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晝夜長川 控而已 4238 字 6個月前

別考慮——可他也不敢明說別報考帝都工業大學,他知道席雨眠一直因為他們關係的緣故,想和他去一個城市。

那之後就接近高考了,他沒有再收到席雨眠的回信,大概是席雨眠覺得他不會再回學校了,所以沒給他寄信?

林驛橋下了公交車,憑記憶走到席雨眠家中,但大門緊閉——往常這個時候,他家的飯館還是開門的——他敲了敲門環,過了許久,有人從裡麵開門,林驛橋一愣,這個人是席雨眠的舅舅,他曾經在席雨眠外婆家見過的。

“你是眠眠同學?”舅舅打量著林驛橋。

“是的,叔叔,席雨眠回來了嗎?”

“眠眠和他爸爸帶我姐去左海看病了。”

林驛橋大吃一驚,問道:“阿姨怎麼了?”

“我姐病了,這裡的醫院說看不了,要去左海看,考完試那天就去了。”

林驛橋茫然無措地站在那兒,舅舅看他表情不對,說:“你找眠眠玩嗎?他應該整個暑假都不會回來了。”

“叔叔,您這裡有沒有左海那裡醫院的電話?”

“沒有哦,他們都是打公用電話回來的。”

“那地址有嗎?”

舅舅搖搖頭。

林驛橋想了會兒,掏出紙筆,寫了一個地址給席雨眠的舅舅,說:“叔叔,要是席雨眠打電話回來,能麻煩您把這個地址報給他嗎?這是我家的地址。”

舅舅接過那張紙條,說:“好的。”

“阿姨……得了什麼病?”

舅舅皺起眉頭,說:“腦子裡長了個瘤子。”

林驛橋失魂落魄地沿著龍涎河,從席雨眠家往汽車總站走去。現在隻是早上十點多,他的時間很多,隻要在天黑前走到汽車總站就好了。可是不需要走到天黑,頂多四十五分鐘,他就能到達。

他沒有太多的錢坐公交車。貧窮讓他極度的節約,席雨眠寄給他的錢,他一分也沒有花,全都存在家裡的一個信封裡,他曾經幻想過,假如一起去了帝都,他存的錢能不能夠他們在帝都租一間房子在一起?可是大概是不行的,高考時,他在考點附近的招待所住了三天,四人的通鋪,每天都要十幾塊錢,何況是在帝都單獨的房間?

他現在是不愁學校和學費了,可是在帝都上學也得要有住宿費和生活費,他還是要向家裡拿錢。可現在這些都不是問題,席雨眠的媽媽生病了,雖然他也不知道“腦子裡長個瘤子”這個病到底是什麼病,但是單憑雜羅的醫生沒辦法看好,這就應該不是什麼很輕的病。

席雨眠怎麼辦?他報了什麼誌願?他媽媽的病,需要花很多錢嗎?林驛橋忽然想到這一點。

席雨眠家全靠他媽媽的廚藝才賺到錢,現在她病了,他們全家的收入來源也斷了。

林驛橋快步地走向汽車總站,坐上回舍利的車,他心急如焚,可是車還是開得那麼的慢。一個多小時以後,他到了舍利,跑回林厝,跑到自己房間裡,找出那個信封,那裡有一千一百塊錢——這是這一年多來,席雨眠總共寄給他的錢。

席雨眠該是多節約才能省下這些錢給他呀。

林驛橋來不及吃午飯,又匆匆忙忙地跑回舍利,坐車去雜羅,再跑到席雨眠家門口,那個時候已經下午兩點多了。 他再次拍響門環,席雨眠的舅舅開門,見又是林驛橋,非常驚訝。

林驛橋把信封給他,他打開一看,裡麵是十幾張一百塊錢。他吃驚地看著林驛橋。

“叔叔,這個錢是我跟席雨眠借的,麻煩你幫我還給他,給他媽媽看病用。”

“他有這麼多錢借給你?”舅舅看起來很疑惑。

林驛橋沒說話就走了。舅舅叫他他也不回頭,一下子就跑離了拐彎處。

七月中旬雜羅中學舉辦了畢業典禮,典禮結束後每個班都各自辦了畢業酒會,酒會上大家都喝多了,張敬摟著林驛橋大哭,哭了幾十分鐘,也沒把話說清楚,他到底在哭些什麼。最後林驛橋可算聽清楚了:“橋兄對不起啊,我以前跟著別人不信過席雨眠。你們倆在一起真好,你們要白頭偕老。”

林驛橋聽到張敬這麼說,就知道他什麼都猜到了。他沒有回答張敬,他喝了很多酒,但他還是清醒的。席雨眠不在,席雨眠到如今沒有任何消息,他最近一段時間度日如年。

他想像中的未來一點點在崩解。即使他勸過席雨眠按成績報誌願,但他內心深處還是覺得席雨眠會報考帝都的學校,直到知道席雨眠的媽媽生病以後。

“橋兄,橋兄,我敬你一杯,敬你勇敢,敬你灑脫,敬你不畏人言,敬你擁抱愛情。祝你人生無悔,事事得償所願。”張敬舌頭都大了,卻文采大發。

林驛橋和他碰杯了,張敬一口乾了一大杯啤酒,又開始哭:“我哭什麼呀,我沒有考上好大學,又沒有遇到愛情,我的青春黯然失色,我的人生沒有前途,啊!我到底在哭什麼?”

第54章 征鴻54

在畢業典禮以後,林驛橋本想留在雜羅打一個月的暑期工,可是他發現租房子的費用比他打工能掙到的費用更高,如果每天從家中坐公交車出發去打工,則會趕不及,他隻好作罷。

七月底,他通過電話係統查分,查到自己的標準分是889分,排名越省全省第二名,全市第一名。同時他也查到了錄取情況,他去了一趟學校,學校把每個人的分數和名次公布了出來,隻要考755分以上的學生,都被帝都大學錄取了,他算是極高分進入帝都大學的學生了,高分到老師們都覺得他的成績報帝都大學的醫學係非常浪費——他的成績可以進夏華大學最好的專業,比如土木、水利、計算機、電子信息等。但關於他執著想學醫這一點,老師們也覺得必須尊重他的誌願。

帝都大學的錄取通知書在八月初寄到了林厝,與此同時還有一封來自左海的信。錄取通知書是用EMS寄來的,信則是同一個郵遞員順便送來的。

他拆開錄取通知書,匆匆看了一眼就放在了一邊,他確實被帝都大學臨床醫學八年製錄取了。他拿著左海來的那封沒有署名的信半天,最後找了一把剪刀,小心翼翼地剪開了。

這一個多月席雨眠毫無消息,他已經不像一開始那麼難熬了,他慢慢也想通了很多事情。此時此刻,席雨眠一定更難熬,他有時憎恨於自己沒辦法分擔席雨眠的困難,甚至連去他身邊的能力都沒有——他怎麼跟費勁籌錢給他上大學的父母兄姊說他要去左海?這個時候任何多餘的開銷都是該死的。

假如不是因為貧窮,他可以去左海,他可以見到席雨眠,但是他怎麼對席雨眠的父母解釋自己去左海找席雨眠的行為?他應該出現嗎?作為“朋友”的立場,他最大程度隻能去探病一次,什麼忙也幫不上。

他想到席雨眠過年時心事重重的樣子,他終於想通了席雨眠在憂慮什麼——他們真正的關係,永遠無法暴露在陽光下,將來哪怕席雨眠病了,他也不能作為家屬簽字,他也不能守在他床前,席雨眠的家人有什麼事,他永遠沒有恰當的身份去關心和幫助。

他們的關係如此脆弱,脆弱到一張火車票就能阻隔他們見麵。他不但貧窮,而且還是個男的。

林驛橋打開了席雨眠的信,隻看第一行,視線就不清晰了——他把眼睛在肩頭的衣服上蹭了蹭,希望能看清楚一些。

“驛橋:

展信好。我猶豫了很久,終於提筆寫信給你。我在想,我們之間假如有個結局,也不應當是不了了之。和你在一起的時間那麼美好,即便它即將逝去,我也不應當草率對待。⊕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看到信的時候,你想必已經收到帝都大學的錄取通知書了吧?我要向你道歉,我沒能遵守我們的諾言,我報考了鷺島大學,並且在昨天收到了錄取通知書。我做過的美夢——與你在新的城市擁抱新的生活——徹底破碎了。

媽媽生病之後,我才驚覺我是我媽媽的唯一的孩子。我才發現,這麼多年,我對他們予取予求,竟一直覺得這是理所當然的。為人子女,我想著逃離他們,可我吃他們的用他們的,從未感恩。

媽媽做了開顱手術,把腦中的瘤子取了出來,可她已經不是過去的她了,她需要人照料,她失去了工作的能力,醫生也說不清她到底還有多久的壽命,這個瘤子隨時可能再長出來。

我花了一個晚上,親手撕裂了與你一同規劃的未來,因為我不能離開越省。

如果在鷺島上學,我可以每周或者每個月回家一趟,我可以陪陪我的媽媽。但驛橋,我再也不能陪你了。我沒辦法去那麼遠的地方,陪你一起努力。我家中負債了,為了我媽媽的病,也為了我的大學學費。我不能再增添你的麻煩——你有你光明的前途,千萬不要被過去的這潭淤泥所困住。

因為我們在一起,將讓你永遠曬不到正午的太陽。

你依然是我唯一的,最重要的知心朋友。但你會去到很高的地方,認識更優秀的朋友,於你於我,這都是一個解脫。你的朋友不會隻是我,我的朋友也不會隻是你。我們都還年輕,你不該被困住。

感謝你托我舅舅給我的錢,假如以後有機會見麵,我會再當麵和你道謝。可是,也許我會避而不見,在你找到你的新生活之前。

驛橋,祝你前程似錦,也祝你遇到錦繡良緣,把世間一切的美好都給你,也不足以表達我對你的祝福。

你最好的朋友 席雨眠

2001.7.31”

上午的屋子裡,陽光透過矮小的窗,照在窗欞下麵。林驛橋把手遮擋在眼睛上,他仰起頭,想讓淚水不要落下,可是眼淚不但鑽進了他的耳朵,還把肩膀的衣服全弄濕了。他想,他一生都沒有流過這麼多的眼淚。

第55章 征鴻55

假如在21世紀初學了電子信息專業,畢業以後能做什麼呢?不了解的人大概覺得出來後可能會做程序員之類的,但其實能真的非常專業對口去搞這些的畢業生畢竟是少數。每年,這個熱門的、幾乎每一所大學都開設的專業,都有過剩的畢業生,大部分人並不能找到“程序員”這一類的工作,或者說,能找到和計算機沾點邊的工作都很了不起了,就像上了體育院校的不是個個都能去全運會比賽,最終大部分人能當上體育老師就不錯了。

大學教育之後,大部分人還是要參加工作,絕大多數的工作瑣碎又普通,在高中時想像的上完大學就可以變成這方麵專家甚至科學家,在真的上了大學以後,隻覺得高中時的想法未免過於幼稚了。

席雨眠的運氣不算太差,2005年他大學畢業的時候,剛好趕上鷺島大學附屬第一醫院要進行信息化改革,需要招一大批信息技術專業的應屆生,他投了簡歷,因為是本校專業對口的優秀應屆生,他被錄取了。

從此以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