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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群魔亂舞的人生含淚乾杯。

天蠍老人的臉色變了又變,既有機關算儘卻竹籃打水一場空的不甘和憤怒,也有被小輩大肆嘲諷後的惱羞成怒和遷恨,最後統一化成憤怒的火焰,朝著被他捏在掌心的令梨洶湧傾瀉!

“明明是個沒了劍骨的廢物——”他的聲音像是從牙縫中生生擠出,“憑什麼,你憑什麼在劍道上有如此修為!”

令梨:都說了是因為小梨很努力!劍道從不辜負刻苦求索的人!有空打小梨還不如把你唧唧歪歪的菜雞劍法重新練練!

令梨恨鐵不成鋼,可她的喉嚨被天蠍老人捏得咯吱作響,難以發出聲音。

憤怒蒙蔽了天蠍老人的眼睛,他沒有意識到令梨瀕臨死亡卻持續挑釁他的用意。

從離開刻舟塔到現在,恰好過了兩個時辰。

刹那間,龐大的劍陣從天蠍老人腳下拔地而起!

無數冰藍色的劍光在空中織就密密麻麻的劍網,山峰碎裂,灰石飛天,整個秘境的目光都被一道通天的光柱吸引。

“三枚劍牌!彙集到一處了!”

刻舟塔下,眾人驚呼。

劍陣的出現是那樣突然沒有征兆,敵人來勢洶洶,天蠍老人條件反射般在周身凝聚劍域保護自己。

他忘了,令梨還在。

劍域是劍道的集大成體,隻可包含劍修本人悟出的劍意,純粹得摻不了一絲雜質。

若是天蠍老人有本事剿滅令梨特有的殺戮劍意,他的劍域倒也能支愣起來。

他哪裡做得到?

天蠍老人越想越氣,腳下的劍陣絕非凡品,不是淩雲劍宗一般弟子接觸得到的陣法。

他可以不把築基期的令梨放在眼裡,但對宿回雲天蠍老人如臨大敵,絲毫不敢托大,非得全力以赴不可。

“罷了,留著她也無用。”天蠍老人手下用力,把令梨狠狠甩向山峰。

山峰巨石林立,令梨後背撞到石頭,石頭表麵暈開鮮紅的血。

濺起的血點像一隻被碾死在石磨裡的小雀,天蠍老人瞥了一眼,不再在意。

沒有天生劍骨,令梨在他眼裡隻剩下嫉妒的價值,還是早早送她去死比較開心。

失去殺戮劍意的鉗製,天蠍老人劍域張開。老者猝然拔劍,擋下白衣劍修刺向他咽喉的一擊。

“真是師門情深。”老人冷笑,“一個兩個的天才接連出現,讓老夫好生妒忌!”

兩人交戰的身影投射在令梨視網膜上,化為模糊的形狀。

宿師兄……真是小梨可靠的好朋友……為他們的默契乾杯……

半暈半醒間,令梨艱難地想。

天蠍老人生性警惕,捉到令梨後在周圍設下了隱蔽作用的禁製,隱秘蹤跡。

令梨雖把留有她氣息的乾坤袋給了宿回雲,卻沒有把握師兄一定能找到她。

她打定主意要拖到兩個時辰的關鍵點,不惜瘋狂挑釁,把壓箱底的秘密拿出來講。

宿回雲來得卻比令梨預料要早。

他必然是用儘全力,以神識一寸寸掃過秘境,風塵仆仆,追隨令梨禦劍的痕跡趕來。

其實他不來也沒什麼,令梨和宿回雲不過區區幾日的交情,她自認給師兄找了不少麻煩,獨立解決問題是外門弟子的美德,她可以!

但宿回雲來了,冰冷劍意剛觸碰到禁製邊緣令梨就察覺到了。

連同劍意中遏製不住的怒氣和殺意,在她的感知中清晰無比。

師兄!無敵可靠!

天蠍老人的手指撕開令梨後頸的皮肉,劇烈的疼痛遮不住她想誇誇師兄的心情。

“不愧是人美心善的師兄!”令梨在識海裡對令瓜感歎,“我第一次覺得有師門是件好幸福的事。”

“什麼時候了你還在想這個!”令瓜尖叫,“等他過來你就跑!把他們丟下自己跑!聽見沒有!”

令瓜才不管天蠍老人和宿回雲的死活,它隻知道自己的主人遭了大罪,但凡有機會,它定要把罪魁禍首一刀刀削成片,像碾碎螞蟻一樣碾碎千萬遍。

“跑?等天蠍老人發現我早沒了劍骨,師兄一劍刺來,他鐵定拿我做劍牌擋劍。”令梨晃了晃腦袋,失血過多讓她渾身發冷,思維逐漸遲鈍。

“我……想辦法拖延點時間。”令梨用心血印記對令瓜說,“你去替我阻一阻師兄,他會明白我的用意。”

令瓜急得在劍裡跳腳,但不管嘴上有多不饒人,它聽令梨的話,什麼都聽。

滴滴血液順著令梨指尖滑落,長劍嗡鳴,一道劍意自行催發,打在天蠍老人的禁製上。

天蠍老人隻當是令梨無用的掙紮,嗤笑一聲,手下動作不停,眼裡隻有劍骨。

殺戮劍意穿透禁製,無聲地敲在流雲的劍柄上,強令它收斂殺意。

仿佛它的主人在說:不是時候。

不是時候?宿回雲黑沉的眼眸中印出滿身是血的令梨,翻滾的殺念幾乎占據他全部心神。

令梨若是看見如今的宿回雲,怎麼也不能說出人美心善四個字。

他像深淵的修羅,隻為以殺嗜仇而來。

天蠍老人無知無覺,他的聲音回蕩在山峰間,一句一句,加深宿回雲的殺念。

他說自己是為天生劍骨而來,說小師妹早該把劍骨上報宗門自請抽骨,說如果宿回雲知道她身負劍骨,會做的事和他現在沒什麼兩樣。

“你隻是靠天生劍骨才有如今的修為!抽了劍骨就什麼都不是!”天蠍老人將嫉妒藏在辱罵中,一句接著一句。

沒有劍修不向往天生劍骨,甚至宿回雲也無法打包票假如宗門知道小師妹身負劍骨,不會有人暗中對她下手。

“我出色是因為我努力!你菜是因為你沒用!”

小師妹疼得聲音發顫,咬字卻異常清晰,似是非常不滿天蠍老人把她的劍道修為和劍骨掛鉤。

都生死關頭了,她的關注點怎麼還和平時一樣歪?

宿回雲短促地閉了閉眼,依了令梨的意思,抬手勾勒陣法。

越是威力大的劍陣,布置上越花時間。小師妹阻止他當即拔劍救人,自己努力拖延時間,是在告訴宿回雲:師兄,聚陣。

劍陣是門異常複雜的學問,天階秘籍藏於宗門藏經閣,非內門弟子不可閱覽。

宿回雲是淩雲劍宗這一代首席弟子,又是無心劍尊親傳弟子,他的權限並肩宗主,知曉的陣法不計其數。

也就宿回雲能在令梨拖延的短短時間裡想到足夠合適的陣法,並以一己之力在天蠍老人察覺不了的情況下布陣。

一道道玄妙的軌跡用劍意生成,隱沒在虛空中,織作層層殺機。

宿回雲的動作越來越快,卻無法在天蠍老人剝開令梨血肉前布完龐大的陣法。

令梨沒有食言,她拚儘一切在為師兄爭取時間。

脊椎裡的梨花枝暴露在天蠍老人眼中,同時落入宿回雲眼底。

他聽到了從未想過之事。

她的天生劍骨早就被抽走了,在小師妹剛剛出生的時候,有人抽走了嬰孩的脊椎,將她棄於野犬徘徊的院牆外。

女孩口中的兄長以梨花枝為嬰孩填骨,保住了她一條命。

梨花枝消耗靈石,小師妹日日操勞兢兢業業兼職,隻為維持身體裡這根偽骨。

她付出那樣多的努力,隻為和常人一樣行走、存活。

在如此不利的局麵下,她依然熱愛劍道,勤於練劍,練就了一身令人驚歎的好劍術。

劍陣最後一筆畫成,布陣者五味雜陳的情感一同封印入內,潮湧找不到出口,化為滔天的海浪撲向深恨之人。

【他必須死在這裡。】

如令梨所料,天蠍老人要生成劍域自保,隻能把她遠遠丟開。

積年成名的元嬰心思惡毒,手下用力極重,把女孩狠狠砸向朝山峰上最堅硬的石頭。

她的脊背砸在石麵上,濺起一朵血花。

宿回雲的心臟陡然一空。

這一幕幾乎使他心魔妄生。

劍陣與劍意碰撞,插在地上的黝黑長劍嗡鳴震震,突然自行浮空,閃電般衝向蜷縮身體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令梨。□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白皙的指尖染了血,有氣無力地撫了撫劍身,像在安慰一個無措的孩子。

“我沒事。”令梨虛弱地說,“你乖乖的。”

她又咳出一口血,渾身冰涼,黑白彩色的光暈在令梨腦海來回閃爍,攪得她額頭發疼。

令梨慢騰騰地抬起手,繞到背後,指尖順著脊椎從上劃到下。

瓊玉梨枝,令梨填了多少靈石給它,她自己都數不清。

它害令梨成為打工小梨,又救她的命,替她填骨許多年。

除了作為脊椎骨支撐令梨的生命,瓊玉梨枝本身其實是存儲靈氣的至寶。

如果令梨願意,她可以一次性從瓊玉梨枝裡提取大量靈氣,隻要在梨枝維持不住之前悉數還回去即可。

簡單點說,它可以當“靈氣花唄”用,沒有利息,逾期直接判處死刑。

“我討厭超前消費。”令梨喃喃自語,“但偶爾奢侈一把,問題不大。”

滑下的指尖停留在尾椎上,輕叩一下。

精純的靈氣從梨花枝中湧出,漫向令梨的四肢百骸。

轟隆——

起初是一陣風,冷得刺骨,仿佛來自幽暗之域,從地底吹向天際,彌漫八方原野。

再是積雲,一層又一層,厚厚裹挾天空,黑雲壓城城欲摧,壓抑昏暗,如千斤巨石墜在人們心口。

隱約的轟鳴聲藏於積雲,低低悶悶,雷光在雲層間閃爍,閃電遊走不定。

遮天蔽日的黑暗籠罩了整個秘境,光線在一瞬間消失,奔走的修士們紛紛抬頭,麵露驚愕。

“這是?”軒曉驚訝,“有人要在秘境結丹?”

“我見過許多金丹真人結丹場景。”趙昌張大嘴巴,“可沒見過這麼大的陣仗!”

“九重天雷,厚積薄發,天妒英才,曆此劫難。”軒曉表情複雜,“當年宿回雲結丹,也如這般。”

“不知是哪位道友。”

遊離在空氣中的靈力受到吸引,瘋狂湧向同一處。

交戰的天蠍老人和宿回雲同時回頭,一人麵容驚怒,一人眼露笑意。

“置死地而後生,結丹機緣竟在此處。”

宿回雲拋下一隻乾坤袋,數不清的靈石靈脈在地上生根,晶瑩剔透,幾乎將令梨淹沒。

令梨掐訣打坐之餘,微微一酸。

嗚嗚,大家都很富有,隻有她永遠貧窮。

令瓜劍躺在令梨膝上,梨花白劍穗一晃一晃。

烏雲越積越厚,雲層間的雷光閃爍黑紫色澤,空間隱隱撕裂,露出恐怖的空隙。

迎接天雷之人身體千瘡百孔,單薄的身影在風中愈發渺小,仿佛下一秒便要消散。

見到此幕,天蠍老人提起的心慢慢回落。

結丹是修仙路上最初也最艱難的一道門檻,長生久觀的路近在眼前,天道卻不許人輕易擺脫輪回之束縛。

降下的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