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閃著詭異興奮的眼睛。

一股寒意從靈魂深處鑽出來,錢忠打了個冷顫。

*

錢忠被陰差帶走後,祝微生也準備把厲鬼們帶走了。

祝微生準備回山,現在已經是晚上,他也沒打車,而是蹭了彆的陰差的順風車,走的陰間近道。

蹭順風車這種事祝微生常做,畢竟作為一個缺錢的窮人,不是隨時都會有人給他報銷車費。不想走太久路又想節省一點錢的話,就隻能用這種省錢的法子了。

所幸他和大部分陰差們都熟,陰差們也樂意帶他。

離開二十多天,山上的一切都沒變。

祝微生住的是一棟小房子,普普通通的幾間瓦房,周邊用竹子圍成籬笆。中間的空地用青磚鋪就,沿著籬笆有一圈同樣用青磚壘出來的一塊塊小菜畦,種了不同的蔬菜。

祝微生走了這麼多天,裡麵的蔬菜長得都挺好,不見幾根雜草,瞧著像有人打理的樣子。

祝微生走在院門前時,屋子裡一片漆黑,但當他的手碰上院門時,屋子裡忽然亮出一點幽黃燈光。

“微生回來了?”有人說。

祝微生聽到這聲音,一愣,“劉老師?”

大門吱呀一聲打開了,一個穿著白襯衫、西裝褲,戴著一副眼鏡的中年人出現在門口。

看到祝微生身後跟著的各種死相的厲鬼們,劉老師“謔”了一聲:“這回帶了這麼多回來啊。”

“您什麼時候回來的?”祝微生擺擺手,讓厲鬼們自己隨意,他走進屋內。

“回來幾天了。”劉老師笑嗬嗬地看著祝微生,“之前你說這一趟用時最多一個月,我估摸著你差不多該回來了,正好我最近有假,就回來看看你。”

祝微生放下背包,“H市的城隍司工作不忙麼?”

“最近還好。”劉老師說,“鬼節那一陣忙過,工作就清閒下來了。倒是你,大學錄取通知書都拿到了吧,學費夠了吧,去學校報道的那天用我陪你不?”

祝微生耐心回道:“拿到了,學費也夠了,劉老師你白天也不便露麵,我自己可以去。”

劉老師歎氣:“你師父那老東西,死了就扔下你不管隻顧著自己逍遙了。你安心,我已經給我的好朋友托夢,等你去了學校,讓他多照顧著你一點。”

“勞您費心。”祝微生說。

“你怎麼說都是我看著長大的,和我半個兒子也沒差了。”劉老師說,“當年我被你師父抓來的時候,你才我大腿高,小小一個,病歪歪的。現在一眨眼,都這麼大了,比我還高,比我還壯……”

劉老師絮絮叨叨,時不時拿眼瞄一瞄祝微生。

祝微生還有什麼不懂的,他指指牆邊一個木箱子,“知道你愛吃,給你留了不少,就在裡麵存著,你走的時候都拿上吧。”

劉老師頓時一笑,搓著手走過去打開箱子。

看著裡麵堆得滿滿當當的香條,劉老師笑得眼睛邊都是褶子,“多虧你之前給我的那些香,才讓我和城隍司的那些同事那麼快就打好關係。嘿嘿,微生,老師就惦記著你這一口呢。”

祝微生的製香手藝,凡是吃過的鬼就沒有不念念不忘的。

和蔡家查到的資料不一樣,祝微生的確是沒有在學校裡接受過九年義務教育,但他不是文盲。

在祝微生七歲時,師父給他辦了入學,但因為小時候身體不行,加上周邊條件不太允許他頻繁出門,經師父運作,學校允許祝微生在家學習,隻要定期參加考試就是。

之後,師父就出去給他抓了幾隻鬼回來,讓他在家裡上課。

劉老師就是那時候被抓回來的。

劉老師是在上課期間被自己的學生捅死的,而原因隻是那個學生騷擾女同學後被他私下裡請家長。

劉老師那會兒剛死,看到那個學生捅死他之後卻因為還未滿十四歲而不用承擔任何法律責任,劉老師整個人被不甘和怨恨包圍,有化厲鬼的趨勢。

那會兒祝微生除了文化課,還有很多符啊咒啊訣啊的玄門知識要學。劉老師被抓回來時,祝微生正好在學超度厲鬼的清心咒。

一身怨氣的劉老師從最開始的不情不願到後來每天聽著祝微生複習清心咒,內心漸漸地平靜下來,隱約冒頭的怨氣消失,又變回了一隻普通鬼。

劉老師算是祝微生超度的第一隻鬼。

當然,讓劉老師徹底願意留下來給祝微生上課的最大原因,還是祝微生這一手製香手藝。

祝微生製的香,就像世上最頂尖大廚做的飯,真的是又香又飽腹。吃了之後仿佛靈魂都被清風滌蕩了一遍,祛除了身上的所有負累,靈魂從內到外的感到愉悅放鬆,仿佛整個鬼生都升華了。

祝微生的鬼老師不止劉老師一個,每一個鬼老師被抓來時都滿腹怨言,但在嘗了一口祝微生燒出來的香後,就全部閉嘴了。

這些年,鬼是師父抓的,但學費是祝微生靠著製香自己交的。

等到他考上大學,未來幾年都將在彆的城市渡過時,這些鬼老師們比祝微生還不舍。

劉老師清點完香條的數量,語氣有些感慨地道:“微生,過去大部分時候你都待在這個山上,雖然以你的體質來說,你的人生充滿了奇幻經曆,外人看著很是精彩。但老師知道你一直都希望自己能走出去,體會那些看起來普通但又很熱鬨的生活。現在你自己有了能力,可以不依靠彆人就可以給自己賺功德續命,老師很為你高興。”

“謝謝老師。”

祝微生心裡其實也是高興的。

他命格特殊,頭上好像始終懸著一把刀,稍不注意刀尖就會離他近一點,取走他的性命。換做其他人,可能很焦躁,但祝微生知道自己活下來的每一天都是賺來的,各種意義上。

劉老師去年考上地府公務員,被分派到H市的城隍司工作。今天是他最後一天假期,過了子時,劉老師就扛著祝微生給的香一本滿足地離開了。

祝微生給去世的師父燒了一節香,休息了一晚,第二天就開始布陣做道法,念咒超度跟他一起回來的群鬼。

超度厲鬼,對祝微生來說考驗的隻是耐心,但對厲鬼們來說,考驗的卻是他們的承受能力。

超度是將厲鬼們身上的怨氣從身上剝離,這些怨氣已經和他們的靈魂長在一起。超度就如同將皮肉從他們身上撕開,會給他們帶來蝕骨劇痛,時程還不短。

而比其他厲鬼還要承受更多痛苦的是那隻集怨鬼。

它身上結合著十幾隻厲鬼,他們也都長在了一起,想要恢複正常,也必須將自己從集怨鬼身上剝離,恢複成正常個體。

好在不管是其他厲鬼還是集怨鬼身上的鬼,他們都堅持下來了。

在最後一隻厲鬼的怨氣被超度乾淨時,冥冥中祝微生感到一股神奇的力量落在了他的身上。這種感覺祝微生已經很熟悉,是天道回饋給他的功德。

祝微生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掌紋,他的生命線又拉長了一點。

之後,化去怨氣後的群鬼們向祝微生表達了感謝,一一離去,為接下來的地府公務員應聘做準備。

祝微生也開始收拾行李。

超度厲鬼用了好幾天時間,今天已經是開學時間了。這次祝微生還是準備蹭陰差順風車,沒辦法,雖說是要體會普通人的生活,無奈錢包不允許,就隻好做半個普通人了。

離開之前,祝微生帶著香去了屋後麵。

屋後是更高的山體,更密集的樹林,祝微生把香點燃,對著樹林喊了一聲:“魅魅?”◇思◇兔◇在◇線◇閱◇讀◇

香飄出煙氣,幾秒鐘之後魅魅從樹林裡飄出來。它的手裡捧著阿紙,身後還跟著幾隻顏色比它更淡的霧團。

如果說魅魅的體型大得像皮球,那麼這幾個霧團就隻有拳頭大。它們的霧團形態也不穩定,時而被風刮成橢圓形,時而被半路探出來的樹枝砍成兩半後,又慌慌張張合攏。

跌跌撞撞,好像還在適應這個世界。

魅魅帶著小霧團們來到祝微生身邊。

祝微生蹲下,用手指撩了撩幾隻小霧團,“多謝你們幫我打理房子和菜地,這是請你們吃的。接下來,還請你們繼續幫忙,我會定期回來的。”

幾隻小霧團在空中上下搖晃,像點頭一樣。

之後,祝微生看著吃完香後霧團變大了一點的小霧團們結伴離開,他也帶著魅魅和阿紙回屋,拖出了行李箱。

叫上還在山中玩耍的黑黝黝,祝微生等來經過此地的陰差,踏上了外省求學的近路。

祝微生出發的時間很早,用了半小時到學校所在城市時,清晨的街道才剛剛喧鬨起來。

祝微生出現在一個無人的小巷裡,和陰差們道彆後,他就拖著行李箱慢慢走出了小巷。經過一個早點攤子,祝微生買了一袋包子和一瓶奶,邊吃邊向附近的公車站走去。

祝微生就讀的大學在離這裡完全相反的很遠的地方,幾乎要跨越整個城市。他先轉車去附近的汽車站,然後再坐上去學校的車。

車程很長,一路不停有人上車,很快就坐滿了人。

車子行到某一段路後,一下又上來不少人,這下連站的位置都沒幾個了。

之後車子繼續往終點站開去,這般過了十幾分鐘後,車裡忽然響起一道急喊:“我錢包呢!我錢包怎麼不見了!”

還算安靜的公車裡頓時起了騷動,眾人紛紛查看自己有沒有丟失東西。

“是不是你偷了我的錢包!”那道聲音再次響起,語氣咄咄,“剛才上車時你就在後麵撞了我一下,之後還衝著我的方向鬼鬼祟祟彎腰!”

車上人多,爭執發生在前麵,祝微生坐在後麵,他仔細望了望,才透過縫隙看到丟錢包的是個五十多歲的大爺,正抓著一個年輕小夥子質問。

那個小夥子年紀和祝微生差不多,皮膚黝黑,滿頭大汗,穿著洗得發皺掉色又變形,背後印著某某公司標語的活動衫,後背和腋下被汗水浸濕了一大片。

小夥子自己應該沒發現,他衣服肩胛的地方滑線了,破了一個挺顯眼的口子。他一隻手提著一個灰撲撲的行李袋,腳邊還放著一個大花編織袋。

整體來看,小夥子的經濟狀況似乎不太好。

祝微生心道,和他有得一拚。

此刻麵對大爺的憤怒質問,小夥子很冷靜地說道:“我沒有偷你錢包。我撞你是上車時不下心絆到了彆人的腿,我也向你道過歉。彎腰是我袋子裡的東西滑下去,壓著彆人的腳,我整理了一下。”

大爺不信,打量小夥子的眼神懷疑中帶著一點鄙夷,“小夥子,我那錢包裡裝了不少錢,你現在主動拿出來還給我,我看你年輕也不忍毀你前途,這事兒我就當沒發生過。”

“我說了我沒有。”小夥子依舊冷靜理智,“我建議你現在就報警。”

“我這還忙著回去帶孫子呢,誰有時間報警和你浪費時間。”大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