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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生歡 八月薇妮 4415 字 6個月前

似懂非懂。

他看著自己的手,不知在想些什麼。

林琅並沒有很把這件事放在心上,隻感慨薛小侯爺對於永安侯,實在是用情至深,竟然連喂血的想法都冒了出來。

世間哪裡還有第二個男子會對一個女子這般性命也不顧的好呢。

而此刻,林琅頗有點兒心神不寧。

他隱約預感到了什麼,但那想法過於離奇駭人,他又不敢深思,不能相信。

四月下旬,楊儀的雙腿仍是毫無知覺,眼睛也依舊,但體質卻確實比先前有了起色。

但身體上雖然有所好轉,楊儀卻越來越心神不寧。

這日,江太監仍舊捧了黃酒跟鹿血丹來給她服用。

楊儀遲疑了會兒,還是喝了,勉強喝光,心中卻翻湧起來。

正在強忍,一隻手攏住她的肩頭,將一杯蜜水貼在她的唇上。

楊儀聞著那濃烈的薄荷氣息,低頭喝了口。

清甜的蜜水潤入喉中,楊儀平緩了一下心緒,輕輕地嗅了嗅,竟道:“你受傷了?”

話音剛落,她感覺攏著自己肩頭的那隻手輕輕地一抖。

內室異樣的安靜。

然後是江太監的聲音問道:“怎麼、忽然這麼說呢?”

楊儀感覺出一絲異常,便道:“我、我好像聞到了一點血腥氣……還以為是弄錯了,真的傷著了?”

那“啞巴藥侍”自然是沒出聲,並且放開了楊儀。

楊儀轉頭,雖知道看不見,卻依稀尋找他去了哪裡。

江公公趕忙走過來,扶住她,含笑道:“哦,他先前在太醫院裡……切藥的時候,不小心傷到了手,不要緊,傷的不重。”

楊儀道:“既然這樣,怎麼還叫他來照看我呢。”

江公公道:“這、你不叫他在這裡,他在太醫院乾的活更重。”

楊儀想了想,卻也有道理。便又問道:“傷處可敷藥了嗎?”

江公公回頭看了眼,低聲道:“敷了,放心吧。”

這日下午,楊儀小憩醒來。

忽然說道:“公公,你跟皇上說,不要再送鹿血丹了。”

江太監一驚,脫口而出:“為什麼?”

楊儀道:“我……總之,我不想喝了,鹿血雖是大補,但過於熱性,吃太多,隻怕反而不妥。”她撫了撫%e8%83%b8口處:“請轉告皇上。”

江太監呆呆地,轉頭看向身邊的人。

就在此時,外頭有人道:“轉告朕什麼?你親自跟朕說就是了。”

江公公趕忙起身接駕。

皇帝進內,看了眼那個看似規規矩矩的人,一笑不語,隻又看向榻上的楊儀。

他走上前,道:“朕怎麼聽著你說,不吃鹿血丹了?”

楊儀道:“是。”

皇帝道:“林琅先前才跟朕說,這藥對症,這會兒豈能停?你雖然用藥如神,但如今是病者,還是聽人家的吧。”

楊儀沉默了片刻,忽然有點忐忑地問道:“皇上,可有了十七的下落了?”

皇帝往身側瞥了眼,一笑道:“又問他做什麼?擔心他了?”

楊儀不語。

皇帝微笑問道:“是不是想見他?要不要朕把他叫回來?”

室內再次安靜。

良久,楊儀才道:“我不必要見他,隻要他好好地……比什麼都強,十七也該知道我的心意。”

皇帝輕輕地哼了聲:“那,萬一他自己找回來了呢,你仍舊不見他?”

楊儀咬了咬唇:“我不想……讓十七看到我現在的樣子。”

皇帝道:“你怕他嫌棄你,還是怎樣?”

“他不會嫌棄,”楊儀垂著眼簾,低聲:“我就怕他不會。”

皇帝挑了挑眉:“這是為什麼。”

“我不要連累他,”楊儀的聲音越發低了:“我……我想十七找個好女子,至少不像我這樣的……”

話音剛落,耳畔便聽見急促的腳步聲。

皇帝道:“去吧。”

然後另一個人匆忙追了出去。

楊儀聽著雜亂的腳步聲遠離,她聽得出,追出去的是江公公。

她的臉色慢慢地變了。

呼吸都開始急促,她隻能用手攏著唇,身子微微發抖。

皇帝皺眉看了楊儀一會兒,終於起身在她旁邊坐了,抬手扶住她的肩。

楊儀在他的手底,依舊在止不住地戰栗。

“你……”皇帝凝視著她蒼白的臉色,空洞無措的雙眸。

心竟也跟著一顫,皇帝沉聲喝道:“打住,不許再想下去!事情已然如此,也許……乃是天意,你又何必為難!”

“他什麼時候……”楊儀還沒說完,便閉上了雙眼。

腦袋一時轉的太快,暈眩如一座山壓了下來。

皇帝回頭喝道:“快傳林琅!”他擁著楊儀,隻聽楊儀在昏迷之前,含糊地說了句什麼,隱約聽著,倒像是“情何以堪”。

楊儀再度醒來的時候,鼻端縈繞不去的藥氣竟消失無蹤。

她聞到了很清新的仿佛是雨後草木的氣息,許久不曾聞過這樣新鮮的氣味,一時讓她以為自己是不是還沒醒,傷在夢中。

直到另一股熟悉的薄荷氣襲來,楊儀一震,手不由地抓緊了身下被褥。

她先前雖然看不見,但總是會試著轉頭四處“尋找”,但這次,她像是受到驚嚇,又仿佛做賊心虛,低著頭,不敢抬頭亂看。

那氣味越發濃了,到了她的身旁。

楊儀止不住咽了口唾沫,緊張的渾身瑟縮。

直到對方伸手,將她輕輕地抱入懷中。

楊儀猛地掙紮起來,好像要躲開這個懷抱。

耳畔聽到一聲似有若無的歎息。

那聲輕歎仿佛一隻手,在她的心弦上狠狠地一撥,發出了震耳欲聾的聲響。

楊儀被那聲巨響震的整個人發暈。

過了半晌,她聽見窸窸窣窣的響動,加上輕微的腳步聲,他好像走了。

楊儀再度吞了口唾沫,手在榻上摸摸索索,也不知要找什麼。

“江公公……”她試著喚了聲,無人應答。

雖然看不見,楊儀察覺這不像是在宮內,因為她感覺到有風流動,而那股清新的草木香味也更濃,耳畔刷拉拉的響動,不知是下雨,還是風吹樹木。

皇宮之中,絕不會有這種……

她不知道這是哪裡,不知道在自己昏迷不醒的時候發生了些什麼,突如其來的驚慌失措,偏偏動不了。

楊儀咬了咬唇,終於摸到了床邊堅硬的一角。

她用雙手扒著床邊,奮力挪動身子,雖然不知自己到底能逃到哪裡去,但本能地不想留在這裡。

楊儀不曉得的是,就在她徒勞無功的時候,在距離她數丈開外,那在她以為已經離開的人,正站在那裡,靜靜地望著她。

直到看見楊儀挪到床邊,差一點就要栽倒下來的時候,他才閃身上前,將她穩穩地扶住。

楊儀沒想到他悄無聲息地就過來了,抬眼一陣亂看。

她看不見,但卻又仿佛看到了,因為他一直都在她得心裡,而此刻她的心一陣劇烈抽搐:“這是哪兒?”又問:“江公公呢?”

耳畔,是她又盼又悸的聲音響起:“你,是在問我嗎?”

第583章 二更君

◎苦儘甘來,溫泉行宮◎

楊儀本來還有些無措,聽到這個聲音後,反而鎮定下來。

所有的猜測都成了真,其實她早就猜到了,那個什麼啞巴藥侍,就是薛放。

本來隻是試探,在皇上問她想不想見他的時候,楊儀故意說了那些話。

當聽見他腳步聲響的時候,楊儀明白過來。

怪不得對自己那麼親近不遮,怪不得江公公格外縱容他的行事。+思+兔+在+線+閱+讀+

而且他無時無刻都在的濃烈薄荷味道……這自然是怕她感覺到昔日熟悉的氣息,認出是他薛十七。

本來是想為了他好,偏偏他以一種令人猝不及防之勢衝到她的跟前,讓她無處可逃,無法選擇。

楊儀定神。

薛放照看了自己半個月。

非但抱過無數次,更也為她擦拭過身子,揉過腰腿。

雖然絕非楊儀所願,但無可諱言,她在他麵前是毫無遮掩的,一切好的壞的,難看的醜陋的,他都知道。

“你……怎麼那麼快回京了。”楊儀垂首問,“你怎麼知道我在宮內?”

薛放順勢蹲在床邊,仰頭望著她,道:“決明帶我回來的。”

“決明?!”這個回答讓楊儀又驚又笑。

居然是決明!她自詡已經考慮的很周密了,居然忘了決明。而薛放居然又能想到用決明。

“這麼說決明在京內了?”她問。

“我叫十九照看著他,”薛放又問道:“讓我找到了,你很不高興麼?”

在一片混沌漆黑中,楊儀卻能察覺到他的目光一直在盯著自己。

灼灼然如烈日之光,幾乎能燙傷了她。

她轉開頭:“我沒有不高興,隻是……不喜歡你不顧自己。”

“我該怎麼顧自己?”薛放輕笑了聲,道:“你無非是想用那些編造出來的信穩住我,然後……也許天長日久的我就忘了你了,對了……如你所說,再去娶個身子康健無病無災的女子,最好還兒孫滿堂,是不是?”

楊儀心酸難忍,眼中已經含了淚。

隻是聽著他說的,她就已經開始難過。如果上天給一點機會,她希望自己才是那個跟他白首偕老的人。

可是……

“嗯。”楊儀不能回答,便咬著唇,逼自己應了聲。

下頜被捏住,薛放將她的臉轉開對著他。

楊儀能感覺他懾人的雙眼正瞪著自己。

她聽見薛放說道:“楊儀,你告訴我,要怎樣你才能相信我。”

“我、當然信你。”

“黎淵陪你回來,陳獻去接的,連俞星臣也知道你在宮內。”薛放的聲音很是平靜,可細聽,還有磨牙的聲音:“隻有我,像是個傻子,被你蒙蔽在外。”

“不是……”

“不是什麼!你要真信我,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我隻想你好。”

“我好?什麼才是我好?”薛放輕笑:“你真以為,你所願會成真,真以為我是那麼容易就移情彆戀的人,楊儀,你未免太看輕了我,也太看輕了你自己。”

楊儀無法回答,熱淚順著臉頰滾滾而下。

“我不是,”她停了停,說道:“你跟我不一樣,十七,我不管做什麼,都絕不想傷害你分毫,都想要你……好好地活下去。”

耳畔是鬆濤陣陣,風撩起帳幔悄然襲了進來。

薛放鬆開了她。

他站起身,淡淡道:“若沒了楊儀,我要怎麼‘好好的’?我竟不知。”

楊儀聽到他的聲音遠了點。

說完後,輕微的腳步聲響,這次薛放是真去了。

鬆濤聲更大,鬆木的香氣隨之飄入。

楊儀緩緩歪倒身子,她恨現在的自己,恨所有的殘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