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裡到外輕薄得徹徹底底,怎麼一點都不反思自己?”
好可怕的雙標人類,隻會欺負他小貓咪。
“我沒有輕薄你。”令梨被咬住手指也不掙紮,指腹蹭了蹭幼貓稚嫩的虎牙,“擼貓的事怎麼能算輕薄?”
伽野:“《人族與妖族友好協議》第一條,人族必須尊重妖族的客觀生理條件,理解並承認妖形與人形為一體的事實,不得以文化差異和認知不足作為借口行輕薄之舉。”
令梨差點忘了,妖族在和人類鬥智鬥勇這些年,汲取人類的無恥和下流化為己用,逐漸學會用法律武器保護自己,每個妖修從小便要背法條、過法考,通過不了內部考試的小妖怪壓根不許下山入界。
伽野作為妖皇獨子,從小要背的法條壘起來比他人還高,兒時以《妖修保護法》啟蒙認字,長大後平均每天一套《五年法考三年模擬》、《法考必刷題》、《天道三十八套》,是刻苦的妖族做題家。
論打官司,令梨打不過他。
好在,強詞奪理是人類的特長。
“是你先鑽我袖子的。”令梨振振有詞,“隻有小貓咪才有鑽人袖子、踩人肩膀、霸占枕頭的權力,若你執意要做人,要我以道友之禮相待——”
她單手把小黑貓從袖中抓出來,作勢要往地板上放:“男女授受不親,道友沒有抱抱親親,少主請自重。”
小黑貓在空中四肢撲騰,艱難轉身,死死抱住令梨的手腕。
粉嫩的梅花爪拍在令梨手上,貓貓咪咪直叫,細長的尾巴討好地圈住令梨小指,像在求饒。
能屈能伸,碰瓷心機貓貓必備素養。
誰能拒絕一隻會背法條的貓貓撒嬌呢,令梨不再逗他,任小黑貓趴在她胳膊上,耳朵貼著她心口。
心臟振動的聲音貼著皮膚共鳴進小黑貓敏[gǎn]的耳骨,有力,令人安心,伽野安靜下來,一動不動地窩著。
令梨抱著小黑貓散步,偶爾打量路過的修士,又緩緩搖頭,相親名冊劃過一頁又一頁。
“道友養的可是靈貓?”甲板上,有青年修士走來搭話,稱讚道,“眼神頗為靈動,好生養幾年,必是一大助力。”
伽野在令梨腦內嗤了一聲,耳朵埋進她胳膊和身前的縫隙,不肯再聽。
把狻猊誇作靈貓堪比誇月亮是個很亮的燈籠,屬於能把當事妖氣死的比喻。
連誇妖都不會誇,青年修士一開口直接被令梨踢出相親候選人,她暗自後退兩步,警惕碰瓷。
“自是好生養著。”令梨順了順黑貓的背毛,“我寧可自己睡地板,也要把床讓給他睡,小貓咪可不能挨凍。”
“……倒也不必如此溺愛。”青年修士打了個哈哈,“北域與東海相去甚遠,路途寂寞,我與幾位道友欲相互討教,趣味一番,不知道友可有興趣?”
“怎麼個趣味法?”令梨很感興趣地問,“比誰先把船擊沉,還是比誰在甲板開的窟窿更大?”
青年修士:道友你思想好危險,該不會是哪個通緝令上的魔頭吧?
“在下張子贏。”他頗為謹慎地問,“還未請教道友姓名。”
“令……令你久等了。”令梨咬了下舌頭,改口道,“我名為伽梨,稱我伽道友即可。”
伽梨,假梨。
伽道友,假道友。
妙啊。
“從今天起,我就跟著貓姓了。”令梨悄悄撓了撓伽野的耳根,“行行好,不要揭穿我。”
伽野被撓得舒服,忍不住咪了一聲,輕快地搖了搖尾巴。
沒關係,他大方地想,我不介意,有人自己把自己賣給我,傻子才介意。
“伽道友。”張子贏在腦內回憶了一遍通緝令上的各個名字,確定沒有“伽梨”這個人,鬆了口氣。
魔域最高通緝令懸賞的女修名字裡也帶個“梨”字,但“梨”是女性名字的常用字,張子贏沒能將“伽梨”和“令梨”聯係在一起。
他放鬆下來,玩笑道:“比試規則很簡單,水域中海魚極多,大家各憑本事出手,限時一炷香,魚多者勝。”
“可有彩頭?”令梨問。
“哈哈哈,討個趣味而已,沒有。”張子贏補充道,“不過,若是道友能捕到一種通體透明散發七彩光芒的小魚,我願高價買下。”
他伸出一隻巴掌晃晃:“一條五百靈石,有多少收多少。”
“通體透明散發七彩光芒的小魚?”令梨迷茫,“七仙女在海裡的粉絲嗎?”
“他說的是小虹魚。”伽野咬了咬令梨的指尖,傳音給她。
“東海名菜‘九十九重彩’的主材料,這種魚膽子小且遊速快,難以捕捉。你不要賣他,開價低了,拿到東海隨便一家酒樓,一條一千靈石起步。”
令梨看張子贏的眼神頓時不善起來。
打工人不騙打工人,奸商人人得以誅之!
“九十九重彩好吃嗎?”令梨頭一次聽說,問伽野,“假如它的性價比和我宗食堂大嬸的絕美豆漿差不離,我必定一試。”
伽野不差錢,他既然知道九十九重彩,自然吃過。
“味道還不錯。”貓貓%e8%88%94%e8%88%94嘴巴,“性價比我沒算過,一盤三萬靈石,不貴。”
令梨:告辭(抱拳.jpg)
“如果我沒記錯,你拍賣會賺了五千萬靈石。”伽野好奇道,“有必要如此節省嗎?”
當然有必要,令梨默不作聲揉亂貓貓頭,把小黑貓揉得咪咪抗議。
五千萬靈石,看著多而已,瓊玉梨枝過不了多久就禍禍沒了,小梨窮苦人的本職亙古不變。
“一條一千靈石,這個生意可以做。”令梨對沒有彩頭趣味捕魚賽興趣不大,但她對一切能使金錢流向自己的買賣都感興趣。
“我下海捕魚。”令梨問趴在手臂上的黑貓,“你呢?我送你回房間?”
小黑貓晃了晃腦袋,一躍從令梨胳膊上跳下,輕巧落在甲板上。
海風吹得小黑貓愜意眯起眼,伽野尋了個太陽好又偏僻無人的位置,軟乎乎趴成一團貓餅。
“會享受的貓貓。”令梨彎眼笑了一下,由著他去。
黑貓金色的貓瞳映出躍入海中的少女背影,她如泡沫般消失在幽藍水麵,被海浪無聲淹沒。
“這個季節抓不到小虹魚。”伽野慢慢%e8%88%94爪子,心想,阿梨定會失望而歸。
當然,不是完全抓不到。熟悉東海的修士總有辦法,比如那個叫張子贏的家夥,懷裡藏了一種香料,最能吸引小虹魚。
小虹魚膽子小,遊速快,張子贏邀請眾修士一同炸海麵撈魚,受驚的小虹魚在海麵飛速竄逃,下意識被香料引向他那邊,一網打儘。
伽野對張子贏藏一手的做法不置可否,但他討厭香料濃鬱的氣味,害得他嗅不到阿梨身上淡淡的梨花香。
在海腥味嗆鼻的船上,隻有令梨身邊尚存一方淨土,讓貓貓敏銳的嗅覺有一絲喘熄的空間。
陽光曬在背毛上暖烘烘,伽野翻了個身,曬完背毛曬肚皮,黑貓像烙餅一樣熟練地把自己翻來翻去。
好愜意,愜意得不正常。
伽野沒有告訴令梨,他不是第一次被人暗算變為幼年期。◆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上一次是在許多年前,他幾乎記不清幕後黑手被父皇抓住後求饒的模樣,隻記得變成小黑貓的那幾天。
小小一隻,半點戰鬥力也無,他邁著小短腿跑了很久很久,狼狽躍下矮矮的土牆,陰冷的雨水濕噠噠黏在毛上,過路的野狗對他流著口水嘶吼,眼睛在夜裡餓得泛綠光。
周圍的一切被放大了千百遍,扭曲的牆麵四麵八方擠壓他的身軀,灰色的天空搖搖欲墜。
世界對妖族少主很友好,對小黑貓不是。他被城中的孩子追攆、扔石頭,被人揪著尾巴往地上砸,口渴時喝瓦楞裡臟兮兮的積水,餓了就%e8%88%94%e8%88%94嘴巴,說服自己再忍忍,很快就到家了。
伽野路上也遇到過肯幫忙的修士,看中他許諾的利益,假裝殷切地提供幫助,替他用昂貴的蜀錦和柔軟的白綿鋪成睡覺的窩。
窩裡很軟、很舒服,但伽野睡不著,不敢閉眼,他鼻尖滿是熏人的香料氣味,像一團粘稠的沼澤,繃著的神經時刻提醒他不能輕信。
自幼年化後,他從未有一刻敢閉上眼睛,庭院裡掉了一根樹枝下來,都驚起劇烈顫動的心音。
那修士倒沒食言,伽野獨自度過了幾個不敢合眼的夜晚,便被送回族中。
還沒恢複人形的伽野趴在妖皇殿的橫梁上,看著那人先誇大自己的功勞,獅子大開口討要了不少報酬,又攀關係地留下他睡過的窩,道:“少主在我這兒心安得很。”
那人走後,家中侍從捧著窩,笑著對伽野說:“少主,可要我替您收好?”
“拿去燒掉。”伽野跳下橫梁,頭也不回地離開,“送個貓窩給我做甚?真當我是他養的一隻畜生嗎?”
現在回想起來,伽野覺得自己錯怪了人家。
人家隻是給他做了個貓窩而已,言語間還是很尊重他的,不會對他又抱又擼,捏了耳朵又玩尾巴,幾隻肉墊被捏了個遍,天天給他洗腦“你就是一隻小貓咪”、“誰是我的乖乖貓貓”、“貓貓生來便是給人擼的”。
令梨擼貓的時候完全不把伽野當妖修看,可她又非常清楚貓貓的殼子裡裝著一個妖族少主,完全不會讓伽野有被貶低的感覺。
說好把床讓給他,也不計較自己是個女孩子,更不用幾日未曾安眠的疲勞討價還價,乾乾脆脆盤腿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抱著劍一秒入睡。
她脆弱的後頸背對伽野,持劍的正麵朝著門口,萬一有人闖入,睡夢中的人會第一時間拔劍擋在伽野麵前。
枕頭上有淺淡的梨花香氣,安心感如裹在身上的錦被,拖著伽野一點點陷入沉眠。
變回幼年期的第一天,小黑貓鑽進袖子裡體驗了一把飛劍狂飆的刺激,聽人麵不改色打著寵物的名義逃票,獨自占領一張大床,耳畔多出一道輕淺的呼吸聲。
變回幼年期的第二天,小黑貓費勁巴拉從厚厚的錦被中鑽出來。
新鮮微冷的空氣湧入他的鼻腔,靠坐在床頭的少女托腮望來,陽光為她勾勒一層金邊。
笑容點亮她姣好的容顏,伽野忽然很希望她湊過來,蹭一蹭他溼潤的鼻尖,說早安,我的小貓咪。
如果他真是她養的貓,想必每天都會得到這樣的問候。
“我也沒有很想被當成貓。”伽野晃了晃陽光下閃著金光的尾巴,“隻是權宜之計,對,權宜之計。”
光曬太陽也怪無聊的,伽野翻身站起,踱步到甲板邊,貓瞳映出波濤滾滾的海麵。
受張子贏邀請的修士紛紛開始炸魚,各種法寶漫天飛舞,令梨不知所蹤,十有八九潛到了水底。
“小虹魚喜歡陽光和金燦燦的顏色,很少潛入海底。”伽野不知該說什麼,或許淩雲劍宗該額外開一門捕魚實踐課,起碼教導一些海洋常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