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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生歡 八月薇妮 4338 字 6個月前

天府的巡差到了。

王公子勉勉強強給扶著半起,便覺著肋條劇痛,頓時缺齒漏風地慘叫:“骨頭折了!”

剛才那馬兒一蹄子過來,馬蹄在他肋骨上掠了一下,另半個蹄子踹在他肩頭,挑著下頜過去,看似沒有踹實落,但馬兒的鐵蹄哪裡是那麼好受的,

巡差來到,一見王公子,自然是認得的,卻被他的慘狀嚇了一跳,半邊臉青紫,下頜跟嘴上帶血,縮著身子不能動,隻是疼的叫。

王公子顫巍巍指著薛放:“是他、故意放馬傷人,彆饒了他!”他的兩個同伴幫忙指認。

順天府的巡差早留意到薛放。

這幾日薛放頻繁露臉,這些巡差們就算沒見真人的,也早有所耳聞,如今見薛放雖然“闖禍”,卻並不下馬,臉上就算帶笑,卻冷颯颯地,又生得這個樣貌氣質,如此年紀……

其中一個上前,遲疑著問道:“請問是……”

薛放本來想立刻就走的,見巡差態度尚可,便於馬上略略俯身靠近他些:“我是巡檢司薛十七,有緊急公務在身,方才他們幾個在路邊大聲吵嚷,驚了我的馬兒,不慎傷著,這可跟我無關。”

那巡差聽果然是他,忙道:“真的是十七爺,早聞大名……咳咳。”

身後王公子幾人還瞪著眼,他便小聲道:“雖說是他們不好,不過看著王公子傷的不輕……”

薛放道:“那該怎麼辦?總不會讓我賠錢吧?我還有急事呢。”

巡差遲疑:“這樣吧,不敢耽誤十七爺的大事,您且先去,我們再瞧瞧王公子……反正不是故意傷人,既然是意外,總有解決法子。”

薛放抬手在他肩頭拍了拍:“多謝了兄弟。”

巡差聽他稱呼自己“兄弟”,一陣血熱,趕忙拱手:“小人當不起!”說著便往後退了一步:“十七爺請。”

薛放一笑,一撥韁繩,打馬向前而去。

經過王公子等人身旁,他冷冷地瞥了一眼,要不是他改了脾氣,真要放馬踩死了事!

王公子呆滯:“你怎麼放他走了?”

“公子莫嚷,”巡差回身:“那是扈遠侯小侯爺,如今人在巡檢司,正辦急差……馬兒受驚才不慎傷到公子,並非有意的。”

王公子跟其同夥一驚:“是薛十七郎?”

“可不就是小侯爺麼?”巡差道:“您自然也聽說過,這位小侯爺的脾氣可不很好,今兒非故意,方才也已經一再的道歉了,公子何必跟他鬨得不快?”

王公子雖然氣短,不敢跟薛放如何,可自己傷的如此,難道對方一點事都沒有?

又當著兩個同夥的麵,便道:“話雖如此,我……我的骨頭都斷了,就算驚馬又如何……”

一個同夥道:“就是!傷的這樣就不計較了?他一點不管?就算告到公堂,他也沒理!”

另一個道:“方才連下馬都不曾,再說,我看他不像是意外,反而如同故意的……”

巡差見他們這樣,臉色微冷,便不再多言。

王公子的為人,彆人不知道,順天府的人還不知?品行卑劣,他那早死的前妻,隻怕也跟他動輒拳打腳踢脫不了乾係。

這薛十七郎可是個好惹的人?他們能幫壓下去就壓下去,若壓不下,就由得這王公子一夥去鬨就是了。

於是隻敷衍道:“公子還是彆吵嚷,先找個大夫看看要緊。”

薛放打馬往前,過十字路口的時候,不見了楊府馬車。

他正在疑惑,以為是自己耽誤了太長時間,楊儀的車已經走了。

就在駐馬四看的時候,卻見右手邊南街上,一輛馬車靠邊停著,小甘站在車邊兒上,正向著他拚命招手。

薛放的唇角上揚,撥馬衝向此處。

小甘站在地上,仰頭望著薛放:“十七爺,剛才是怎麼了?”

薛放道:“剛才?哦……你聽見了?小事……不過是有兩個行人吵嚷太大聲,驚到我的馬兒了。”

小甘抿嘴笑道:“這馬兒懂事,驚的正好。”小心翼翼地摸了摸那白馬的嘴。

白馬斜睨,露出幾分傲然的表情,真是物似主人。

此時車內楊儀掀開半邊車簾,問道:“怎麼了?是找我還是……趕巧有事?”

薛放道:“找你。”就把巡差拿住了王蟾、頭頂有針的事情說了。

楊儀震驚,竟果真如她所料了。

薛放道:“我說信你不錯吧?之前那王蟾仿佛有發瘋的跡象,無奈之下我將他打暈了,竟不知該怎麼料理,你看……”

“我頭一次遇到這種情形,倒不能放過。就是府裡總該交代一聲。”

“不礙事,我叫人去說就是了。”

馬車轉回。

車內,楊儀回想方才路上的那件事。

前世,在王家上門提親被拒絕後,楊儀隻聽說了王公子得罪薛放,被打折了胳膊。

她並不知道具體詳細。

可是今日……這麼陰差陽錯的相逢,王公子竟然也慘遭“毒手”。

好似昨日重現。

但這一次,楊儀知道了緣故。

竟是因為她——因為薛放聽見了王公子一行人非議她的話,才故意縱馬傷人。

楊儀不願多想,因為那太過於自作多情。

畢竟前世的她跟薛放之間可沒有如現在這樣的交情。

料想那時候,薛放也不至於為了她而對王公子動手。

但……這未免太過巧合了。

京畿司這邊,薛放本想回去後再叫人往楊府告知,誰知不用他麻煩。

俞星臣本來已經派人去楊府,不料楊登不放心,親自來尋楊儀。

畢竟昨夜楊儀是去了夏府的,因夏綺而一宿未歸,楊登心裡惴惴,老太太那邊也牽掛著。

俞星臣便跟楊登道:“我正有個不情之請,派人傳話未必能說清,世叔既然親自來了,正好可以告知,請世叔見諒。”

他這樣鄭重,楊登錯愕:“什麼不情之請?”

俞星臣正色道:“儀姑娘的醫術不凡,見識超群,如今有一樁棘手的案子,須得請她協助。”

說到這裡,見楊登臉色一變,俞星臣卻沒給他出聲的機會:“我想府內的人未必會接受此事,可世叔深明大義,通情達理,自然跟彆人不同,何況這破案也如同治病,同樣都是在救人性命,世叔可明白我的苦衷?”

楊登向來敬愛俞星臣,又給他吹捧了幾句,原本想出口的話也說不出來了。

他決定抗下這“深明大義通情達理”的帽子:“呃……這,儀兒行事確實有些不按常理,但她無非也是為治病救人,世俗眼裡雖破格,但於醫道而言並無不妥。既然你親自開口,想必也是非她不可……”

“世叔說的極對。”俞星臣透出讚歎。

楊登感受到他的誠心讚揚,微微一笑,卻又忙道:“不過她始終是個女子,你行事、可務必要留意,你可知道我的意思?”

“世叔隻管放心,決不至於影響到儀妹妹的聲譽,跟楊家的百年之名。”

話說到這地步,楊登心滿意足,被俞星臣送了出門。

正在楊登要走,那邊薛放陪著楊儀回來,楊儀本以為楊登是來接自己的,忙下車:“父親。”

楊登看看她的衣著,眉頭微蹙,卻到底沒說什麼,隻道:“方才俞巡檢已經跟我說了,既然是他的決定,那你暫且留下,隻等此地事情處置完畢,便立刻回府,知道了?”㊣思㊣兔㊣在㊣線㊣閱㊣讀㊣

楊儀心裡訝異,隻得說道:“是。”

楊登又看向薛放:“十七,你姐姐暫且在這裡,你要多照看著她,休要隻管孩子氣,知道了嗎?”

薛放差點忍不住笑,很是乖巧地:“姐姐交給我,登二爺你放一百二十個心。”

楊登表示滿意,覺著他極其懂事。

如今有了俞星臣作保,又有薛放口頭承諾,還有什麼不得了的?

王蟾還昏迷不醒。

楊儀查看過他頭頂的銀針,回想給王六針灸的時候,應該就是沒留意他百會%e7%a9%b4已經有針,加上其他幾處%e7%a9%b4道刺激,才叫王六最終失控。

但這根針的作用到底是什麼,能不能拔了出來,如果動的話,會不會對王蟾有礙。

可按照薛放所說,就算不動,王蟾也有會隨時發瘋的征兆。

看著麵前的王蟾,楊儀頭一次覺著自己麵對的問題是如此棘手,她不知該怎麼選。

薛放站在她身旁,俞星臣站在兩人身後。

他沒有靠前,卻似乎感覺到楊儀的顧慮跟困疑。

俞星臣忽然問:“儀姑娘……之前可給人開過腦顱?”

楊儀微震。回頭看他。

俞星臣立刻明白:她乾過!

心中一陣悚然。雖說俞星臣早知道楊儀有許多超乎他想象的“經曆”,但是……開顱?

他是個連死屍都不願意照麵的人,無法想象她是為什麼才去乾那些事,又怎麼能受得了。

他沒問出的話,薛放替俞星臣問了:“你真的開過?”但他想知道的顯然不止這個:“是因為給人治病嗎?腦袋裡是什麼樣兒的?”

薛放對於人腦其實並不陌生,畢竟在羈縻州俇族寨子裡,他已經把施武的腦漿子打了出來。

可殺人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情,還沒來得及想就過去了,而要觀察一個人的腦子什麼情形,那可不是“一瞬”。

楊儀低頭思忖了片刻,才徐徐開口:“《靈樞》中說,人始生,先成精,精成而腦髓生。《金匱玉函經》中說:頭者,身之元首,人神之所注,《本草綱目》中也提過:腦為元神之府。”

薛放似懂非懂,但聽得極其認真:“有道理,非常有道理。”

俞星臣瞥他,道:“不知對不對,我記得在道家的《雲笈七簽》裡也曾記:太一帝君在頭,為泥丸宮……總眾神也,照生識神,人之魂也。”

楊儀卻沒看過道家的書,聞言才看了看俞星臣:“不錯,照生識神,人之魂也,跟我方才所說的異曲同工,指的無非是人的頭顱,是人神之所,元神之府,頭顱一旦有異,便能影響全身,甚至眼之所見,耳之所聞,鼻之所嗅,身之所感……都跟腦顱有關。”

說到這裡,她看向王蟾:“尤其是百會%e7%a9%b4,如果是用之前王六腦中所用的銀針,那刺得如此之深,按理說必死無疑。可此人竟舉止如常,隻是時不時發作。這其中必定有我都不懂的奧妙。用針的人,醫術實在高不可測。”

薛放不喜歡聽她讚彆人:“什麼高不可測,我看是個異端邪魔!如果真的會醫術,那就該像你一樣,治病救人才是正理,可這個呢?卻是挖空心思在害人。”

楊儀定睛:“是啊,倘若這種高明的手法能夠用在正途……”

薛放立刻道:“就算現在還參不透,我知道你以後一定比這個更厲害百倍!”

楊儀心裡一暖,臉上可有點窘,薛放這樣無根無據地就吹捧自己,隻她兩人倒也罷了,可如今還有個俞星臣在旁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