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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生歡 八月薇妮 4382 字 6個月前

登才剛起身,還未洗漱,外麵便有人上門。

王太醫府裡的人相請。

楊登在太醫院內人緣頗好,跟王太醫也素有交情,本來就惦記著他的“病”,不知為何好端端病倒了。

當即忙來查看。

不料才進府門,就聞到一股刺鼻的艾草的氣息,楊登左顧右盼:“你們大人到底怎麼了,好好地點艾蒿做什麼?”

小廝隻是搖頭,不太說話,將楊登帶到書房,書房的門卻關著。

楊登疑惑,回頭一看,連窗戶都沒有敞開。

“王兄……”他喚了聲,剛要推門而入。

小廝忙攔著:“楊太醫,我們老爺吩咐了,不叫任何人進去。”

楊登莫名其妙,隻得止步:“怎麼回事?”

此刻裡頭王太醫的聲音道:“你們退下。”

小廝趕忙離開了,楊登皺眉:“王兄,你怎麼了?”

隔著緊閉的門扇,王太醫的聲音有點嘶啞,說道:“楊兄,我本來不該叫你來,可是我思來想去,實在沒有彆的法子……請你見諒。”

楊登道:“這是哪裡話,我本來也打算過來探望,可好端端地為何關門說話?”

王太醫道:“這會兒咱們最好還是彆照麵,我隻告訴你一件事,畢竟你是我最信得過的人……不管是醫術還是人品。”

楊登越聽越覺著奇怪:“到底如何?”

王太醫聲音略低了幾分:“他們都退下了吧?”

“現在隻我一人在此。”楊登的心懸了起來,起初他以為王太醫不知在弄什麼鬼,現在看來,必定是發生了極重大的事。

“鴻臚寺陳家少爺的事,你可聽說了?”

“略有耳聞。”楊登說著,皺眉道:“聽聞昨夜病故了……不知是什麼病症,兄好像去給他看過吧?為何竟不治?”

“嗬嗬,”王太醫冷笑了幾聲:“可知我十分後悔,竟去了他府裡……”

楊登越發不明所以。

王太醫就把自己去給陳少戒查看的事情說了,道:“之前那大夫開的是銀翹解毒丸,那是對付邪犯肺衛的,可我診脈,陳少戒是脈洪數,應該是邪入氣營,所以我該用了透疹涼解湯。”

楊登道:“這不錯,邪犯肺衛,該是脈浮數。”

“當時我也這麼想,以為那大夫聽錯了,但是脈浮數跟洪數之間相差甚大,犯這樣的錯誤的大夫,必定是庸才,又怎會開出銀翹解毒丸跟龍膽草湯劑的方子。”

楊登也訝異起來:“有理,可到底是如何?”

“我細查陳少戒的手足,手心腳心並無紅疹,”王太醫緩聲道:“楊兄隻管細想,倘若這大夫沒號錯,我也沒錯,那麼……錯的是什麼?”

“他沒錯你也沒錯?這就是說陳少戒先是脈浮數,後又是脈洪數?”

王太醫低低咳嗽了幾聲,道:“他高熱,寒戰,脖頸,耳後,雙臂內側都腫了起來,甚至……”他想起自己當時那回頭一瞥:“他的腫脹之處滲血。”

楊登眉頭深鎖,此刻已經忘了自己是被擋在門外,而隻顧想王太醫的話。

“高熱,打冷戰,時冷時熱,耳後、臂內側,血?”楊登絞儘腦汁,直到一個仿佛被塵封了的詞兒從他的心底衝了出來:“鼠疫……”

這兩個字還沒出口,就被嘴唇牢牢地攔住了。

脊背上卻猛地爬上一股森寒。

楊登雙眼圓睜,盯著麵前緊閉的房門。

此刻,就算隔著門扇,楊登卻仿佛看到了室內的王太醫。

他就站在自己的麵前,臉色發紅,眼神恍惚。

他的脖頸、下頜也微微地腫起來,應該不算很厲害,不然他說話的聲音也不會這麼清楚。

但這隻是病發之初而已。

楊登驚心動魄,下意識地向後退了一大步。

門內門外,沒有聲響。過了片刻,王太醫道:“楊兄,你可還在?”

楊登道:“我、在。”語聲艱澀。

王太醫道:“你應該已經知道了是什麼?”

楊登的喉嚨乾得很:“我……”

“我原本隻是猜測,不願去想,所以請了你來幫忙判斷。要是你也跟我想的一樣……那麼,”王太醫的聲音透出一股悲涼:“隻怕京城內將有一場大浩劫了!”

楊登毛骨悚然。

王太醫道:“是我太愚昧,隻知道那大夫未必弄錯,卻沒有跳脫風疹之狀往彆的去想,當然,我也不可能就想到那個,畢竟太過可怕。”

楊登拚命定神:“你……現在,怎樣?”

王太醫道:“如今神智尚且清醒,我也已經叫人取了解毒活血湯,仿佛對症。隻不知後續如何。”

楊登定了定神,從袖中取出一塊帕子,圍在臉上:“我要親眼看看你的症狀。”

王太醫沉默:“我隻怕害了你。”

楊登道:“隔得遠些,我已經蒙了臉。”

王太醫叮囑:“那我先開了門閂,你過會兒再開門。”

裡間響起門閂挪動的聲音。

不多時,楊登抬手一推,兩扇門打開,王太醫隔著四五步遠站住。

正如楊登所料,他的臉上通紅,顯然正是發熱的時候,而下頜跟一側的脖頸紫腫極大,看著有些駭人。

楊登按捺驚心:“我要診你的脈。”

王太醫麵露苦色:“相見已經足夠,你又何必再冒險。”

楊登道:“茲事體大,陳少戒已死,我要仔細確認。”

王太醫略一想,也去取了一塊帕子蒙住臉,這才走近,把手臂遠遠探出。

楊登搭在他的手腕上,聽了會兒,脈沉細而極遲,他心裡已經有數,慢慢縮手。

王太醫後退回去:“是嗎?”

楊登微微點頭。

王太醫苦笑:“我因懷疑如此,不得出門,何況就算出去,這種事要如何解決?我實在無法想象,倘若消息散開後,京內會是如何……我又擔心我是想錯了,若貿然將消息散播出去,引發的後果,也是你我所不能承擔的。”

楊登道:“話雖如此,又豈能坐視不理,如果陳少戒當真是鼠疫,你隻是去給他看診就已如此,那陳家的人……萬一一傳十,十傳百……那京城真的就……”

他急忙打住,不敢再想下去。

“還有,”王太醫低聲道:“聽聞陳家要大辦喪儀……”

楊登激靈靈地打了個寒戰:“什麼?大辦?”

王太醫頹然道:“此事該如何料理,我實在毫無辦法了。”

楊登欲言又止,轉身就走。

“楊兄!”

楊登止步,王太醫道:“楊兄,你彆怪我怯懦……”

望著王太醫,楊登道:“你原本未必就知道自己身染疫症,卻還是謹慎地未曾進宮,如今又做足防範叫我來,把實情告訴,已經堪稱有勇有謀了,何來怯懦可言。”

王太醫的目光湧動,感激而愧疚:“你要怎麼做?”

楊登來到了陳府。

路上他想了很多。

銀翹解毒丸可以消風止癢,透疹涼解湯可以清熱解毒,所以在最初服用這些藥的時候,陳少戒的情形確實會有所好轉。

但這些藥不過是治標不治本而已。摸不著病症的根由,又有何用。

楊登本想到陳府看看情形,再做彆的處置。

誰知情形大大超出了他的預計。

藺汀蘭帶了楊儀出門,趕往陳府。

小公爺在前方開路,馬車緊隨其後,等到了陳府,卻又大驚。$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陳府的大門竟是緊閉,巡檢司的人都被攔在外頭。

藺汀蘭剛扶著楊儀下車,就見另一側,俞星臣帶了幾個人騎馬而來。

而巡檢司帶隊的,竟是葛靜,看見藺汀蘭跟楊儀走來,趕忙迎著:“小公爺,楊侍醫!”

楊儀還未站穩便問道:“葛大人,到底怎麼了?”

此刻俞星臣也翻身下馬走了過來,葛靜對他點點頭,說道:“先前是楊太醫派人去巡檢司找俞巡檢,說是陳主事府裡有逆亂之人,讓快調兵將陳家裡外圍住,不能放跑了一個。”

但當時俞星臣並不在巡檢司,隻有他手底下兩名副官,聞聽此話,當然不敢怠慢,趕忙稟告了馮雨岩。

馮雨岩震驚,就叫葛靜親自帶隊前來。

不料還未到陳家,就遇到陳家一個奴仆報信,說是楊登在陳府無事大鬨,放火燒棺材等等無禮之舉。

葛靜跟其他人聽了這兩邊的說話,驚呆了,不曉得到底如何。

趕到了陳家之後,葛靜威風凜凜,剛要帶兵進門,就見院內楊登手裡握著一把不知哪裡找到的刀,擋在門口,揮舞著喝道:“不能進來!”

在楊儀的身前,朝著大門的方向,是陳家的許多來吊唁慰問的親戚、以及奴仆眾人,還有陳主事本人,被兩個丫鬟扶著,咬牙切齒看著楊登。

楊登自個兒站在門口,卻像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似的。

他畢竟是有資曆的宮中太醫,而且是楊儀的父親,薛放未來的嶽父……陳府的人自然知道。

所以雖然是如此荒唐不經、仿佛失心瘋般的樣子,眾人卻還是不敢貿然衝上前來。

巡檢司上下當然也都要給楊登三分顏麵。何況葛靜本就是個極圓滑的人,他嚇得止步:“楊太醫,怎麼了?”

楊登厲聲喝道:“葛大人,派人把他們的角門後門都關上,看住了,一個人也不許出入。”

葛靜汗毛都豎起來了:“真的有人造反?”

這個陣仗,確實是造反、要被抄家誅九族才有的架勢。

陳主事聽見,叫道:“胡說……咳咳……”才說了兩個字就咳嗽起來。

楊登本能地後退兩步,回頭對葛靜道:“葛大人,你不聽我的?俞巡檢呢?十七呢?”

他從來都是個斯文溫和的樣子,甚少這樣猙獰之態。

葛靜嚇得不輕:“行行,我聽,我聽……”二話不說,趕緊叫人去封鎖陳府的角門後門。

楊登叮囑:“不許跟陳府任何一個人照麵!不要跟他們說話,千萬!”

葛靜望著他急的臉上汗珠都露出來了,不由心跳加速。

他突然意識到……這可能不是什麼謀逆之案,楊登是個太醫啊……就算是為謀逆,他也不至於就自己持刀攔人吧?

陳府的那些親戚們有點炸鍋。

之前他們沒走,是因為楊登燒棺材,引發騷動,他們不知何故,便圍看究竟。

後來有人想出門,楊登卻又一力攔在門口,擺出一副發了瘋要砍人的樣子,誰敢去惹一個“瘋子”,還是個有身份的瘋子。

於是竟給楊登阻住了。

俞星臣聽葛靜說完,走到大門前,隻聽到裡頭亂哄哄地:“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何關著我們?”

楊儀則道:“我父親呢?”

葛靜說道:“不知何故楊太醫竟不肯出來。還叫我們把門關上,嚴禁跟陳府的人照麵。”

楊儀聽著,耳畔嗡地一聲響。

這會兒,牆邊上有個人小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