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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為聘 怡米 4361 字 6個月前

幾人不禁把目光投向了裴衍。

裴衍淡笑,“調兵一事,關乎國祚,非一朝一夕能夠促成。侯府搬遷,也需朝廷的審批。父親是在逗趣,彆當真。”

幾人暗暗舒氣。

裴勁廣哼笑一聲,推開奶露,叫人端上酒,當著眾人的麵,與長子重重碰杯,“為父的期許,就靠吾兒在朝廷協調了。”

說完,仰頭飲儘,笑紋深深。

裴衍安靜飲酒,眸光深沉。

送父親和邊境將士們離城後,裴衍帶著秦妧回到府上,微微撐開了右手肘。

秦妧看懂了他的暗示,硬著頭皮抓住他的肘窩,如同晨早一般。

身後的一眾庶弟庶妹竊竊私語,提到最多的,就是秦妧嘴上的傷。

秦妧豎起耳朵,覺得身體的每寸皮膚都在醞釀熱氣,灼燒她的心肺。

“咱們走快些。”

她恨不能立即消失。

為了讓小妻子習慣被注視,裴衍隨意尋了個話題,“今早敬茶後,都做了什麼?”

提起這事,秦妧想起成親當日上轎時,裴衍對她的承諾。

——日後,我既是你夫君,又是你兄長,有委屈,可說與我聽。

既從楊氏那裡不好下手,那便托夫君兼兄長辦事吧。

“我有一事,還請世子幫忙調查。”說著,她踮起腳,想要耳語。

可兩人身量相差許多,在她墊腳的同時,裴衍幾乎是下意識彎了腰,認真聽她講起被“孤立”的事。

黑瞳深處,一抹幽藍氛氳其中,裹著點點犀利,一瞬斂去。

後半晌,魏野傳來口信,說攔截大夫人侍女前來傳口信的人,是灶房的管事婆子。

這婆子曾是乞丐,遭一群毛孩子圍攻時,被楊歆芷救下,帶回府中安置,後來一步步升任了世子院落的管事之一。

長媳威嚴不可失,縱使這老嫗是個念舊的,也不能暗中使絆子,從中作梗。

這等伎倆的人,還不足以由裴衍親自出手。

他倚在庭院中的石拱橋上,閒閒地喂著魚,全權交給了秦妧處理。

秦妧坐在石桌前,看著被摁跪在地上的老嫗,淡淡開口:“你阻撓我為侯爺送行,意欲挑撥公媳和婆媳關係,是否受了表姑娘指使?”

兩鬢霜白的婆子一臉犟氣,沒有服軟的跡象,“是我擅作主張,與表姑娘無關!大奶奶不要潑人臟水,挑撥姑侄關係才是,會顯得自己小家子氣。”

這句“小家子氣”,不免有暗諷的意味,諷刺秦妧是個登不得台麵的私生女。

一旁的魏野提醒道:“大奶奶,彆跟她廢話了,直接交給小的逼供得了。”

素馨苑的扈從和侍女加起來有百十來人,還未與秦妧打過交道,看她柔柔弱弱的模樣,不像個敢硬來的狠茬,一時心思各異,腹誹不斷。

月末的春陽有些炙曬,迫使人半眯眼簾,秦妧在婆子麵前彎下腰,以團扇遮臉,用另一隻手撫了撫婆子臉上的皺紋。

上一刻還犟著臉的婆子,徒然瞪眼,掙開魏野的束縛,倒地抽搐。

她身上的某個%e7%a9%b4位,中了一枚細小銀針。

秦妧直起腰,轉了轉拇指上的翡翠銀戒,“說不說?”

婆子口吐白沫,來自筋骨的抽痛擊碎了她的骨氣,顫顫巍巍求起饒:“是老奴一時糊塗,真的與表姑娘無關,大奶奶饒命,饒命啊!”

看她不像在嘴硬,秦妧拔下銀針,扔在地上。

在場之人無不震驚,哪會想到看似溫婉好脾氣的大奶奶,在逼供上,竟親自上陣。

連漫不經心的裴衍都看了過來,那銀戒可是暗器,不過,看婆子氣喘籲籲還有後勁兒的模樣,就知翡翠中的毒針已被置換成了無毒的。

看來,這丫頭是懂些機關術的。

提了提嘴角,他轉回身,繼續喂魚。

等婆子漸漸平靜,秦妧在她耳邊低語了幾句,都是關於漂泊的苦,聽得婆子不寒而栗,那種被欺負、被嫌棄的日子,她過夠了。

識時務者為俊傑,婆子忍著身體的不適,跪地連連磕頭,“求大奶奶網開一麵,給老奴一個贖罪的機會!”

可謂殺人誅心。

秦妧自認不是個心地良善、以德報怨之人,抬手示意魏野將人帶走。

魏野提溜起婆子,直接扔出了府外,引得侯府上下議論紛紛。

楊歆芷得知後,非但沒有替婆子求情,還覺得婆子壞了她的名聲。

倒是三爺裴池頗有微詞,認為秦妧的懲治有些過了,“罪不至此吧。”

聞氏抱著一隻通體雪白的波斯貓,語調平靜道:“初來乍到,立威至關重要,這是殺雞儆猴。夫君且看吧,之後的一段時日,至少素馨苑的仆人們都會對她畢恭畢敬。”

與聞氏分析的不差,當晚,素馨苑的仆人們在遇見秦妧時,腰杆都不自覺壓低了三分,包括那幾個狂妄的廚子。

入夜,秦妧卷起疏簾,閉眼感受晚風拂麵。再有數日,熏風將至,天兒也要熱起來了。

縐紗寢裙輕薄,經風一吹,服帖地裹在玲瓏有致的身段上,秦妧攏攏衣襟,轉身剛要回東臥,就被門外廊道中傳來的腳步聲吸引。

裴衍走進來,寬袍獵獵,漫浪疏雋,手裡攜著一把瑤琴。

“可會撫琴?”

平日裡案牘勞形的重臣,在婚期還真是有雅興,奈何自己幼時清貧,沒機會學琴,無法與他誌趣相投。

秦妧實話實話:“我不會。”

裴衍沒在意,走進擺放古玩的西臥,“過來,我教你。”

綺櫳窗下有副琴桌,秦妧坐到桌前,像個初入私塾的學童,挺著搖杆等待夫子的教習。

背後傳來一方溫熱,帶著梅香,左右兩側也被一雙有力的臂膀桎梏,秦妧慢了呼吸,感官瞬間放大。

裴衍端坐在後,背倚憑幾,開始耐心講解。

“不求精湛者,入門不難。來,手放在琴弦上,這樣撥弄。”

琴音隨之流出。

裴衍握住秦妧的手,一邊彈奏,一邊講解,讓她感受撫琴的節奏和技巧。

男子聲線醇朗,如流徽浸酒,醉了傾聽者的耳。

兩人之間沒有目窕心與,卻足夠曖昧,隻是當局的“學童”過於緊張,沒有察覺。

男人的指腹上有些老繭,落在手背上,有些癢。秦妧無法心無旁騖,彈空了幾處,使得琴曲失了節奏,好在有裴衍兜底,勉強完成了“合作”。

從小到大,秦妧第一次被人循循善誘地教導,忽覺裴衍是個好兄長,可好兄長,為何對弟弟的事閉口不提?

是怕她尷尬嗎?

“世子,可有二爺的消息了?”

原本和顏的夫君,在聽得她的問話後,微壓唇角,獨自彈奏起《鳳求凰》,麵上倒是溫和,“還在找。”

**

一處偏僻的小宅中,半暈半醒的男子費力睜開眼,望著褐色承塵,想要開口叫人,卻毫無氣力,嘴裡喃喃:

“妧妹,你在哪裡......?”

第7章

◎動心?◎

從西臥出來,秦妧耳邊總是縈繞著裴衍單獨彈奏的那首琴曲,可她不知曲名,更不知男子的用意。

穀雨已過,將近立夏,偶有鳥哢蜩鳴,整座府邸都沉浸在祥和之中。秦妧趴在窗前小憩,一側臉頰枕著手臂,任三千青絲垂落,遮了半張小臉。

裴衍走出湢浴時,身上略潮的寬袍被風吹拂,送來清涼。

見女子倚窗淺眠,他拿過椸架上的外衫,披在了她的肩頭。

外衫的邊沿搭在臉上,有些癢,秦妧無意識地蹭了幾下,還動了動紅唇。

沒有聽清她說了什麼,裴衍附身靠近,“嗯?”

“兄長......”◤思◤兔◤網◤

糯嘰嘰的聲音中,帶著一縷不明的嬌膩,似在同夢中的兄長撒嬌。

裴衍扯過繡墩坐了下來,單手撐頭,盯著她恬靜的睡顏,心思卻在那句“兄長”上。

敬成王將她帶來侯府時,隻說已故的前室育有一女,可沒提過還有一個前室之子。

若是表兄,就另當彆論了。

遠山眉微揚,裴衍曲起長指,碰了碰她露在青絲外的臉蛋。

涼涼的,滑膩膩,瑩潔勝南梔。

自幼刻在骨子裡的克製,迫使他收回了手,可下一瞬,又落在了女子的唇上。

那唇水嘭嘭的,不點而朱,上麵的傷口猶在,更顯瑰麗。

裴衍按了兩下,再要收回手時,指尖忽然傳來潮濕,濡染了一點兒口津。

秦妧銜住了他的食指,迷迷糊糊地嘬了一口,因嘗到鹹味,用舌尖推了出去。

裴衍眸色漸深,泛起暗底幽藍,漫浪無邊,可燃起的狎昵卻被庭院葫蘆門外探進來的小身影打攪。

嬌小的身影,虎頭虎腦。

“裴悅芙,躲在樹後就能隱身嗎?”將窗邊的女子一攬,裴衍合上窗,按了按眉心。

秦妧從男人臂彎醒來,鼻端全是冷調的梅香,她抬起頭,看向男人流暢的下頜,還沒來得及詢問發生了什麼,就被窗子發出的“咯吱”聲吸引了視線。

粉雕玉琢的幺女,兩手撐著窗扇,緊緊盯著兄長搭在秦妧背上的手,暗道真是個狐狸精,迷了二哥,又來迷惑大哥,“我有話要講。”

十三、四歲的年紀,背靠安定侯府,氣勢都比同齡女子足了許多。

礙於是自己的小姑子,秦妧沒有表現出不耐煩,剛想問她有什麼事,視線中的窗子被再次合上。

裴衍撂下窗,對外麵的幺妹道:“夜深了,回頭再說。”

旋即,窗外傳來一聲氣音,惱而忿忿,“大哥,我有話要講。”

不同於府中其他人,裴衍對待幺妹頗為嚴厲,不給半分顏麵,“不看看幾時了!再要鬨,禁足十日。”

窗外立馬傳來腳步遠去的聲響,很快歸於安靜。

秦妧從那抹冷香中退了出來,低頭攏了下自己傾斜的衣襟,沒有主動提起與小姑子的矛盾,隻道:“夜深了,世子今晚宿在......”

後麵的話,她沒有講完,將問題拋給了裴衍。

“我打地鋪。”

沒有為難於她,裴衍走到櫃前,拿出昨晚的被褥,鋪在了猩紅氈毯上。

總打地鋪也不是個事兒,秦妧想著明日再與他商量,看看能不能將西臥和書房連通,方便悄悄來去,而不驚動仆人們,更不會傳到婆母耳中。

另一邊,小跑在遊廊上的裴悅芙生怕被禁足,哼哼唧唧了一路。自己還沒說出登門的緣由,就被拒之門外,兄長對秦妧的偏袒,也太明顯了。

她開始不太確信,兄長是為了顧全大局,無奈娶了秦妧。

心裡裝著事,邁下台階時沒看腳下,一個不慎,啪嘰一聲絆倒在地。

四下的扈從們裝作沒有瞧見,都知若是現在跑過去獻殷勤,會被幺小姐嬌斥一頓的。

可還是有人走了過去,向趴在地上的少女伸出了手。

“沒事吧?”

視野裡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