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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濃鬱的桃香撲麵而來,擬鳳道君不適地掩麵屏息,餘光看見令梨攏了攏兜帽。

覺得難受很正常,擬鳳道君理解。

這枝桃枝是他數百年前為十裡桃源主人效力,對方給予他的報酬。

過了無數年,擬鳳道君始終記得那天,他難掩忐忑地站在桃花林外,朦朧粉霧化為的瘴氣隔絕世外。

桃林的主人隨手折下樹間一枝桃枝,修長的手撫過灼灼的桃花,他撫摸花瓣的動作繾綣溫柔,又在下一秒視如敝屣信手丟到地上。

多少人苦求求不得的寶物躺在枯葉泥土間,擬鳳道君垂著頭一直等到腳步聲消失在桃林深處,才聚集靈氣小心翼翼地將桃枝收攏在手。

此物能遮掩天道感知,替人躲避死劫,卻出自瘴氣重重的桃林,除了十裡桃源的主人,隻有最精純的靈氣可以觸碰其上。

擬鳳道君一路捧著桃枝回到府邸,抓來一個家仆讓他徒手碰觸桃枝。

濃鬱的桃香化為實質性的粉霧遮住家仆的口鼻,他呆呆地立在桃枝前,露出夢幻的笑容。

擬鳳道君冷眼旁觀,看著家仆嘴中呢喃著不知所雲的魘語,睡著了似的低下頭,五指並作爪抓向自己的心口。

一下,又一下,血和肉末濺在他臉上,他渾然不知,夢幻地微笑著,直到把%e8%83%b8膛刨出一個大洞。

家仆溫順地捧起桃枝,毫不猶豫地將枝椏插入%e8%83%b8膛的血洞。

桃枝恍若活物般滋滋吸取鮮活的血肉,開在枝頭的花蕊愈發嬌嫩豔麗,在陽光中抖顫花瓣。

擬鳳道君看了半天,腦子裡隻有一個念頭:還好我機智,沒直接用手碰。

“恐怕隻有和十裡桃源之主同等境界的大乘期尊者才不懼此邪物。”擬鳳道君心有戚戚。

他聽過一個傳聞,說十裡桃源之主的本體正是一株桃樹,修煉了上千年經曆雷劫化為人形,十裡桃源是他生長之處。

他折下的桃枝與他的本體同根同源,寄托了一部分十裡桃源之主的意誌。

“他的意誌難不成是擅折桃枝者死、不愛護花花草草者死?”擬鳳道君心有戚戚。

也可能是他將折下的桃枝也視為自己的一部分,不許人碰,隨便亂動的家夥都給我爬。

“小友可近距離一觀。”擬鳳道君大方地將桃枝遞給令梨,教她如何用靈氣包裹桃枝。

“桃枝收不進乾坤袋。”他預先給令梨打預防針,“你得一路捧著它,一直捧到天機門。”

令梨:我是什麼送花侍者嗎?千裡迢迢捧花獻給鬼算子,求他算一算誰是我的心上人?

心尖尖上的仇人,也是心上人的一種。

令梨仔細瞧了瞧這株桃枝,桃花開得格外豔麗,在清晨的冷風中微微顫動。

“隻有小貓才把鼻子湊到花蕊中央使勁聞。這樣濃鬱的氣味,你也不嫌嗆得慌。”

記憶中曾有人說過這樣的話。

開在頂端的桃花躲在兜帽底下,柔嫩的花瓣蹭過令梨鼻尖。

她神色莫名地盯著手中的桃枝看了一會兒,禮貌地還給擬鳳道君。

“前輩今日告誡,我字字銘記於心。”令梨說,“天光大亮時分,我與宿真人刀劍相向,必不忘前輩所言。”

黎明過後,擬鳳道君府邸開門迎客。

四日前有幾十人走入府邸,三日前剩餘十幾人,兩日前人影不足兩手之數,一日前四人走進府邸,兩人永遠留在了這裡。

今日府邸門戶大開,隻有一道身影平靜踏過門檻。

令梨抬起頭,對上一雙墨黑的眼眸。

她在那雙眼中看見了壓倒性的渴望。

沒錯,就該如此,令梨情不自禁地笑起來。

離開秘境後她回想起師兄曾經說過的話,他對劍道的執著、對她的追尋、對令梨結丹的期盼。

不是什麼師兄對師妹的關心,宿回雲真正希求的,始終是劍道。

是月下竹林一劍驚豔的劍道,是刻舟塔首位登頂的劍道,是向走在同一條大道上值得尊敬的道友討教的劍道。

心係劍道的劍修隻會被劍術吸引,一切另眼相看皆是為此。

令梨失望嗎?

不,她求之不得。

在宗門裡,令梨叫過很多人“師兄”,她口中的師兄與接單的老板並無差異,隻是一種禮節性的稱呼。

就像她稱呼很多人為“道友”,卻並不將其視為同道之人一樣。

你與我走在同一條路上嗎?

在劍道的漫漫路途中,你有資格與我同行嗎?

芸芸眾生在我劍下無甚差彆,你可敢拿起你的劍,向我證明你的不同?

“師兄。”令梨含著這兩個字在唇舌中滾動,又被她無聲咽下。

令梨抽出長劍,指腹貼在劍峰自上而下一滑。

血珠沁出白皙的皮膚,滴落在劍上。

活躍在劍身中的劍靈飲下主人的鮮血,壓抑的惡意與殺氣蠢蠢欲動,連帶劍柄嗡嗡作鳴。

如果說平日裡非劍修不可碰令梨的本命劍,如今她的劍卻是要將主人一起反噬。

令梨握緊劍柄,鬆鬆一震。

失控的劍靈受製於主人的壓力,蟄伏它的頭顱。

劍靈低了頭,貪婪的惡意卻愈演愈烈。

以主人鮮血開刃的長劍,迫不及待想要痛飲更多更濃的血氣。

“我不擅法術,唯一拿得出手的隻有劍術。”

令梨提起劍尖,如霧的殺戮氣息織就圓滿的劍意。

“久仰你之姓名。”她抬起頭,陰影落在白皙的下頜邊。

“且讓我看看,所謂的首席弟子究竟是何模樣。”

一語雙關。

宿回雲持劍格擋,他知曉令梨話中的未儘之意。

他們同為淩雲劍宗弟子,一個是高高在上眾星捧月的首席大師兄,一個是人群邊緣最不起眼的小師妹。

天差地彆的地位不過是世人賦予的差距,對於劍修,輸贏與成敗才是唯一定奪的標準。

讓我看看你憑什麼被稱作首席弟子,讓我看看所謂驚豔絕倫的劍道才華有多厲害,讓我看看——你有沒有資格,做我的師兄。

令梨要說的每句話,都在她的劍招中。

她曾和宿回雲一同迎戰天蠍老人,剛扛下天雷的女孩子以極端的瘋狂與不管不顧的肆意傾儘手段。

宿回雲以為他看儘了令梨的殺招,然而不是,完全沒有,她不小覷元嬰期的天蠍老人,卻看不起作為劍修的天蠍老人。

有些劍招,喂給不懂行的人,太浪費了。

你來我往方有趣味,能接住上一招,令梨才有再出下一招的興趣。

她許久沒見過讓她打得如此酣暢淋漓的對手了。

師兄一定是正統學院派出身,令梨篤定,他的劍招非常穩妥,毫無短板,對令梨變幻莫測的劍術亦有招架之力,不被她牽著節奏走。

很難得,令梨見多了和她過招沒兩下,整套劍訣連斷數次連不起來、逐漸連握劍姿勢都被帶歪了的劍修,她最不喜歡一套劍法從頭打到尾的人,沒意思。

想要一招鮮吃遍天的好事,彆來練劍。

令梨不討厭劍訣,她背過練過相當之多劍訣,多到同一招劍法有數以百計的變換,憑她心情隨機抽取,過招如抽盲盒,讓對手心態崩碎。

修仙本質為了圖個開心,圖個逍遙,令梨高興就好,管對手心態崩不崩潰,反正她很快樂。

令梨的心態不會崩,宿回雲目前還沒崩,最先崩潰的是水幕前看比賽的觀眾。

尤其是淩雲劍宗一行人,心態大崩特崩。

“這種劍法是真實存在的嗎?”趙昌聲音小得像蚊子嗡嗡,“我不是劍修,我不懂你們劍修的世界。”

他隻覺得牛逼,好酷炫。

“彆問我。”軒曉抱著劍,心如死水,“我是被那家夥淘汰的傷心人。”

“其實仔細想想,令、那個人對我還是很仁慈的。”軒曉喃喃自語,“要是像這樣和我打一場,我還修什麼劍,趁早折劍回家喂豬。”

但他轉念一想,和他打的那一場令梨連今日十分之一的本事都沒拿出來,是不是瞧不起他軒曉? 本 作 品 由 思 兔 網 提 供 線 上 閱 讀

“被她瞧得起好像也不是什麼好事。”軒曉盯著水幕中殘影重重的過招人,無法想象宿回雲現在壓力多大。

軒曉:“不,以宿師兄的性格,恐怕隻會覺得暢快。”

凡人真是理解不了他們天才的境界。

宿回雲豈止是暢快。

他向來漠然黑沉的眼眸如水洗般清澈剔透,瞳孔中隻看得見一個人。

誰也不知道,宿回雲卡在劍道瓶頸已經有些時日了。

劍修的瓶頸有兩種,一種是我太爛了不管怎麼練都好爛我好想死,一種是我知道還有進步的空間但進步後是什麼樣子我想象不出來,我的劍法哪有能突破的地方,我不懂我好想死。

庸才多是前者,天才多是後者。

太早踏足於常人無可觸及的境界,結果前路空空茫茫,找不到目標,看不到對照物。

所有人都說你已經很完美了,等結嬰後自然能更進一步,不必煩惱。

可結嬰後他的劍道該有怎樣的長進,宿回雲無從得知。

既然不知道,結嬰便結不成。

這就是劍修修真路上最難解的悖論,無可奈何。

除非,有誰能如撥開雲霧見青天般,以他前所未見的姿態擊碎他的認知,帶他走進一片嶄新的天地。

月下竹林的一劍,在宿回雲的瓶頸上敲出清脆的回響。

而今每一次過招、每一次劍尖相碰,玻璃破碎的響聲在宿回雲耳邊清晰可聞。

迷霧散開,向上的階梯近在眼前,曾阻礙他的一切都在相碰的劍尖中碎裂。

即使被兜帽遮蓋,那張笑盈盈的姣好麵容依然在宿回雲眼前。

她的眼睛很亮,像盛滿了月光,又像倒映著璀璨的星河,永不熄滅。

愛笑,會鬨,心裡很有主意的女孩子,容易和人打成一團但偏偏熱愛獨行,老是一個人跑不見,跑到危險的地方去。

好像誰都能在她心裡占有一席之地,又好像誰都不被她放進心裡,她背著她的劍,永遠在去往下一個故事的路上。

今日的邀戰,會在她心裡留下些許痕跡嗎?

宿回雲不知道。

他隻知道,在耳畔玻璃全盤碎裂的震響中,在頭頂雷雲轟然凝聚的驚聲中,他飄渺無儘的仙途上,令梨持劍劃下深可見骨的一道痕。

“是我輸了。”宿回雲很輕地笑了笑,柔和的靈氣將令梨推到遠處。

“站遠些,小心雷劫傷到你。”他對一臉茫然的令梨說。

“我要結嬰了。”

第69章 修仙第六十九天

◎葫蘆娃救爺爺◎

頭頂雲層雷鳴陣陣, 令梨抬頭看了看天又低頭看了看師兄,一整個呆滯貓貓頭。

她懷疑師兄在她不知道的時候進修了幻術,如此逼真, 聲光色俱全,不愧是師兄!

轟隆!

瞬息之間, 擬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