顫意。

聞也突然有些想抽煙，但她就站在那裡，不適合，他搭在衣褲邊的手微微僵了下，目光迥然地看著尹洧%e5%90%9f：“那接下來的事，我來安排？”

聲音是啞的，好似散在周圍的風裡，音調有些輕，難以捕捉。

尹洧%e5%90%9f：“好。”

後來的那一周，一切都像做夢。

她們去見了彼此的家人，尹家和聞家一直都有生意往來，長輩之間互相都認識，隻是聞也從小跟著南方的外婆，尹洧%e5%90%9f也早早隨母親離開延陵，所以沒見過麵。

談了一些談婚論嫁不得不談的事，但沒有談到婚禮。

“婚禮等你準備好了我們再辦。”聞也對尹洧%e5%90%9f說了這句話，尹洧%e5%90%9f很讚同，她現在還無法想象她們要怎麼給彼此寫誓詞。

領證的前一晚，譚寧打了電話給尹洧%e5%90%9f。

電話裡，先是良久的沉默，久到尹洧%e5%90%9f以為是不是打錯了的時候，譚寧才開口，“想好了嗎？”

尹洧%e5%90%9f頓了頓，有很多想說的話。

相親結婚有自己的家庭就不必再為她操心，這不是她想要的嗎？這麼多年，對她冷漠置若罔聞不管她過的好壞隻要不缺錢就是儘到了母親的責任這不是她奉行的嗎？

如今到了這一步，才想起問她想好了沒。

尹洧%e5%90%9f很想控訴，但卻終究不願意惹譚寧難過，於是她對譚寧說：“想好了。”

譚寧嗯了聲，“給你準備了嫁妝。”

電話掛斷前又說，“你有隨時喊停的權利。”

尹洧%e5%90%9f擦擦眼角的濕，把陽台的門闔上。

*

三月三十，周一，定下來領證的日子。

尹洧%e5%90%9f站在民政局門口，有種恍惚的感覺，有那麼一刹那，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站在這，聞也就站在她身側，看她垂著頭，問是不是不舒服。

“沒有。”尹洧%e5%90%9f摸了摸耳朵，說，“可能是沒休息好。”

聞也把手裡的水遞給她，讓她喝口緩一緩，臨進門前，還是說了句：“要是後悔了，還來得及。”話落又說，“不用想後果，所有後果我都能處理。”

“你後悔了嗎？”尹洧%e5%90%9f先是搖頭，然後看他。

聞也對她說：“不後悔。”

尹洧%e5%90%9f：“我也是，雖然不確定以後，但現在不後悔。”

聞也：“那進去？”

尹洧%e5%90%9f：“好。”

領證的步驟不算複雜，隻用了一個小時，兩人就領到了兩本結婚證。結婚證各自存放好，聞也開車帶尹洧%e5%90%9f去了市中心的一套公寓。

這套公寓是聞也大學期間買的，和朋友買的上下層。地理位置不錯，剛好處於醫院和尹洧%e5%90%9f餐廳的中心位，開車三十分鐘就能到各自工作的地方。

公寓在8樓，一梯兩戶，聞也說對麵那戶也是他們的房子，隻不過沒裝修，“前段時間聯係了工人，下個月他們會來施工，給你裝成廚房。”

尹洧%e5%90%9f有些觸動，觸動後又想起自己沒給他準備禮物：“聞也。”

這兩個字落地，聞也輸密碼的手微滯，現在很少有人這麼喊他，不帶職業，也不是以身份相稱，隻是單純的名字。

聞也：“嗯？”密碼鎖被解開，門也隨動作敞著，尹洧%e5%90%9f很快看到了一個曾經理想中的未來的家的樣子。要充足的陽光，要落地玻璃，要暖色調，要客廳有一麵可以陳列書畫的牆，要柔軟的沙發，要很長的島台，要一個迷你機器人……

“剛才想說什麼？”聞也從玄關處拿拖鞋讓她換，問道。

“想說你審美很好。”尹洧%e5%90%9f還沒從眼前的景象回神，愣愣的換著鞋。

聞也：“媽盯的裝修。”

尹洧%e5%90%9f：“阿姨——”剛出口就察覺到不對，於是改了口，但聲音有些小，“那……媽……審美很好。”

“嗯。”聞也總覺得這句‘媽審美很好’還有更深一層的意思，隻是他沒有追問，看尹洧%e5%90%9f換完鞋子便衝不遠處的小機器人招了招手。

“它叫RICE。”聞也介紹說，“家居型機器人，隻是還在內測階段，有些功能還沒解鎖。”

“誰說的？”小機器人圓圓的腦袋向上抬起，盯著兩人看了看，忽然說，“我什麼事都能做。”

尹洧%e5%90%9f：“……”

她的注意力完全被這個腦袋圓身子也圓的雪娃娃一樣的小家夥吸引，“RICE？”

“在呢。”停頓幾秒，問，“你叫什麼名字？”

“尹洧%e5%90%9f，”尹洧%e5%90%9f笑了笑，蹲下來，告訴它，“你也可以叫我今今。”

“哦，”小機器人抬起自己笨拙的胳膊，輕觸了下她的指尖，用無比認真的語氣和她說道，“今今，我等你好久了，歡迎你來到我的身邊。”

尹洧%e5%90%9f看它禮貌的收回手，忍不住彎彎眼睛，這個機器人和她曾經設想的一模一樣：會一本正經的說情話。

一大一小在一番友好的交流後，成了朋友。

尹洧%e5%90%9f和聞也在新家吃了簡單的一餐，餐桌上，尹洧%e5%90%9f告訴聞也喜歡RICE的原因：“我很喜歡小動物，也很想養，但我對動物毛發過敏。”是對幾乎所有小動物的毛發都過敏，“RICE滿足了我對養小動物的期待。”

“有沒有想過它還具備什麼功能？”聞也給她倒了杯溫水，問她。

尹洧%e5%90%9f：“就這樣就好。”答完想起其實也是有想過期待的，“如果可以，我希望它可以有很長的壽命。”

“嗯。”聞也說，“它應該會比我活的長。”

“……”

雖然算新婚夜，但各自都有各自的事要做。聞醫生有個剛做完手術的病號，需要實時監測，尹洧%e5%90%9f堆了很多圖沒有修也要加班，重點是她的東西也還在自己公寓，需要慢慢收拾。

聞也開車，先送她回她的公寓，臨下車，喊了她一聲，問，“會不會心裡不舒服？”算是重要的日子，但不能陪她，“我也可以和人調班。”

“沒有不舒服。”尹洧%e5%90%9f笑著說，“不僅沒有不舒服，反而這樣更自在。”

尹洧%e5%90%9f：“聞也，”因為是說到重要的話，所以又喊了一聲他的名字。

聞也：“嗯？”

“你也可以做你想做的事，”尹洧%e5%90%9f的聲音很輕但很鄭重，“任何時候都可以。”

空氣沉寂了幾秒，聞也的聲音透過月色傳來，攜著低沉，“謝謝，新婚快樂。”

尹洧%e5%90%9f：“你也是。”新婚快樂。

—

尹洧%e5%90%9f上樓，弟弟也在，不僅在，還一臉怨氣的看著她。

尹洧林：“姐。”聲音委委屈屈。

“怎麼了？”尹洧%e5%90%9f換完鞋，走到沙發前，坐在他身邊，摸了摸他的頭，像小時候一樣。

“說不上來，”尹洧林道，“就是怕你沒有很開心，還怕以後你就沒時間管我了。”

“想什麼呢？”尹洧%e5%90%9f拽拽他的衣袖，說，“會一直管你，你要是不聽話，還得揍你。”

尹洧林：“……”

沉默了一會兒，又問，“你不會是因為聞醫生給我做了手術，為了報答他的救命之恩就嫁給他吧？”除了這個理由，他想不到能讓他恪守成規的姐姐突然閃婚的其它理由，要麼就是，“是不是媽拿什麼事情威脅你了？”

尹洧%e5%90%9f：“……都不是。”

尹洧林：“那我想不通。”

尹洧%e5%90%9f：“……非得要個理由嗎？”

尹洧林：“嗯。”頓了頓，又說，“真有理由啊？”

“對啊。”尹洧%e5%90%9f說，“我雖然還不確定，但我覺得應該是因為喜歡。”

大概是因為喜歡聞醫生，所以願意在一個陌生的本害怕觸碰的領域，勇敢的和他試一試。

尹洧林還在消化她那番話，甚至翻起了聞也聞宛連帶他姐的朋友圈，試圖找出蛛絲馬跡，“姐，這聞醫生怎麼和你一樣，一百年不發條朋友圈。”

尹洧%e5%90%9f正在擺弄相機，聽見這句話，忽然想起，她連聞也的微信好友都沒。

“可能是沒時間發。”尹洧%e5%90%9f猜測說，“醫生工作都挺忙的。”

“呀，不對。”尹洧林風風火火的從沙發上跳下來，到尹洧%e5%90%9f麵前，“他發了一條朋友圈，兩分鐘之前。”

尹洧%e5%90%9f隨著尹洧%e5%90%9f的動作往屏幕上看，很快看到一張方正的圖，圖片上是兩本結婚證，她都沒留意是什麼時候拍的。?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配文很簡單，兩個字。

【已婚。】

尹洧%e5%90%9f想起今晚在車上，聞也說的那句話：“你介意公開嗎？”

她回答“不介意”。不是見不得人的事，就順其自然。

尹洧林突然道：“我對他改觀了一些。”

“啊？”尹洧%e5%90%9f一時沒反應過來尹洧林的腦回路。

尹洧林：“畢竟願意在朋友圈公開另一半的男人都是好男人。”

“……”尹洧%e5%90%9f

原來還有這種理論。

尹洧林：“不過隻是一丟丟改觀，還有待考察……”

弟弟的話還在繼續，尹洧%e5%90%9f拿著相機的手卻停住，她揉揉耳朵，猜測自己是不是犯了低血糖，腦海有些眩暈。

眩暈過去，她想喊尹洧林給自己倒杯水，但發現聽不太清他的聲音。

尹洧林：“姐，姐，你怎麼了？”

終於聽清這句話，但是音頻雜亂，尹洧%e5%90%9f說，“可能是蟲鳴聲太大，耳朵嗡嗡響。”

“是嗎？”尹洧林以為是自己聽覺不敏[gǎn]，跑到陽台上，打開窗戶聽了聽，發現除了偶爾有車流聲，沒有其它聲音，他算了算時間，問尹洧%e5%90%9f，“你聽到的是哪種蟲鳴？”

尹洧%e5%90%9f：“知了。”

很長的音波，此起彼伏，又刺耳雜亂。

“不對啊姐，”尹洧林為了確認自己的想法查了百度資料，他把手機上那一行字給尹洧%e5%90%9f看，“知了最早六月開始鳴叫。”

但這是三月。

第19章

◎她像騙婚◎

019：

回房間後, 尹洧%e5%90%9f翻出筆記本，記錄這一天的生活，先寫了領證，又寫了聞醫生發在社交平台的朋友圈, 最後寫。

「弟弟說得去醫院看病, 他懷疑我的聽力出了問題, 也正是因為他提起醫院，我想起來不久前的事，我是要去取結果的, 取完結果再去神經內科找醫生。我到底為什麼把這事忘了, 忘得很乾淨。說實話，我有些怕，明天去醫院，我不知道要麵對什麼，但我知道的是, 我不應該衝動的和聞也結婚, 也許我會耽誤他。」

翌日清早, 尹洧林把尹洧%e5%90%9f送到醫院：“確定不用我陪著？”

“嗯。”尹洧%e5%90%9f說, “今天聞醫生休息, 他和我一起過去。”

兩人正說著話，尹洧林看到穿著白大褂往他們這個方向走來的聞也，遠遠喊了聲“聞醫生”。尹洧林覺得應該改稱呼的, 但又從內心深處不想改。

聞也沒留意到這個細節，他點了點頭說有事會給他打電話不用擔心。

尹洧林：“那就好。”

車子遠去, 兩個人往門診大樓走, 尹洧%e5%90%9f走在聞也左側, 一路上都頂著被路人注視的目光。她本來想說是不是自己今天穿反了衣服, 如果不是，那就是今天黑眼圈太重，但認認真真打量完自己也沒有發現不對勁的地方。

聞也察覺到動靜，疑惑望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