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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緊迫,令梨沒指望短時間內將他培養成書法大家,隻要把她編的廣告詞寫得差不離就行。

她拖著椅子過來,讓薄念慈坐下。

兩人一坐一站,令梨終於在身高上占據高地,她撿起毛筆蘸了墨放進薄念慈手裡,右手覆在他手背上。

“我帶你寫一遍。”令梨換了張乾淨的宣紙,囑咐道,“記下我的筆法。”

見字如人,令梨的字飄逸瀟灑,落筆鋒利似劍,卻不過於張揚,細節處有幾分圓潤順滑。

因為寫的內容不嚴肅,她下筆的姿態很放鬆,令梨左手鬆鬆搭在薄念慈肩上,俯身叮囑他筆尖停頓輕重的要訣,烏發落入少年領口。

他被癢得動了動,捏住筆杆的手指微微攥緊。

一篇字很快寫完,墨跡未乾,令梨滿意地拿起來吹了吹,問薄念慈:“會寫了嗎?”

“還差一點。”薄念慈仰頭看她,“再來一次?”

要初學者一次學會寫篇能看的字,的確有些難為他。令梨瞧了眼天色,見時間尚且充裕,再次握住薄念慈拿筆的手。

“每個人寫字的風格不同,許是我的字體不適合你。”令梨解釋道,“左右傳單要求不高,字能看清好讀就行。”

令梨的視角隻看得見薄念慈的背影,他聽話地點點頭,右手隨著令梨的牽引在宣紙上遊走,墨痕逐漸鋪滿紙張。

又寫完一張,令梨餘光瞥了眼地板上鋪開的複雜人際網,大工程,她還差好些工作呢。

“可以了。”薄念慈戳了戳令梨覆在他手背上的右手,“我來抄傳單,你去忙吧。”

薄辛的記憶全在令梨的腦子裡,他們沒法交換工作,令梨鬆開手,不放心地說:“若是有哪個字還是不會,你再叫我。”

女孩子蹲在地上繼續畫圖,她被薄府複雜又扭曲的血親關係煩的皺鼻子,捏著毛筆好半天才連上幾根線,白皙的手背上留了兩道墨痕。

令梨提出來的主意,她專心致誌地乾活,筆硯放得遠了些,她乾脆蘸著手背上的墨寫寫畫畫,不知不覺用手背抹了抹額頭的細汗,頂著一張認真的花貓臉。

薄念慈眼底閃過笑意,他回神麵對桌上的宣紙,短暫思索後挽起袖子落筆。

一筆一畫,與令?璍梨手把手帶著他寫時分毫不差,一篇字寫完,連令梨都認不出是誰的筆跡。

薄念慈的確寫不慣毛筆字,但若僅是臨摹,還為難不了他。

筆劃沙沙,蹲在地上畫了半個屋子圖的令梨伸了個懶腰,抱臂站起身滿意地審視她的工作成果。

她繞過去看委托薄念慈抄的傳單,令梨大致掃了一眼,成果非凡。

不愧是天才,方方麵麵都很天才。令梨感歎了一句,非常滿意。

“我挑的幾個人,都是薄辛記憶中對本家很有怨懟的旁係。”令梨指著圖上的紅圈,“他們各自有自己的交際圈,手腕能力不弱,卻因金丹的缺陷早早斷送道途,心生恨意。”

本家未必不知旁支心中的怨恨,可他們牢牢把持著圈養分家孩童的山寨,確保每一個離開山寨進入薄府的人丹田中均被孱弱金丹占了位置,縱使再恨再氣,修為也走到了儘頭。

本家則遵循天道法則渡劫結丹,家中老祖更是元嬰大能,不怕分家掀起風浪。

劍修熱衷於單挑對群毆,實話說令梨不憚於帶著薄念慈殺穿薄家,她對上十幾個金丹贏麵依舊大,但薄家的太上老祖竟然是位元嬰,這就麻煩了。

“雖然我是個成熟的金丹大圓滿劍修,隻差一步碎丹成嬰,我也不能在幻境裡渡劫結嬰啊。”令梨惆悵道。

整個幻境都是靠薄念慈的精神力支撐下來的,萬一雷劫劈裡啪啦一通亂劈,把他腦子劈壞了可怎麼是好?

魔尊已經很陰晴不定喜怒無常了,再神經病下去,令梨定會淪為魔域罪人。

宗門罪人、妖族罪人、魔域罪人,令梨掰著指頭數了數自己造的孽,甚至有點敬佩自己。

好一個十惡不赦之徒!

渡不了劫結不了嬰,對元嬰老祖就要抱有敬意,不可用武力強取,要智取。

“都是些聰明人。”令梨撫過紅圈圈住的姓名,“隻要給他們一點兒希望,撕開一條口子,鋌而走險的勇士不該出現了嗎?”

窗外月色被烏雲遮蓋,正是謀逆造反的好時光。

兩道黑影兵分兩路,潛入霧靄的黑暗。

“吱呀。”

很輕的一聲響,仿佛風吹開木門,兩扇門間搖搖晃晃露出一條縫。

夜風透過門縫吹進屋裡,吹得燭火亂晃搖花了人的眼,屋內人罵了聲晦氣,不情不願起身關緊門。

“什麼東西?”薄山嶽撈起地上一張紙,很隨意地瞥一眼,揉成團準備丟出門外。

他的手比腦子快,紙張揉成皺巴巴的一團後,腦海才出現驚鴻一瞥瞧見的內容。

薄山嶽腳步一頓,火急火燎展開皺得嚇人的紙團。

他一目十行地閱覽宣紙上的話,先囫圇看過一遍,又一字一句地細讀,額間冒起熱汗,臉龐漲得通紅。

“荒唐!”良久,他怒而將紙張踩在腳下,幾腳踩爛,“怎會有如此荒唐之事!是誰散播謠言!”

薄山嶽虛張聲勢地叫嚷了許久,外頭安安靜靜,隻有風刮過地麵的嗚嗚聲。

男人粗暴地撿起紙張,湊到燭火邊燒得一乾二淨:“我不會信!準又是些密謀反抗本家的蠢貨罷了,不怕老祖把他們壓成一團肉泥嗎?”

薄山嶽用力掀開被子躺上床,閉眼企圖入睡。

修仙之人可用打坐代替睡眠,但薄家人甚少這樣做,沒必要,金丹便是頂了天的修為,再努力有什麼用?

薄山嶽不知為什麼想到了這點,內心嫉恨交加。

他罵罵咧咧地掀開被子爬起來,背著手在屋內來回踱步,躁動難安。

足足徘徊了一整夜,第二天天亮,薄山嶽精神不佳地繞過十幾個半月門,遞上自己的拜帖:“在下山嶽,來向本家的大人們彙報今年分家新增的金丹名單。”

薄山嶽負責檢查培育者的工作成果,這項工作他做了很多年,本家早已習慣他的拜訪。

接名帖的小廝嗤笑了聲:“新增金丹?他們也配被稱為金丹真人?一群水貨。”

薄山嶽臉頰抖了抖,賠笑道:“小哥說的是。”

他低下頭走過回廊,內心的妒火與憤恨越燃越旺:水貨?是啊,他們都是水貨,又是誰培養了這幫水貨!

薄山嶽不知不覺攥緊了拳頭,又連忙鬆開,隻在掌心留下深深的掐痕。

“山嶽兄。”走廊上有人招呼薄山嶽,他掛著笑臉抬起頭,熱情地應聲。

“辛老兄?”看見來人的模樣,薄山嶽的笑容真實了一些,“你也來拜訪本家的大人?”

‘薄辛’左看右看,見四周無人,才略微苦著臉說:“我們寨子最近成果不佳,我怕大人們怪罪,特來探個口風。”

這年頭誰不受本家的氣?薄山嶽頓有同感,安慰道:“沒事沒事,我替辛老兄美言幾句的本事還是有的,定不叫你被為難。”

‘薄辛’連忙道謝,又感激又辛酸地說:“想我在寨子裡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孩子們都把我當成頭頂的天,誰能想到我在真正的大人們麵前竟卑微至此。”

這話更是說在了薄山嶽的心坎上,他的臉色也難看起來。

“念慈,我帶來的那孩子,本來非常崇拜尊敬我,現在看我的眼神也不對勁了。”‘薄辛’搖頭歎息,“我不怪他,要怪隻能怪……”

‘薄辛’咽下最後兩個字沒說,薄山嶽卻看出他的嘴型——“本家”。

要怪隻能怪本家,把他們當豬羊飼養的本家。

薄山嶽攤開掌心,掐入肉裡的指痕刺眼得難看。

被燭火燒毀的墨痕宛如刀刻般一字一血地刻在他骨頭上,咯咯作響。

如果,如果信上說的是真的……

血親,血脈相連的親族,一邊是光明的道途,一邊是堵死的巷口。.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為什麼不翻過那堵牆,奪回屬於自己的一切呢?

‘薄辛’瞥了眼薄山嶽的掌心,中年男子頭顱微低,掩住眼底的漫不經心。

薄山嶽陡然發覺自己愣神了好一會兒,在本家人聚集的內院露出了不該露出的神情。

‘幸好辛老兄為我遮掩,我二人站在一處,不顯得突兀。’薄山嶽感激地看向‘薄辛’,得到對方理解的點頭。

“身負要事,我先走一步。”薄山嶽拱拱手,“改日必親自上門與辛老兄暢談。”

他腳步匆匆地離開,‘薄辛’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地目送。

繞過長廊,薄山嶽停在一扇門前抬手叩門,門內本家的少爺拖長調子,讓他滾進來彙報。

薄山嶽整理好稍顯淩亂的袍角,調整表情,臉上的笑容籠絡熱情,背脊前彎,仿佛無時無刻不躬身待人。

逆天改命的機會,隻和他隔了一扇門。

第115章 修仙第一百一十五天

◎忽悠瘸了◎

薄幼魚縮在屋子角落裡, 驚恐地抱住柔弱的自己。

他的反抗被賊人輕而易舉地鎮壓,薄幼魚隻能眼睜睜看著強盜洗劫他的醫書,燭光照亮書頁嘩嘩嘩的翻動。

“那、那是婦產科的醫書。”薄幼魚哆哆嗦嗦地說, “好漢饒命,若是哪家婦人待產, 老朽願意親自上門診治。”

死記硬背醫書的好漢扭頭看他一眼, 冷笑道:“區區醫書, 你以為我背不下來嗎?我可是宗門學分刷滿第一人, 應試教育王牌考生, 一手考試重點猜題的高超技術拯救了多少我宗弟子,你知道嗎?”

薄幼魚: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能不能彆殺我?

他是一個無辜的大夫而已啊!

薄幼魚悲從中來,嗷地一聲暈厥過去,決心再不睜眼麵對現實。

披著薄辛外殼的令梨不理會他, 抓緊時間硬背醫書, 一目十行。

醫術因救人而生, 劍術因殺人而生,兩極反轉, 令梨學醫學得分外艱難。

好在她不為提壺濟世, 隻想學會一樁換丹手術,可以針對性臨時補習。

“提到換丹, 果然還是婦產科的知識比較靠譜吧。”令梨思索, “都是剖開肚子, 都要縫合, 四舍五入換丹等於剖腹產。”

令梨洗劫了薄幼魚書架上的醫書, 翻到婦產科相關的內容, 如饑似渴地閱讀。

人有三痛六病,薄家人自然有求醫需求。旁支中有一脈被本家單獨分出,世代學醫,書架上的醫學筆記被盤出包漿,聚集了無數人的智慧結晶。

薄幼魚被令梨選中的原因很簡單,比起其他治療疑難雜症的大夫,身為婦產科聖手的他更能給予令梨智慧的引導。

“剖開丹田和皮膚縫合是我的強項。”令梨一手握劍,劍尖輕輕拍在掌心,多添了幾分自信。

她很自信,但願她的病人知道這位臨時轉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