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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生歡 八月薇妮 4341 字 6個月前

怔,不由苦笑。

十七郎聽出了她的笑聲,揚眉:“你覺著我說的不對?我可這不是罵人,你彆誤會。”

楊儀道:“自然不會誤會,我知道旅帥的意思。不過對於我這般微渺不足道之人而言,若能做一團棉花,已是難得,咳……”

若真是棉花似的能屈能伸,安然自若,不管用多大力來打也總會無傷,倒也不錯。

可惜。

不知為何,竟突然想到前世的事,心潮一陣翻湧,楊儀忍不住咳嗽起來。

十七郎聽出她咳的很急,忙叫道:“子雲!那大夫呢,來給楊先生看看!”

在十七郎跟楊儀說話的功夫,隋子雲跟戚峰離著十幾步遠,邊竊竊私語邊看此處。

隋子雲眉頭微皺,抬著眼盯著:“你猜,他們在說什麼?”

戚峰道:“我又不是順風耳!不過十七看不見,你想知道的話,不如走近聽聽。”

隋子雲兩隻眼睛瞪圓:“你怎麼不去。”

戚峰笑道:“我才鬨得他不高興,可不去觸這個黴頭,他眼睛雖看不見,耳朵卻好使的很,萬一聽見了又要罵人。”

隋子雲翻了個白眼:“你不怕他罵我。”

戚峰笑嗬嗬地:“不是不怕,誰叫你隋嬤嬤在十七跟前比我吃香。”

兩人嘀咕了幾句,戚峰看看在楊儀身邊不離不棄的豆子:“不過你小心點,我看嬤嬤你很快地位不保了。”

“什麼?”

“你不覺著十七對這楊先生太過體貼了?要不是我眼疾手快,那狗鑽進魏家可就出不來了。”

“說來說去還是因為那隻狗,”隋子雲笑道:“等那隻狗下輩子投胎變成人,再以身相許嫁給你吧。”

戚峰卻眯起眼睛,審視前方楊儀,他肅然地:“你還笑!你看那楊先生,那身段兒,像不像十七之前養的那什麼鳥蘭花?”

“那叫蓮瓣丹頂鶴。”

“哦是,這名字怪拗口的,我的意思是,這楊先生看模樣就不是本地人,彆是從江南那些地方來的,他們那的風氣可不大好啊。彆把十七帶壞了。”

“你可真……杞人憂天。”隋子雲忍笑嗬斥:“你又不是不知道十七最厭這種……再說,他連那春城第一的玉美人都看不上,還會走邪道?要他真肯這樣,就不至於被降職調離,還把自個兒好好的臉弄得像是……”

正說到這兒,前頭十七郎喚隋子雲,隋嬤嬤趕緊對戚峰使了個眼色,先應了聲,又小跑去了。

楊儀嚴詞拒絕了十七郎要大夫給自己診看的意圖,領著豆子,跟兵士要了點吃食跟水。

豆子吃的極其香甜,戚峰在旁邊看得很是眼熱。

楊儀知道他也是個嘴壞心不壞的人,畢竟若不是他,豆子跟自己都未必好端端地,她請了隨行軍醫來,兩人商議十七郎的病情,讓戚峰去跟豆子“親熱”。

楊儀把如何治療的法子,跟軍醫細細說了一番。

她心裡忖度:十七郎既然不是小小火長,而是堂堂旅帥,又患如此重疾,自然不會再回蓉塘。

此地巡檢司的人眾多,定會帶他回酈陽縣。且酈陽不乏名醫大夫,藥材等也比此處要繁多,看護自然也更妥帖。

她自覺離彆在即,事先倒要把自己心中想好的救治法子教給軍醫。

至於到底如何取舍,想來這些經驗豐富的大夫,應該不會差到哪裡去。

楊儀一邊說,一邊回頭看向十七郎的方向,卻見隋子雲叫人抬了藤椅,被一眾軍士簇擁著往前離開了此處。

她見狀,便知道自己所料不錯,他們果然是要離開了。

此一彆,多半再無見麵之機。

“先生……”

隨行軍醫清清嗓子。

他聽著楊儀交代的話,起初還不住點頭,漸漸地卻變了臉色。

“可有見疑不解之處?”楊儀回過神來。

“先生是說……”軍醫神情苦澀:“要給旅帥的臉上施針?”

她糾正:“不是臉上,是眼睛周圍的幾處%e7%a9%b4道。”

“我知道,”軍醫咽了口唾沫,滿麵為難:“銀針刺%e7%a9%b4,若是身上還好說,可是這頭上、又是眼睛周圍,老朽實在是……”

畢竟十七郎身份不同,這老軍醫又是久在軍中,知道他威望極高,彆說這蛇毒侵眼本就難治,弄不弄得好還兩說,如今更要在眼睛周圍紮針,萬一紮出個好歹來,他豈不成了罪魁禍首,那些軍漢還不把他活撕了?

“隻要找準%e7%a9%b4道,不至於有礙。”楊儀還沒揣摩到軍醫的擔憂,隻以為他對治療的法子存疑:“或許一兩日不會見效,可假以時日……”

老軍醫聞言,簡直要當場表演一個倒地昏迷的絕技。

楊儀哪兒管他想什麼,橫豎十七郎以後就交給他了,她把自己所知所想說的明明白白,自覺已經儘責,便回頭看戚峰喂狗。

正此時,有名副將來到:“旅帥有命,請楊先生快去前頭彙合。”

“彙合?”楊儀還以為他已經走遠了,將信將疑地跟著向前,心想:難道他還有什麼話交代?

戚峰帶了豆子跟在她身後,卻見前方棕櫚樹下,停著一輛馬車,隋子雲跟一隊兵士站在那裡,其中一個士兵手中撐著一把不知從何處尋來的大油紙傘,遮住漫天晴光。

油紙傘下,是之前從魏村抬出來的藤椅,藤椅上自然就是十七郎了。

楊儀瞥了眼,目光隨即滑開看向旁邊的馬車,但目光還未在馬車上,便又像是給一條無形的線扯著似的轉了回來,仍是落在了藤椅上的十七郎身上。

這一刻,楊儀瞳仁巨震。

她看見了十七郎,可、可又像是簇新的另一個人。

他半躺在那裡,已經又換了一身寬綽的白袍,大袖把手臂各處的傷都遮蔽住了,但最讓楊儀覺著不可思議的是他的臉。

之前那副不可一世的大胡子,竟然不翼而飛,像是皎月前的陰翳散開,在她眼前的這張臉很當得起“麵如冠玉”四個字。

傘下的光芒暗淡,而他的雙眼仍被布條蒙蔽,可如明珠置於暗室亦自生輝,寶劍囿於匣中猶有鋒芒,其風華不羈,足以攝人心魂,過目難忘。

“你們旅帥……”楊儀攔住戚峰:“姓薛,叫什麼?”

第16章

◎他是最利的刃◎

驚鴻一瞥,楊儀陡然止步。

戚峰跟豆子就在她身後,楊儀這麼一停的功夫,豆子已經顛顛地跑到了她身前。

狗子轉身,驚奇地望著她。

“還是這個樣兒順眼,”說話的卻是戚峰,他沒留意到楊儀的反常,而隻是從她身畔大步走過,望著十七郎的方向笑說:“好好的非得粘一副大胡子做什麼?”

說了這句他總算發現楊儀停下了腳步,戚峰撓了撓鼻梁:“乾嘛?”

楊儀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就好像是戲台子上那催著好戲開場的鑼鼓點,一聲急似一聲。

“戚隊正,”她試著深吸了一口氣想讓自己鎮定,卻反而弄得咳嗽不停,楊儀攏著唇:“你們旅帥姓薛,不知、叫什麼名字?”

戚峰看著她垂頭躬身,咳嗽的像是害了寒病正打擺子。

聽她磕磕絆絆地問完,戚峰道:“旅帥……”

戚隊正及時刹住,上下掃量楊儀:“你沒來由的問這個做什麼?”

楊儀看著那半躺在藤椅上的白衣少年,非但呼吸困難,連眼前也開始發花。

戚峰見她的臉色白的不像樣兒,良心發作地探臂將楊儀拉了一把:“你怎麼了?”◤思◤兔◤在◤線◤閱◤讀◤

他的手很大,鐵鉗子一樣,力道剛猛,好像隻要稍微用力就能把她甩出去。

楊儀卻顧不得在意這些,一邊咳嗽一邊望向前方。

布帶蒙住那出彩的眉眼,露出他堅毅的下頜跟挺直的鼻梁,這是一張極鮮明生動的臉,甚至,倘若用好看、精致之類的詞彙形容,都會顯得俗氣跟褻瀆。

忽然他的丹唇微抿,依稀透出幾分冷酷絕情的影子。

在《閨中記》這本書中,對楊儀而言,她最熟悉的人莫過於夫君俞星臣。

當然,在經曆了俞大人“獻祭全家為紅顏”的壯舉之後,楊儀才發現,可能並不是如她自己臆想一般那麼懂俞星臣。

至於那位簡直像是驕陽般耀眼的小侯爺薛放,彆說“熟悉”,連跟他照麵的次數都屈指可數。

通常來說,楊儀對於薛放的一知半解,都是從彆人口中聽來的。

比如是伺候她的丫鬟,時常旁敲側擊夾槍帶棒地:“跟三小姐青梅竹馬的那位薛小侯爺昨兒又來府裡做客,那些小蹄子們都跟瘋了似的往前頭擠,爭著搶著要看一眼呢,可惜咱們這院子裡都是不吃香的,我們這些做奴才的更是想靠前都不能夠。”

又比如是楊甯身邊的奶母,頗為自傲而又陪著小心地:“也隻有小侯爺那般的人品相貌,家世出身,才配得上咱們三小姐,不過,近來府內很有些風言風語,三小姐還是彆總跟小侯爺出去了……”

楊甯自己很有分寸,就算聽見奶母那些透著曖昧攛掇的話,她也隻是似是而非的一笑,叫人稱讚她知道規矩,有涵養。

但是在這之外,該出去赴的約,楊甯絲毫也不馬虎。

京內幾乎都知道太醫楊府的三小姐,跟將門薛家的小公子過從甚密,“交情”非同一般。

後來的後來,楊儀才逐漸明白了楊甯的用意。

原來她那位庶妹的心誌之高,已經到達“燕雀焉知鴻鵠之誌”的地步,就算楊府跟京內的“燕雀們”再唧唧喳喳,楊甯心裡的賬卻一點兒不亂。

薛放當然好。

可惜薛放不是鳳子龍孫,而楊甯又沒指望薛放造反,所以小侯爺在她眼裡,不過是通往天家的一塊兒極昂貴的跳板,讓她自個兒身價倍增的工具。

不過聰明冷靜如楊甯卻也算錯了一件最重要的事——薛放並不是什麼跳板。

他是世間最鋒利的刀,誰若是膽敢在刀刃上起舞,那,身首異處便是唯一的下場。

幾乎是給戚峰半拖半扶著,楊儀到了藤椅跟前。

她沒辦法再細看那少年。

楊儀咳嗽不止,懷疑下一刻便會咳出血來。

這聲響把藤椅上的十七郎驚到,他摸索著起身,歪頭問:“楊先生怎麼了?那那、那大夫呢……早說叫他給你看看,醫人而不能自醫這個道理我是知道的,你更不要諱疾忌醫。”

楊儀不願人給自己診脈。

一個原因是沒有人比她自己更明白自己的症候,第二個原因則是,若是遇到糊塗大夫倒也罷了,若是遇到個有能的,很容易從脈象裡聽出她是女子。

“不、不必,”楊儀擠出了幾個字:“被風吹了……一會兒就好。多謝旅帥。”

“真的?”十七郎仿佛懷疑,又哼道:“你都這樣兒了,還謝什麼?”

可楊儀非但想“謝”,而且非常想逃。

她的沉默,讓十七郎仿佛想到了什麼,他摸了摸自己的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