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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為聘 怡米 4295 字 6個月前

聞言,秦妧暗自攥緊鬥篷的滾邊,心虛又順勢地看了過去。

可裴衍始終沒有看向她,隻淡淡一笑,答道:“晚輩奉、旨、前、來。”

第45章

◎彆扭的小夫妻(修)。◎

聲如珠璣的答語落入秦妧耳畔, 卻沒能帶來悅耳的享受,反而令她有了落差,低頭捂住藏在鬥篷裡的肚子, 輕輕地揉了揉。

乖寶,爹爹說的是違心話, 彆當真。

為了讓早已成型的胎兒相信, 她重新振作, 竭力讓自己泰然些, 不露閨怨。

聽完裴衍的回答, 樂熹伯夫婦對視一眼,麵上尷尬,畢竟他們也間接“拆散”了人家小夫妻, 即便是為了幫楊氏的忙。

樂熹伯笑著拍拍裴衍的背,竟覺得這個年輕人在置氣時與自己有些像,“還未出正月, 既來則是家人, 老夫也不把裴相當欽差, 隻當是世侄,咱們伯侄二人今日得喝上幾杯, 好好敘敘舊, 如何?”

雖徐夫人年歲小於楊氏,但樂熹伯足足比裴勁廣大上十載, 已年近五十, 裴衍理應喚對方一聲“伯父”。

在長輩的熱情相邀下, 縱使一路風塵苦旅, 裴衍也不能推拒, 溫聲回了句“恭敬不如從命”。

一撥人隨樂熹伯走進伯府內院, 見雕梁畫棟的府邸內栽滿並蹄蓮,就知老伯爺是個疼愛妻子的人。

不過想想也是,年近五旬的人,後院無一妾室,兒女也皆是徐夫人所出,足見這對夫妻的感情有多伉儷情深,這也是楊氏為何放心將秦妧送來此處的緣由。

隨著眾人走進通往迎客堂的廊道,秦妧一麵捂著肚子一麵偷偷打量最前麵的男子,數月不見,他的周身散發著一股冷寂的陌生感,令她打了個寒顫,似由血液,傳遞給了腹中胎兒。

小家夥使勁兒地蹬出一腳,蹬得秦妧“嘶”了一聲,不受控製地彎下腰。

一旁的徐夫人趕忙扶住她,“怎麼了?”

隨著這聲焦急的問話,前麵的人們也紛紛看了過來,裴衍於隔絕他們的人牆中轉過頭,聽得一聲無力含笑的“胎動罷了,無礙的”。

孕七月胎動是尋常,眾人沒再盯著秦妧看,扭回頭說說笑笑。

裴衍也收回了目光,與樂熹伯聊起父親那邊的近況,可明顯語速慢了許多,似承載著心事。

抵達迎客堂後,伯府的仆人們魚貫而入,將當地的特色美食擺上一張張小幾。

樂熹伯握著裴衍的手臂來到主桌,笑著端起酒,“賢侄請飲一杯。”

“伯父折煞小侄了。”裴衍與之碰杯,一飲而儘。

接風宴起,樂師、舞姬登場。

因著樂熹伯專情,府中的樂師和舞姬皆為男伶,還是今早特意從教坊雇來的。

承牧等人看著倒也新鮮,這比上次在湘玉城總兵府的接風宴舒服自在得多,至少沒有濃鬱的胭脂味。

許是物以類聚吧,裴衍身段的心腹們都有些清心寡欲的特征,一個比一個不解風情,尤其是承牧,酒不多飲、舞不多欣,在宴會中總是那個最清醒的人,隨時捍衛著裴衍的安危。

早對承牧之名如雷貫耳的樂熹伯在席間朝他舉杯,欣賞之意溢於言表。

“賢侄能得承護衛效力左右,叫我們這些總兵羨慕不來啊。”

這已經不是第一位當眾誇讚承牧的大將軍了,裴衍銜著夜光杯看向板正端坐的好友,沒有接話茬,但早已將承牧推舉給了天子和吏部、兵部兩位尚書,也希望“雄鷹”有更廣袤的天空可以翱翔,而不像父親,想要將承牧收入麾下,占為己用。

與徐夫人坐在一起的秦妧,默默喝著果蔬湯,偶爾打量一眼在這種場合遊刃有餘的男子,心裡澀澀的。從見他進府起,自己雖表現的淡淡然,卻一直在觀察他的舉止,有種隱隱的期待,期待他能同自己主動打聲招呼,哪怕隻是一個招呼,可他沒有,非但沒有,還極儘冷漠,比當年的他還要涼薄。

心裡反複告訴自己,他是故意的,是餘氣未消所致,否則也不會跋山涉水過來一趟。

可,他說他是奉旨前來監軍的......

又舀了一口果蔬粥,秦妧更為目不斜視,甚至沒了偷覷的勇氣。他的每次冷漠,都在她的心門上劃了一筆,生疼生疼的。

深夜,眾人相繼前往客房,裴衍和家主走在後麵,似有聊不完的事,從正事到私事、朝堂到侯府,都是樂熹伯在問,裴衍耐心答之,若不是徐夫人看不過去,尋了理由支丈夫回房,怕是要秉燭夜談了。

伯府的客院很大,分了幾處小苑,秦妧住在東麵,裴衍等人被安排在西麵,中間隔了兩道月亮門和一條甬路。

兩邊都是侯府的侍從,幾個月不見,還處在正月裡,不免熱絡起來,除了兩位主子。

茯苓端著托盤進來時,發現秦妧正倚在窗邊,像隻沒吃到糧的貓,眼巴巴的又透著股小倔強,與貓兒太像了。

抿唇一樂,茯苓放下托盤,走過去為秦妧捏起腿,“徐夫人讓奴婢帶了酢漿過來,說是宴席上吃的油膩,喝點酢漿解膩降火。”

酢漿偏酸,作為孕婦,秦妧不知自己能否飲用,但自從診出喜脈,她就挺喜歡酸味的食物,不過為了穩妥,她還是沒有嘗鮮。

知徐夫人醉翁之意不在酒,秦妧感激之餘生出怯意,若那男子對她不理不睬,該如何收場?還會讓腹中的胎兒感受到來自父親的冷漠。

可左思右想後,秦妧還是端起了托盤,上次的強行離開是她使了手段,裴衍會生氣也是人之常情,他又不是聖人,難免有被七情六欲支配的時候。

打定主意,她換了一身明豔的錦纈長裙,讓自己看上去氣色好些。

靜靜地走在冷風中,窈窕的身姿被寒月拉長,秦妧覺得凍手,卻沒有帶手捂,似乎預謀了什麼。

與裴衍一道前來的侍從們在見到秦妧時,紛紛上前行禮,想要接過她手裡的托盤。

秦妧笑著拒絕,一開口哈氣凝霧,足見天兒有多冷。

來到裴衍所在的正房,在一雙雙眼睛的注視下,秦妧叩了叩門,卻沒有道明身份。

屋裡響起一聲淡幽的“進”,秦妧推門跨進門檻,入目的是微弱的光亮,以及一道正站在半紗屏風後更衣的身影。

長身玉立,修篁卓然。

伯府的客房以櫸木為主,整體偏於柔和,兩人之間卻無柔蜜可言,甚至無言。

秦妧反腳帶上門,將托盤放在桌上,拘謹地扣住雙手,等著屏風後的裴衍走出來。

像是故意在磨蹭,裴衍更衣後,又走到麵盆前,擰了一張濕帕擦拭起麵龐。

見狀,秦妧快步走進去,冰涼著一雙小手伸向帕子,“我幫你。”

可指尖剛碰到帶著水溫的帕角就落了空。

男子直起腰避開她伸來的手,麵容溫淡道:“不用。”

然後一邊擦拭麵龐,一邊繞出屏風。

秦妧搓了搓發僵的手,直接浸泡進還冒著熱氣的水盆,待手指回暖知覺,往鬥篷上擦了擦,也繞出了屏風,“徐夫人讓人送來了解膩的酢漿,你嘗嘗。”

酢漿又酸又澀,少時就曾品嘗過,同樣出自徐夫人之手,裴衍並不喜歡那種口感,“放那兒吧。”

氣氛再次冰凍,與曾經溫言軟語的相處相差太大,秦妧心虛之餘,不可避免地再次產生落差感,還有一絲絲惱意,明明是他家裡烏煙瘴氣,不過,裴衍這種人,若不想理誰,那人連表現的機會都沒有吧。

秦妧默默告訴自己先彆惱,捏著小拳頭,勉強扯出一抹笑,走上前去為他倒酢漿,“徐夫人的心意,總要嘗一嘗。”

拿起杯子,她雙手呈到男人麵前,“試試?”

裴衍坐在桌邊,沒有應聲,想起自己有生以來第一次被算計,就是落進了她營造的鏡花水月,心中生出幾分虛無。

虛無的沒有踏實感。

自己的夫人雖不是蛇蠍美人,卻實實在在送了他一杯“鴆酒”。

斜睨一眼鬥篷下隆起的小腹,裴衍接過杯子,仰頭飲下,可還沒等喝完,唇邊就襲來一抹溫熱的觸?感。

秦妧用軟軟的手指頭,擦了擦他的嘴角,彎著眸子笑道:“都流出來了。”※思※兔※在※線※閱※讀※

乾淨的嘴角上沒有半點水痕,分明是沒話找話,不惜扯謊。

裴衍以小臂推開她的手,喝完了杯中的酢漿,本以為她會抹不開麵子而離開,卻不想聽得一聲輕哼——

“你有什麼好生氣的?說到底,這一切還不是因為你一開始的……奪婚。”

裴衍看向她,見她緊抿著唇,似壓抑了許久終於說出了心中所想,帶著淺淺的怨。

“是我的錯。”

裴衍開口,但聲音淡淡的,聽不出道歉的意思。

正在秦妧想著如何接話不輸氣勢時,裴衍扯出繡墩,放在秦妧跟前,雖並未解釋這一行為,但猜的出是想讓她坐下歇歇,彆累到。

不知是什麼心理作祟,秦妧站著不動,似想讓他主動一些,主動結束兩人之間的僵持。

然,裴衍卻起身向臥房走去,寬袍稍許有些褶皺,卻絲毫不影響他的風逸出塵。

秦妧小嘴一噘,又氣又急,“誒呦”一聲捂住肚子,剛要開始不算精湛的表演,就被一抹冷香環繞住。

瞬時逼近的裴衍扶住她的腰,臉上閃過擔憂,卻在發現她是裝的時,有種說不出的頹敗感。

鼓鼓的肚子杵在兩人之間,裡麵的“小客人”竟應景地動了動,通過娘親的肚皮傳遞給了父親。

連環的幾腳,足夠秦妧受的,可見日後很可能是個淘氣的家夥。

裴衍鳳眸微動,清楚感受到了胎動,身體不由一僵,更是生出了從未有過的慌張,可還是克製著自己,鬆開了秦妧,頭也不回地走進臥房。

秦妧站在原地,心中多了一味委屈,鼻頭也跟著酸了,用力蹭了蹭,蹭紅了挺翹的鼻尖,也逼退了無用的淚意。

肚裡的“小客人”似感受到了母親的情緒,老實了下來,不再折騰。

秦妧撫撫胎兒,啞著嗓子誇了聲“乖”,目光落在連同臥房和客堂的隔扇上。

緊閉的隔扇,隔絕了她的視線。

隔扇的另一端,裴衍靠在上麵,單手撐額,周身縈繞著幾分沒落。

第46章

◎夜裡坐在她床畔。◎

孕七月的身子已行動不便, 秦妧回房後,由茯苓脫去繡靴,使勁兒蜷了蜷腳趾。

近些日子雙腳有些浮腫, 秦妧牢記徐夫人和侍醫的叮囑,每晚都會讓茯苓幫忙熱敷和按摩, 還會早早睡下。

自孕五月起, 她就開始嗜睡, 夜裡沒有巨大的動靜根本不會醒, 即便心事重重, 也沒影響入睡。

深夜小雪飄落,光影闌珊,秦妧所在的客房被人從外麵推開, 一抹身影攜著寒風跨進門檻,將風雪擋在了外麵。

扯開係帶,放下裘氅, 裴衍隻著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