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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沒有放下過,她知道憑她的能耐,她做不好從筠要做的事。比起死亡,她更怕她和從筠的努力白費,讓滅族仇人繼續逍遙。

柳玥娘從袖子裡拿出了從筠送給她的小刀,試著將許玄明一擊斃命。

但許玄明在她手上吃過一次虧,這次更有防備。

他折斷柳玥娘持刀的手,確認柳玥娘怎麼都不會開口後,暴怒的許玄明用一根腰帶勒死了她。

死後的柳玥娘化成了鬼,渾渾噩噩幾日,逐漸清醒後,她已經跟隨自己的屍身,回到了她和從筠居住的小院。

是後來柳玥娘向許玄明複仇時,才得知許玄明想用她的屍體引從筠上鉤,但沒成功。屍體被從筠搶過去了不說,許玄明自己的手臂還被盛怒的從筠砍去一條,若不是手下護著逃走,他四肢應該都沒了。

柳玥娘被葬在那個小院裡麵,儘管她已經死了,但從筠還是怕她孤單,將小刀和她埋在了一起。

在墳前,從筠讓柳玥娘等著,她會跟著清繳大軍肅清這個烏煙瘴氣的王朝,待新朝立世,到時候再來帶她回家。

從筠身上殺氣太重,柳玥娘不敢靠她太近。在從筠奮戰前線時,柳玥娘飄回了京城,找到養傷的許玄明。趁著子時陰氣漸重時,柳玥娘學著許玄明,用他的腰帶,勒死了他。

隻是,柳玥娘沒能看見新朝立世,從筠迎她回家的那天。

許玄明死後也化作了鬼,和她纏鬥在一起,互相消耗彼此的力量。雖然柳玥娘最後將許玄明吞吃了,但那時許玄明的鬼魂已經殘缺大半,鬼力所剩無幾。柳玥娘吃了他,也隻是勉強修複了自己靈魂中的小部分傷。

柳玥娘回到了剛死的那一刻,渾渾噩噩,隻依稀記得自己要等誰。

為了不被其他孤魂野鬼吃掉,柳玥娘躲進了畫中的世界,等待著誰來將她接走。

當柳玥娘在畫中將魂體養好,恢複意識,卻怎麼也出不去了。

這些年,作為一副上了年頭的畫,古畫一直被人好好地保存著。它輾轉過不知多少人,柳玥娘就從這些人身上獲取信息,知道早已世易時移,從筠也早已不在了。

但柳玥娘知道,還是不一樣的。

不知當年新朝是否建立,從筠後來又是否安康。

第101章

現在的從筠應該早就不是曾經的那個從筠,應該也不記得柳玥娘了。

但是也沒關係,柳玥娘想再見從筠一次。

柳玥娘這個請求不難辦到,祝微生可以幫忙。

“有從筠生辰八字麼?”祝微生問。

“有。”柳玥娘說,她和從筠的親族都被害死後,她和從筠彼此扶持,在她死前的那幾個生辰,她們的生辰都是彼此幫著過的。

祝微生拿出一張空白符紙,用手指在上麵寫下柳玥娘報出來的八字,然後畫下一道金光咒,燒掉。

燃燒的煙氣凝聚成線向前飄蕩了一下,而後停住,白白的煙氣忽然變成黑黑的一縷。

這奇異景象叫柳玥娘的心提了起來,“這是怎麼了?”

祝微生眼中也閃過一絲意外,他畫的是一種特殊的符,可以追溯一個人的前世今生。煙氣為白色則代表那人已經轉世,煙氣是黑色的則表示那人還尚未投胎。

此時煙氣變色,說明幾千年過去了,但從筠的魂魄還在陰間。

柳玥娘神情很是驚愕,從筠竟然沒有去投胎,為什麼?

祝微生試著將從筠召喚到身邊,沒成功,祝微生的神情也從意外變得有些古怪。

之前紅色發帶那次,祝微生對幾個受害者也沒能召喚成功,但那是因為受害者們被強製契約成為了役鬼,不好強製召喚。這次沒成功,卻是因為從筠的鬼魂在他召喚範圍之外。

能有這種情況的,隻有同為鬼魂但身上被賦予了某種權利的陰差。

也就是說,一直沒有去投胎的從筠,應該在地府做著某種公職。

原來是這樣,柳玥娘還以為從筠出什麼事了。既然從筠沒有投胎,那她就有可能還記得她,柳玥娘頓時心裡多了一絲期待。

因為不確定從筠還記不記得柳玥娘,等到天黑,祝微生用香請了一位陰差幫忙,請他幫著查尋一下從筠現在的位置情況。

過了會兒後那陰差告訴祝微生,從筠現在是冥河的船夫。這位陰差還說從筠很早就在冥河撐船了,她身上煞氣很重,但功德也不少,像這樣的鬼,在生前一般都是以殺止殺,建立一方平安,活人無數的將帥。

得知從筠在冥河,剩下的事就好辦了,祝微生直接帶著柳玥娘下了一趟陰間。

冥河,是生與死的分界線,一個生魂或是活人如果渡過了冥河,那麼他會直接變成死人。而那些凡是想要投胎需得去地府報道的鬼魂,最先需要經過的,就是冥河。

冥河會根據亡者生前罪惡來決定河水的流速,裡麵有很多因為罪惡太多不慎掉入河裡的惡鬼。一旦掉入冥河,惡鬼們將永遠被困在河中無法上岸。

越是生前心善有功德的渡河者,河水流速越快,基本能暢通無阻的安全渡河;越是有罪的,流速越慢,很容易被河中的群鬼們拽下去。就算僥幸渡到對岸,也還會評判功德,該罰的罰,該獎的獎。

祝微生帶著柳玥娘來到冥河渡口,站在剛到此地等著渡河的一群鬼身後。祝微生望向前方河中央,恰好看到一艘小船飄過來,船上站著一名身影清瘦的船夫。

柳玥娘一眼就認出了對方,忍著激動道:“是從筠!”

此時,船慢慢靠岸。

“船到咯~”清越的女聲響起,穿著灰色布衣,紮著馬尾的從筠閒閒地收起撐船的竹篙。

船剛停下,幾隻鬼就爭著上船,一隻身材五大三粗的鬼成功搶過眾鬼,一步跳了上去。

他一上去,從筠手中的竹篙就在河水裡一劃。但是明明先前過來時速度還很快的船隻,這會兒卻好像動也沒動,幾乎還停在原地。

從筠又劃了幾下,那船才跑出不到半步的距離。

“你沒吃飯啊!”船上的男鬼擰眉一怒,將從筠上下一掃,“原來是個娘們兒,劃不動船你當什麼船夫!”

從筠懶懶一笑,“客官不要著急,這船,總會過去的。”

她話一落,平靜的河麵忽然一陣洶湧,一隻青黑的利爪竄出水麵,一把抓住男鬼的小腿,用力一拽,就將沒有準備的男鬼拽了下去。

更多的利爪出現,抓住男鬼身體各處,他隻來得及發出一聲驚呼,就迅速沉入了河底。隻有還在翻滾著水花的河麵,告訴眾鬼剛才發生了什麼。

需要渡船的鬼不見了,從筠一收竹篙,那船又重新靠岸。

“船到咯~”她說。

這回眾鬼沒有那麼急切地想要上船,變得互相謙讓起來,之後一隻老人鬼顫顫巍巍地上了船。

從筠甩動竹篙,這次船的速度相對上次快了不少。但是比起從筠獨自撐船過來時,依舊算是慢的。

老人鬼不敢放鬆,有了男鬼的前車之鑒,他緊張地盯著河麵,防備河中的惡鬼們。

隻是隨著船隻深入,河裡的惡鬼越來越多,老人鬼最後還是被拽入了河裡,慘叫著消失在河麵上。

如此幾次,連著好幾隻鬼都掉入了河中。

等待渡河的鬼群裡有聲音開罵,道是撐船的船夫搞的鬼。有鬼想要搶從筠撐船的竹篙試圖自己渡河,但下一瞬那鬼就被從筠一杆子打進了河裡。不待那鬼自己沉下去,就被溺在河裡的群鬼們拽了下去。

之後沒有鬼敢再犯,有的老老實實等著渡河,有的轉頭走了,有的繼續抱著僥幸心理渡河,然後就像前麵幾隻鬼一樣被永遠困在河裡。

等這群鬼都渡完後,從筠撐著船又一次靠岸。

她將竹篙往河裡一插,一邊說著船靠岸了,一邊抬頭看向最後一隻鬼。

然後她便頓住了。

柳玥娘上前一步,緩緩含笑看著她,“阿筠,好久不見。”

從筠雙眼怔怔地看著柳玥娘,就在柳玥娘以為從筠不記得她了的時候,從筠忽然一笑。‖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她走到船頭,“玥娘,我等你許久。”

耳邊是唰唰的河流水聲,還有惡鬼們不甘被困的慘叫哭嚎。

從筠站在船上,柳玥娘站在岸上,望著曾經熟悉信任的友人,千言萬語,最後隻化作一個相視而笑。

柳玥娘暫時告彆祝微生,踏上了船。

柳玥娘一上船,那船就前行得飛快,快得河中的惡鬼們剛剛探出手,便已隻見一個船尾。

明明柳玥娘死後曾殺過人。

但這並不是從筠給她作弊。

很多鬼之所以殺了人後還需要服刑,是因為他們生前沒有功德,或是功德不足以抵過所欠債孽。

柳玥娘生前多次參與抗敵,護一城百姓平安,她的功德沒有從筠多,但也不少。便是雙倍抵過,也足夠了。

目送柳玥娘成功上岸,祝微生才收回目光,轉身離去。

幾日之後,柳玥娘從地府上來。

見到了從筠,柳玥娘的執念消失,可以徹底脫離古畫,行動範圍不再受古畫限製。

她也知道從筠在冥河做船夫的原因。

當年柳玥娘死後,從筠跟著清繳大軍殺奸臣,斬昏君。新朝一建立,她便和當初在墳前和柳玥娘約定的一樣,回邊關接柳玥娘的屍骸回京。

隻是一年年在前線拚搏廝殺,從筠身上留下太多舊傷,她的身體早已是強弩之末。

大仇已報,又迎回了友人,從筠心裡挺著的那一口氣也沒了。

才將柳玥娘和柳家人一起重新安葬,從筠就一病不起,不過半個月時間,就逝去了。

死後的從筠意識到原來人死了還有另一個世界,她成了鬼,那柳玥娘呢,她是不是也和她一樣。

從筠花費了很多時間去尋找柳玥娘,卻始終沒找到。彆的鬼都說柳玥娘投胎去了,但從筠不這麼覺得。

她們生前曾約定過,如果有下輩子她們一定要做一對親姐妹。她還記得這個約定,有鬼魂意識的柳玥娘一定也不會就這麼離開。

而且,她一直遺憾生前沒有保護好柳玥娘,沒能和柳玥娘好好道彆。

從筠當時不知道她四處尋找的柳玥娘正渾渾噩噩地躲在畫中世界,她找不到柳玥娘,但聽其他鬼魂說鬼想要投胎的話需要先經過冥河。

於是從筠就做了船夫,以確保隻要柳玥娘來投胎,她就能在第一時間發現她。

這船一撐,就是幾千年。

柳玥娘和從筠,一個被等從筠來接的執念困在畫中,一個為了曾經的諾言同樣信守了幾千年。

縱然這中間經過的時間實在太久太久,但她們終於相見。

和祝微生正式告彆時,柳玥娘說她和從筠下輩子要做一對親姐妹雙胞胎,唯一有點麻煩的是,她和從筠都想做彼此的姐姐,希望能在投胎之前商量好。

柳玥娘離開後,古畫變成一副真正意義上的古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