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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為聘 怡米 4342 字 6個月前

指尖冰涼的溫度,通過肌膚傳遞給了裴衍,可裴衍像是不懂得憐香惜玉,一根根掰開她的手指,眸光清冷。

不知哪裡惹了他不快,秦妧低下頭,攥緊衣裙上的膝襴圖紋,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裴衍從她雪白的後頸上收回視線,轉眸吩咐道:“承牧,遣一半侍衛隨我下山尋人,其餘侍衛護送秦娘子回府。”

回府,回哪個府?

裴灝的仆人們豎起耳朵。

似猜出了眾人心中的疑惑,裴衍給出了解答:“即刻回侯府,以裴氏嫡媳之禮待之。”

聞言,秦妧抬起眼簾,有些不可置信。

這話的意思是,在沒有正式嫁入侯府的情況下,他也願意承認她這個弟媳嗎?

那名管事婆子怯怯上前,為難地提醒道:“世子,秦娘子還未嫁進門,二爺就出了事,此乃凶兆,恐難以堵住秋桂苑下人們的口。”

裴衍冷了語調:“你們秋桂苑的人,還能越過侯爺和夫人,掌控裴氏的族譜嗎?”

婆子噗通跪在地上,“老奴哪敢僭越主子的事,老奴隻是在就事論事!即便二爺有個三長兩短,以夫人的性子,也不會為二爺舉辦冥婚的。”

聽完管事婆子的話,秦妧閉了閉眼,與她料想的一樣,這件事無論因何而起,最終都歸咎到了她的身上。

裴衍默了片刻,凝著秦妧那張慘白的小臉,道:“既如此,那便換種方式進府。侯府眾人聽令。”

聽出世子語氣中的嚴肅,侯府之人紛紛跪地。

裴衍扯下懸在腰間的福雁玉佩,塞進秦妧的掌心,“你們記著,這裡沒有二弟的未婚妻,隻有安定侯府的準世子夫人,我裴衍未過門的妻子。敢妄議者,後果自負。”

對上女子錯愕的目光,他字正腔圓道:“祖傳玉佩為聘,絕不食言。”

眾人皆驚。

“世子三思!”

裴衍捏住秦妧握佩的手,似暗示,也似謹告,用隻有兩人可聞的音量提醒道:“事已至此,這是最穩妥的辦法。你可保住清譽,我安定侯府也可不辜負敬成王的托付,兩全其美。放心,婚後咱們各過各的,我不會讓你難做。”

感受到那隻大手用力地握著自己,秦妧心緒複雜。

騎虎難下時,最明智的舉措,就是將損失縮到最小。漂泊伶俜的日子太苦,她的確不願再經曆了。

成為世子夫人,有利有弊,但至少,不會變成一枚棄子,消弭在一片謾笑中。

權衡完得失,她吊著膽兒,回握住那隻溫熱的大手,用自己都快要聽不清的音量回道:“請世子......垂憐。”

第3章

◎身邊人,我的妻。◎

聽得“垂憐”二字,裴衍微微挑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之後,便吩咐隱衛乘牧送她入京。

可秦妧並不想走,即便已經違背了初衷,還是想要確認裴灝的情況,希望他逢凶化吉。可百丈的深淵,九成九會擊碎人們心底的僥幸和希冀。

得知秦妧不願啟程,裴衍也不勉強,帶著她和眾人沿著蜿蜒的盤山道艱難行進。

穀底險峻,放眼一片潑黛,加大了搜救的難度。

裴衍站在河邊鬆柏旁,流眄看向搜索的人們時,眼中淡然無波,比淙淙溪水還要平靜。

夾在尋人隊伍裡的秦妧偶一回頭,在瞧見仿若嵌在畫中的佚貌男子時,雖覺得賞心悅目,可總是覺得他過分冷靜了。

難道是身居高位者,都會這般不形於色嗎?就像她的生父肖逢毅,總是一副理智的模樣。

無法窺視他人心境,秦妧不再糾結,撥開一片寬葉蒿,繼續尋找著,可裴灝好似人間蒸發,任憑搜索得多麼細致,都未得到任何線索。

夕曛染雲時,麵冷的乘牧將用於撥草的佩刀插在地上,示意眾人停止搜尋,“從百丈摔下來,縱使粉身碎骨,屍身也不會消失不見。二爺要麼是被山壁的斜枝掛住,要麼是被河水衝走了。依我愚見,咱們應該向附近的山民求助,而非一味尋找。”

走了幾個時辰的山路,眾人都是一身疲憊,何況是身嬌體弱的秦妧。他們席地而坐,個個狼狽。

承牧將刀收鞘,走向河邊的裴衍,不知低語著什麼,很快,眾人得了裴衍的指令。

原路返回,從長計議。

秦妧隨著隊伍離開山穀,當晚被送往京城,有關裴灝的事,一路上都無從得知。

**

又半月,春暉杲杲,花明柳%e5%aa%9a。

睡夢中的秦妧,被一股莫名的氣息席卷,前調冷幽,中調縹緲,尾調鬱馥,源源不斷地彙入鼻端,仿若有隻修長玉手,於幽蹊之中,執一根線香,放任煙氣氤氳指縫,迷了羈旅者的意識。

秦妧感覺脖頸被沾了淺淺梅香的手指扼住,呼吸不暢,嬌麵泛紅。

她驚醒時,甚為不解,明明是夢,可夢裡怎會有裴衍身上的梅香?

自入京師,她被安置在城南一座庭蕪萋萋的二進小宅中,除了暮荷和幾個服侍的仆人,沒再與其他侯府的人往來過。

她不確定侯府主母楊氏是否會接納她這個長媳,但從遲遲沒有現身的跡象來看,不難猜出對方的心思。

必是不願的。

不過,不願與不會,是兩個含義,有裴衍從中周旋,又有生父這層關係,這樁婚事是出不了岔子的。

素手支頤,她倚在辛夷樹旁的漢白玉石桌前,拿出裴衍所贈的祖傳玉佩,陷入茫然。

那個郎豔獨絕的男子,實在沒必要為了父輩的交情,將自己搭進來的。

真的隻是為了侯府的信譽嗎?

意識混沌間,她憶起了十三歲初入安定侯府的場景。

生父是個嘴上念舊、實則無情的人,將她送進侯府後,便做了甩手掌櫃。

她一個人揣著小包袱跟在管事媽媽身後,如履薄冰,生怕踩到府中的一草一木。

豆蔻年歲的她,被安置在客院居住,沒機會見到府中的公子,唯一朝夕相對的貴客,便是主母楊氏的親侄女楊歆芷。

兩人年紀相仿,卻是一個無人問津,一個眾星捧月。

隻因楊歆芷,很可能成為世子爺的未婚妻。

尤記得一次為楊歆芷頂包認錯,說是自己不小心打破了禦賜花瓶,被楊氏罰跪在侯府梅林中的場景。

那晚薄雪初霽,漫天織出綴綴星光,她第一次見到了從翰林院下值的世子爺。

身披銀白裘衣的青年,在執傘路過梅林時,沒有看向她那邊,似乎對府中的女客不感興趣,可肩頭的芙蓉鳥忽然飛進林子,徑自落在了她的腳邊,還順著毛鬥篷鑽了進去。

青年走到她麵前,冷欲不苟言笑,眼中勾出一絲深意,對著她小腿凸起的地方,用傘尖碰了下。

芙蓉鳥啾啾唧唧地鑽了出來,卻怎麼也不肯飛回青年的掌心。

那晚過後,她才知曉,世子養的芙蓉鳥最喜歡鵝梨味,而那日,在她不知情的前提下,衣裙所熏的香料裡摻了鵝梨。

她試圖解釋,解釋自己並非蓄意製造偶遇。

便在之後的一段時日裡,逮住機會,攔了裴衍三回,卻是狀況百出,越描越黑,幸好這件事沒有讓大夫人知曉。

思及此,她坐直腰肢,頗為懊惱地點點側額,總覺得裴衍願意代替弟弟娶她,多少帶了點兒恩怨之後的戲謔,但還是那個理兒,身為股肱之臣,宵衣旰食,哪有精力跟她一個小女子計較,更彆說,對她不懷好意。

距離上次的劫殺,已過去半月有餘,至今沒有裴灝的下落,不知安定侯夫婦,是怎樣的心境......

諸多困惑縈繞心頭,秦妧疲於思慮,打算回屋補眠,卻有仆人將一則消息送到了她耳邊。

——遠在邊關、次子迎親都未歸京的安定侯,將於十日後入城。

想來,安定侯隻看重長子一人,也將沉重的期許押在了長子身上,對其他子嗣甚是冷漠。

既如此,這樁婚事算是穩了。

說不出忐忑還是失落,秦妧整理好身上的縠紋縐紗,走向卷著疏簾的房門。=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恰巧這時,庭院一側的葫蘆門外走來一道紺紫身影,風姿特秀,丹唇素齒,三分冶麗、七分清貴,周身帶著與生俱來的疏冷,偏麵容溫雅,叫人看不透性情。

隨著裴衍的到來,宅中一眾仆人慌忙屈膝請安。

裴衍目不斜視,仿佛宅中春光都敵不過不遠處雲鬢堆鴉的嬿婉女子。

停在一步之外,迎著彤霞,他微微頷首,“婚期已經敲定,就在本月的廿六。”

本月廿六?

怎會如此著急?

秦妧很是錯愕,不是應先找到裴灝的屍首,辦了喪事之後再言其他麼。

察覺出她的遲疑,裴衍斂了眸色,不明情緒道:“二弟的情況,不好判斷。母親的意思是,按失蹤處理,先不耽擱裴家其他子嗣婚嫁。”

“大夫人真的這樣說?”

是否真的這樣說,裴衍沒有相告,隻似笑非笑地問:“你覺得,我會為了娶你,丟棄信用,誆騙欺詐?”

秦妧意識到自己失言,垂下長睫認起錯,“秦妧自知分量,不敢奢望世子青睞。在秦妧心裡,世子風清朗月,與卑劣沾不上邊兒。”

“是嗎?”

被當麵拍了馬屁,裴衍不見和悅,反而麵色稍沉地跨前一步,拉近了兩人的距離。

巨大的暗影籠罩過來,秦妧下意識後退,被男人拉住手腕,定格在影子裡。

“朝堂上爾虞我詐已經夠累了,我不希望身邊人也口蜜腹劍。以後有什麼話,但說無妨。你要明白,你與旁人不同,是我要明媒正娶的妻,不必說那些違心的奉承話。”

秦妧被他忽然直白的話語嚇到,後退時不慎踩到裙擺,身體不受控製地後仰,幸被一隻手臂攬住,穩住了身形。

耳邊傳來一聲輕歎,無奈中透著笑意。

似在揶揄她的毛躁,卻礙於君子之儀,沒有講出口。

秦妧雪靨泛起可疑的粉,如夾竹桃的色澤,水嫩嬌豔。

裴衍多看了片刻,扶著她直起身,大手慢慢撤離了那截過分細的腰肢。

秦妧有些暗惱,平日的自己,絕不是冒失的人,怎會屢屢在裴衍麵前犯糗?

似乎,從初見起,冥冥之中,她就注定被裴衍捏住要害,不斷露出稚嫩、不穩重的一麵。

再次想起當年那三次攔下他的場景,秦妧感到皮膚如火撩。

覷見她鼻尖泛起細薄的汗,裴衍好心地遞上錦帕 。

秦妧接過,低頭擦拭,無意中聞到一股熟悉的味道,“鵝梨帳中香?”

男子眉眼深邃,意味深長地點點頭,“還沒忘啊。”

沒想到他會舊事重提,秦妧板起小臉,“我同你解釋過的,那不是我蓄意為之,是有人在背後設局。”

“嗯,你是說過。那人是誰呢?”

“是......”

男人懶懶發笑,退後一步,頃刻恢複了周正清朗之氣,找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