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濕氣越來越重,除了床之外無處落腳,令梨端詳她的本命劍:萬一村莊發了洪水,以床做船以劍做漿,奮力劃出去,也不失彆樣的旅遊體驗。

令瓜不想說話,它想把鐵會生鏽幾個字刻在劍身上。

“這尊斧頭菩薩有點意思。”伽野的聲音從旁邊傳來,令梨暫時放下她的漂流計劃,洗耳恭聽。

眾所周知,南疆一直大力發展旅遊業,這片區域的旅遊城市奇多無比,各有各的特色,保證遊客有來無回,肉身和靈魂一起埋葬在旅途中。

因此,南疆全域都有天氣預報是件很合理的事。

伽野把手機屏幕翻過來,上麵是七裡村附近區域一個月的天氣預報。

有雨有晴,安排合理,氣溫適宜。

與現實中暴旱順接暴雨的極端氣候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令梨:知道天氣預報不可靠,沒想過這麼不可靠,是哪個學術不精的命修在負責?打回去重修。

“有意思的是,隻有信奉斧頭菩薩的村落和天氣預報顯示的天氣不一致。”伽野晃晃屏幕,“改變天時可不是山野精怪能有的本事,難怪窮遊道人自斷雙臂才逃出了七裡村。”

窮遊道人再摳門,金丹真人的修為實打實存在,七裡村全員凡人,他一拂塵下去,村裡連隻螞蟻都活不了。

“修為超過金丹,斧頭菩薩背後站在元嬰修士?”令梨不理解,“那人圖什麼?若是想要血肉,隨便當個小宗門的客卿,有的是供奉。”

魔修中不乏吞噬血肉修煉之輩,性格狠辣的到處流竄作案,家底豐厚的撒錢買資源,最省事的做法是當某個小宗門的靠山,修煉耗材源源不斷送到洞府裡來。

身負元嬰修為卻甘願留在凡人村落,不是腦子有病就是所求更多。

令梨透過窗戶看向逐步逼近的七裡村村民。

他們的麵容遮掩在雨衣下,老張頭兩口子彙入人群如入海的水滴,每個人都變得一模一樣,高高舉起斧頭。

淡淡的詭異的黑氣混淆在雨中,淋著雨的村民們仿佛籠罩在黑霧之中,猶如一隻隻嗜人的鬼物。

令瓜劍嗡嗡作響,越深的惡意越能勾起劍靈殘暴的本性,如果持劍的人不是令梨,凶靈必定反客為主,驅使劍修為自己獵食。

令梨割破食指抹血在劍刃上,若有所思地看著氣息大變的村民。

“奇怪,明明沒有靈根,他們如何能操控雨中邪氣?”

令梨白天和老張頭聊了許久,老人是再普通不過的凡人,每日操心的都是農事,除了信仰詭異了些、騙人的鬼話多說了些,不足為懼。

可到了夜裡,舉起斧頭的村民實力大增,淡淡的黑氣縈繞在雨衣上,若窮遊道人白天沒逃出去,到了晚上他有六十隻手臂都不夠砍。

盤踞在凡人村落的詭異菩薩,夜裡雨中實力大增的村民,貫穿全程的斧頭和血肉的獻祭。

“我知道菩薩是什麼了。”

令梨指尖亮起一絲金光,至純至善的功德之氣縈繞在她周圍,驅散了屋裡黑沉的水汽。

“她是一尊人造的菩薩,因功德生了靈智。”

起初,是一座因原始信仰修建的小廟。

村民祈求豐收,祈求平安,照著口耳相傳的觀音像捏了一尊菩薩像。

她麵容慈悲,寶相莊嚴,豐滿美麗。

建造佛像的當年有個好收成,迷信的村民認為是菩薩的功勞,勤奉香火。

遇到天時不好的時候,村民宰殺雞鴨獻祭,鮮血染紅香案。

菩薩總是很靈驗,七裡村虔誠地信奉著她。

可惜老天喜怒無常,七裡村遭遇了長達數月的災情。無論怎麼供奉菩薩,災情依舊存在,殺了再多雞鴨也無用。

‘沒有辦法保佑我們的菩薩,為什麼還要給她供奉香火?’一個村民拿著斧頭走進了神廟,朝著泥像高高舉起斧刃。

一夜過去,進入神廟的村民沒有出來,籠罩在七裡村的災情忽然消失了。

村民們又驚喜又疑惑地來到神廟,仰望高大的菩薩像。

豐滿美麗麵容慈悲的菩薩一手攤在身前,一手背在身後。

她泥塑的手掌握著一把鋒利的斧頭。

滴答的鮮血流淌而下,被祈禱聲掩蓋。

“功德有人間受祿和天道受祿兩種,後者非轉世聖僧天道之子不可得,前者卻表現各異。”

令梨繞著指尖的金絲:“困於槐城的人們感激我,於是降下功德給我。七裡村虔誠信奉菩薩,一點一滴的功德彙聚在泥塑上,無名的神生出了靈智。”

泥土塑造了她,也困住了她,若無血肉之軀,她始終隻是一尊神像。

一尊靈驗時得人供奉,不靈時遭人斧刃的泥巴像。

令梨:“七裡村活祭的傳統應該延續了很多年,雖然隻以雞鴨活祭,卻讓菩薩習慣了血肉的供奉。”

生了靈智的她擁有更強的力量,對貢品的渴求也愈發旺盛。

“不是哪個腦子壞了的元嬰修士躲在凡人村落苦修,她是村落供奉的菩薩,根本離開不了她的誕生地。”

令梨指了指窗外即將破門而入的村民:“七裡村、十裡村、三裡村、五裡村,這些村落隻要有一個人活著,斧頭菩薩就不會死去。”

令梨現在有兩個選擇。

一是離開七裡村,不管這裡的破爛事,路過的修士被人坑蒙拐騙純屬活該,修仙不是過家家,生死由天。

二是屠村,徹徹底底的屠殺,殺到世界上再沒有人敢信斧頭菩薩,把她信眾的屍體堆在廟前充當柴火,一把火燒得乾乾淨淨。

前者,她禦劍一刻鐘便能到新的城市,天氣晴朗風景優美的旅遊城市。

後者,她和伽野聯手,推平村落隻需半個時辰,乾乾脆脆。

“選項一和選項二都不錯。”令梨說,“所以我選三。”

雨中淡淡的黑氣不是彆的,是墮入邪道的功德之氣。

村民信仰斧頭菩薩,扭曲的信仰彙聚扭曲的功德,碰見令梨指尖金光閃閃的正版功德就像老鼠見到貓,根本不敢近她的身。

原來這就是功德金身,令梨悟了。

她在槐城嘗到了功德的甜頭,但還不夠,若想以功德之氣精進修為,所需的量太大太多了。

令梨從前因為靈石不夠發愁,現在因為功德不夠發愁,貧窮是貫穿她一生的主旋律。

“送上門來的功德,不要白不要。”令梨一拍大腿,看村民的眼神陡然親切起來。

“雖然你們鬼話連篇淨搞些封建迷信害人,待客之道差到客人連半顆星的評價都不想給。但沒有關係,我很願意幫你們改正錯誤。”

功德之氣縈繞令梨,為她勾勒出一條耀眼的金邊,她顛了顛手中長劍,好商好量地說:

“我想過了,既然你們可以接受一尊手持斧頭的菩薩,改信一尊提劍砍人如砍瓜的菩薩,也一定沒問題。”

第178章 修仙第一百七十八天

◎你不懂潮流◎

聽說七裡村的雨停了, 外出找活乾的張大郎立刻背著竹簍回了家。

他走了幾天才到家,踏入村裡,地上的土地濡濕, 田埂上挑水理禾的村民來來去去,乾得熱火朝天。○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老張頭是七裡村的村長, 張大郎在村中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 一路上都有老農直起身子和他打招呼:“大郎回來了。”、“回來了啊大郎。”

張大郎其實有大名, 但大家都不愛叫, 村裡的赤腳大夫尤其固執, 每回張大郎去看病都要聽他大著嗓門嚷嚷:“大郎,喝藥了!”

不知道為什麼,張大郎每次吃藥時都有種一命嗚呼的奇妙預感。他思想來去, 懷疑自己看武鬆打虎看得太上頭,不該有的代入感增加了。

“叔,俺爹娘呢?”張大郎回家放下竹簍, 發現家裡沒人, 出門問鄰居老叔。

“拜菩薩去了。”老叔揚聲, “你小子剛回來是吧?還不拿點貢品去神廟拜拜。”

聽到菩薩二字,張大郎眼底閃過些許抗拒, 但他沒反駁, 老老實實去廚房抓了一把乾棗。

張大郎揣著紅棗走在村路上,一會兒健步如飛, 一會兒磨磨蹭蹭, 完美詮釋了拉扯的釋義。

他既想趕緊拜完菩薩趕緊了事, 如非萬一打死不踏入神廟半步, 又實在是膽戰心驚, 不敢跪在手持斧頭的女人像下磕頭。

村裡的鄉親們為什麼那樣狂熱迷醉地崇拜這尊鬼菩薩?他們跪在地上磕頭時難道聞不到廟裡揮之不去的血腥味嗎?

腐爛的人皮氣味, 濃鬱的皮屑味道。哪家的菩薩背在身後的手握著斧頭?

她慈悲的雙眸注視她的信眾,猶如砍柴人注視樹在眼前的木頭,斧頭和木頭切觸的哢聲清脆悅耳,被利落地斬成兩段。

張大郎每每僵著身子叩拜時都感覺蛇一樣陰暗濕冷的目光在他身上滑過,他一下下用力磕頭,直到他額頭的血腥味蓋住了泥塑像上的血氣,張大郎才感覺自己活了下來。

他的爹娘比他虔誠得多,天天把菩薩掛在嘴上,一邊念著佛一邊打磨家裡的斧頭,斧刃磨得又快又亮,看得張大郎心中湧起一陣陣寒意。

“家裡的客房被收拾過了,又有外鄉人住進來過。”張大郎低聲碎碎念,“菩薩收了祭品,雨果然停了……哪有這麼靈的事。”

分明是鬼菩薩降雨逼死了七裡村人,村民反而要向她獻祭,感謝她停下降雨。

張大郎趕著暴雨天去城裡找活做,一大半原因是他不想參加七裡村的傳統活動,團建使他痛苦。

“不幸的外鄉人,死前一定遭遇了他們此生最恐怖的災難。”

暴雨的黑夜,淌過積水而來的村民,他們披著黑色的雨衣,在雨霧中宛如扭曲的鬼影,手中斧頭寒光明晝,高高舉起。

一想到自己的爹娘也是其中的一員,一想到揭開雨衣露出的麵無表情的臉是他日常熟悉的鄉親,荒誕和恐怖攥緊了張大郎的心臟。

磨蹭了再久,張大郎終是走到了神廟門口,嫋嫋的青煙飄出門外,菩薩的香火不減反增。

張大郎低著頭走進廟裡,乾咽唾沫把懷裡的乾棗放在香案上,突然看見白瓷盤下壓著一張紙條。

【菩薩說她不愛吃生肉,活鴨活雞做成熟食再送來。附贈菩薩喜歡的菜單一份:烤鴨卷餅,啤酒鴨,鴨肉粥,雞公煲,爆炒雞絲……】

張大郎不知不覺展開紙條,看到好長好長一張菜單,比城裡賞味樓的名冊還全麵。

菜單最下方寫了一行小字:菜單參考書目《教你一文錢玩轉修真界》·窮遊道人著,絕讚好評發售中,預購前一百送作者親筆簽名一份。

張大郎嘴巴張大地拿著紙條:這是什麼?!

他迷茫,他彷徨,他壯起膽子抬頭看向菩薩泥像。

寶象莊嚴的女菩薩垂眼看向跪倒在她麵前的眾生,她一隻手向外攤開,一隻手高高舉起,掌心握著一柄幽黑的長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