”
裴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