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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生歡 八月薇妮 4300 字 6個月前

說是咎由自取,但大可不必因為這個再十分地追究薛放的罪名。

就算薛放平時行為跋扈,可畢竟人品沒有問題,而且在青年軍官之中頗受敬愛,人緣極佳,他們當然也不願意再去無謂地得罪薛放跟他身後的那許多少壯將官。

何況又有田溪橋主持大局,以田某人的做派,就算弄不死薛放,也要狠狠地撕擼上一把,所以更加不必他們再操心此事了。

因此這日,卯時不到,天還蒙蒙亮,那些非本地將官者,正要各離開笏山,自返回轄地。

留下不肯輕易走的,除了還想給施武報仇的少數人外,就隻有從頭到尾都站薛放的了——這些青壯將官最是性格急躁,得知薛放並未殺死施武,即刻就向潘四漣施壓,讓他快些放人。

然而永錫來的一部分、和素日跟施武交好的,自然不願,兩方人馬正在堂下爭執,氣氛一觸即發。

此時田溪橋不在,潘四漣焦頭爛額,隻能儘力調停,被擠在兩方人馬中間,險象環生,好幾次差點被拳頭撩到。

就在這時,外頭又有士兵來報,說是衙門口來了好些俇族的人,說是要見審問打死施武案子的官長。

潘四漣狼狽地從人群中擠出來,沒好氣地道:“又來添什麼亂,打發他們走!”

士兵滿臉緊張道:“他們不肯走,旅帥去看看吧,他們像是來鬨事呢!”

一聽見鬨事,裡頭的將官們都安靜下來。

潘四漣拍拍衣袖上的灰塵:“真是……”他在笏山混日子“養老”,平靜了這多少年,哪裡想到有朝一日居然竟這樣熱鬨,隻怕那天子腳下的衙門還比不上。

永錫俇族村寨裡來了大概是有四五十人。

雖然人數不算多,但他們都穿著俇族的黑色衣裙,頭戴黑翎羽帽子,齊刷刷地聚集在笏山巡檢司門外,氣勢頗為驚人。

巡檢司的人驅趕無效,他們隻是不走,非要見審訊薛放的官長。

門口的士兵們都已經嚴陣以待,腰刀出鞘,生怕他們一言不合衝進衙門。

但這些寨民居然絲毫不懼,仍是屹立不動。

潘四漣急匆匆往外走,還沒出大門就看見人牆一般的眾寨民,嚇得差點打了個踉蹌。

這簡直跟他方才想象相差甚遠,他還以為寥寥幾個人罷了,怎值得自己出頭,如今看是這個架勢,心中猛然打鼓。

羈縻州可不比彆的地方,之前巡檢司未曾駐紮,山匪,強賊,外加各族不合彼此打鬥,時有死傷,因此這些異族寨民多半都是血勇強悍之輩,隻是十多年來安居樂業,才不曾有那些流血事件。

可假如真的惹急了鬨出事來,就誰也說不準如何了。

而且從永錫俇族村寨趕到笏山,這除非是他們從昨天晚上就開始趕路,才會在這天不亮的時候就到了此處。

潘四漣想: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各位,”潘旅帥趕忙換了一副麵孔,陪著笑出門:“不知這是……何意?”

橫在門口的俇族村寨來人,中間三位年紀略大,而其中一個白須的,則是昨夜跟薛放喝酒的村寨長老。

他見了潘四漣,手在肩頭一按,欠身行了個禮:“大人,請恕我們不懂禮節,隻是想知道先前從惡賊手中保護了我們村寨的薛旅帥,現在到底怎麼樣了。”

這會兒那些原本在內吵嚷的軍士們也都跟了出來,聽了這話,麵麵相覷。

潘四漣心頭一動,便道:“薛放如今還被關押在監牢,正等候審問發落。各位又何必如此興師動眾呢?”

“薛旅帥沒有罪!”出聲是長老身後一名高個兒俇族青年。

長老抬手製止,便跟潘四漣說起那夜的情形,又提起昔日施武逼死阿夏,又多番滋擾以勢壓人的種種。

說完之後,另一名長老用俇族語說了幾句。

身後的青壯年閃開,而在他們身後,還有一些俇族的寨民,可這些人卻都是老弱之類,而且都是傷者。

有鼻青臉腫吊著手臂的,有包著頭額角滲血的,也有躺在木板不能起來的……足也有十幾個。

在場的這些將士都是經過生死,一看這情形就清楚有人下了狠手,這些人傷的都不輕。

可最令人驚心的是旁邊兩具蒙著黑布的,那顯然是已經死了。

一個軍士走過去,掀開看了看,見一名是形容枯槁的長者,額頭上的血已經乾涸,顯然是被人狠敲所致,另一個則年輕些,身上乃是刀傷,簡直令人發指。

潘四漣咽了口唾沫:“這、這是……”心裡其實已經隱約猜到。

“這都是被施武跟他帶的人打傷了的,還有他們……昨兒沒有撐過去!”那長老雖然竭力自製,還是忍不住憤怒的嘴角抽搐,“我們想讓官爺們給一個公道!你們要處置保護了我們的薛旅帥,那麼誰來處置那個殺死了我們寨民的人!要不是薛旅帥,現在躺在這裡的必有更多,誰給我們這個公道!”

有幾個俇族後生低下頭,又是憤怒又是痛苦,流下了眼淚。

潘四漣頗為震驚,這情況打的他猝不及防,連他身後那些軍官們也麵有難色。

鴉雀無聲中,有一人道:“聽說是你們先派人刺殺施旅帥的,施武才帶人前去追查……巡檢司律法,膽敢刺殺將官,格殺勿論……”

“那不是刺殺,隻是找他去決鬥,以命換命,”旁邊一個年長的老者開口:“他壞了我們村寨規矩,欺辱我們村寨的阿夏,逼死了一個不夠,還要再去欺負彆的……這些小夥子們哪裡忍得了!他不過是找個借口來針對我們村寨罷了。”

潘四漣回頭怒視了那發聲的軍官,其他的青年將官也用鄙視的眼神看他:“無恥!”

長老深吸了一口氣,說道:“我們今日前來,非是鬨事,隻是求公道,假如巡檢司真的不放過薛旅帥,非要叫他以命償命,那麼,這裡都是村寨裡的後生們,他們個個都自願替薛旅帥抵命!”

他身後除了兩位年紀略大的長老外,一個個都是些身材壯碩的年青小夥子。

本來潘四漣跟巡檢司眾人以為,他們是來逞威風逼壓巡檢司的,不想竟是這樣的話!

這件事情,細算起來,也是巡檢司這邊出了紕漏。

雖然眾人都曾隱約聽聞施武做事破格,但從未聽聞鬨出人命,而且除了幾個施旅帥的狐朋狗黨外,其他人還真摸不著底細,何況大家各管一處,何必輕易去得罪人。

沒想到居然真的“養虎為患”。

潘四漣不管田溪橋會是何等主意,親口向村寨長老許諾,說一定會追究永錫涉案之人的罪責,一概相助施武助紂為虐的,絕不會放過,並且保證薛放的性命無憂,叫他們且安心先回寨子等候。

好不容易才將眾寨民安撫,答應先退了。

經過俇族村寨寨民這麼一鬨,那些先前還嚷嚷要嚴懲薛放的,自知理虧,也頓時沒了聲音。

其他將官則水漲船高,趁機試圖說服潘四漣立刻把釋放薛十七郎,不用再管彆的。

潘四漣道:“各位,各位,好歹等田通判來了,跟他商議商議……”

正此時,又有一名士兵飛馬而來,原來監軍所那裡有了消息。

潘四漣忙問:“是不是楊易……”

士兵跪地道:“楊先生寅時便沒了氣息,田大人已經趕了過去,溫監軍叫來告訴潘旅帥一聲。”

潘四漣目瞪口呆。

其實這個“意外”,對於潘四漣跟在場眾人而言也不算是太過意外。

畢竟昨夜因田溪橋要“捉”戚峰的“現行”,曾帶了他們進了監軍所,親眼目睹楊儀嘔血昏迷。

再加上但凡見過楊儀的,本就知道她身體不好,何況還有兩位本地有名望的大夫在旁作出了診斷。

有一個不知死活地說道:“也算他活該。”

旁邊有人不忿,抬肘猛然一擊。

那人吃痛:“為什麼動手!”

“打你又怎樣,老子早看你不爽!”@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一場混戰突如其來,連潘四漣也阻擋不住。

但他現在要操心的可不是這個,匆忙鑽出混戰人群,驚魂未定,潘旅帥搓著手惱火地:“算了算了,讓他們打吧,隻要彆出人命就不算什麼……唉!連我都想找個人打一架!”

笏山巡檢司這裡亂成一鍋粥,監軍所那裡也強不了多少。

戚峰跟屠竹在那裡守了大半夜。

裡間是兩位先生看著楊儀。

外頭,溫英謀跟俞星臣嘀咕了半晌,不知說些什麼,足足半個多時辰才返回。

屠竹原本抱著豆子,豆子一直昏睡,起初屠竹跟戚峰以為它是被人打了受了傷,可是看遍了全身,好像沒有傷,鼻息一會兒急促,一會兒緩慢,時不時還哼唧兩聲。

阮先生走出來,看看兩人,向屠竹招手。

戚峰接了豆子過去,屠竹起身:“是不是楊先生……”

阮大夫道:“還沒起色,不過……”他指了指桌上的靈芝丹:“我方才看過,此藥氣味非凡,所用的靈芝必定難得,這藥丸對於體弱之人雖是不能承受的毒物,可是若是對身體強健、就如同戚旅帥這般體格的,則是大有補益。此物難得,你快收了起來,莫要遺漏。”

屠竹愣了愣,喃喃:“可這竟害了楊先生……”

阮大夫道:“你莫管,這畢竟是楊易先生親手所製,他大概也不想心血被拋灑了。”

屠竹吸吸鼻子,把藥丹一顆一顆仔細撿了起來。

楊儀搓這個的時候他在旁邊看了半天,隱約記得是九個,如今楊儀吃了一個,本來還有八個,可如今隻七顆。

屠竹心想先前人多又鬨哄,恐怕不知掉到哪裡去了,轉了一圈沒找到,隻得先把七個收了起來,用個乾淨帕子係好。

因不知往哪裡放,突然想到楊儀的那片刻不離身的花搭帕,就都放在裡間了。

不多會兒,溫英謀回來了,入內查看楊儀的情形,又詢問兩位大夫,低低切切。

戚峰留意到俞星臣並沒跟著,心裡倒是盼著他彆走,畢竟還有一筆賬沒算,叫他走了倒便宜了他。

溫英謀從內出來,望著戚峰:“戚旅帥,這裡又不是沒有桌椅板凳,何必坐在那涼地上?”

戚峰問:“溫監軍,姓俞的呢?”

溫英謀和顏悅色地:“不可這樣無禮……人家畢竟是上差,連狄將軍都不敢輕易得罪的人物。”

戚峰道:“必定是他先前跟楊易如何了,我不信楊易會自己吃那藥。”

溫英謀笑道:“你總不會以為是他逼著楊先生吃了的吧?俞大人的人品我還是知道的,他還不至於會這樣做。”

戚峰摸摸豆子的肚皮,感覺它的肚子裡好像有什麼,正不停抽搐,隨著抽搐,豆子半張開嘴,痛苦似的哼哼了幾聲。

戚峰忙低頭貼到它肚子上聽了聽,又抬起狗頭看了看,豆子卻又安靜下來,再次睡了。

溫英謀看戚峰滿麵疑惑,便道:“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