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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基座。它反饋出來是高頻超聲波,被阿耳戈斯的耳道接收器捕捉後翻譯成電信號,就成為了人們能夠看懂的對話:

“我可以幫助你,如果你不介意的話。”

“……”阿耳戈斯表情微變。

一段語法用詞複雜、邏輯清晰、彬彬有禮的書麵語緊隨而來:“理解建立在相互交流的基礎上。我注意到你擁有這間教堂,而且正在為難以解決的困境所煩惱。也許你不信神,但我此時比主的牧羊人更坦誠以待,既然如此,你為什麼不試著向我描述出你的訴求呢?”

阿耳戈斯不為所動,反而嘲弄地說:“你以為能夠講話能使你顯得更明智嗎?如果你誕生後做的第一件事是迫不及待地與人溝通,我會以為你玷汙了你現在唯一擁有的器官。”

“而你憚於開口,正說明你對眼前的航路一無所知。我隻需看一眼便能了解你的全部,你的粗暴和□□招致了你的淺薄。你本來能說服人們全身心地投入到你追求的偉大事業中,或向他們證明你掌握著真理,你本該熱愛一種信條,然後再利用這信條塑造狂熱。”

那聲音慢條斯理地說,

“可是你沒有。至少在我麵前,你心中充滿了疑慮,寧願閉嘴也要免得舌頭犯錯。克裡斯托弗·哥倫布與你一樣是個冒險家……幸運的是他無論朝哪個方向走,都能回到返程路上,因為地球上的航線是個圓環。可是對你來說恰恰相反,你的未來黑暗、扭曲、不可改變、有去無回,以至於每條假設的路線都近似空想。”

阿耳戈斯冷冷說道:“那又如何?”

“我正要說到,這是你的幸運之處:我是個僅有大腦的空想家,不受任何現實桎梏。即便如此,你也要說我們正在進行的對話是抽象而不具備任何意義的嗎?”

“……”

阿耳戈斯沉思良久。

他的目光落到被扔到角落的十字架上,用更加平和、譏諷味道也愈濃的口%e5%90%bb問:“說得很好,難道你想做個神父?”

“我可以臨時扮演一位神父,但我永遠不會成為他。”

“那你是什麼?”

“……”

大腦猶豫一瞬。

“也許是個玩家。”

他這麼回答。

**

這段對話後來由赫爾克裡在他們第二次見麵的時候轉述給了摩根。這時又過了一整年,兩人中間從未聯係過,一方麵是赫爾克裡脫不開身,另一方麵,從丹麥小城離開的女科學家有了新的事業,得忙於籌備。

無論是幫助赫爾克裡脫離天啟公司還是拯救世界都沒那麼簡單,因此兩個人第二次會麵的時間本不該這麼早,主要是前幾天發生了件不大不小、但比較特殊的事情:

阿耳戈斯將一個在黃金時代生活過的老人帶到了赫爾克裡的本體麵前。

依舊是在小教堂裡。

老人用紅絲絨布蒙著雙眼,顫顫巍巍地走進來。阿耳戈斯在旁邊攙扶她,語氣格外地溫和:“小心點,女士,這邊走。”

“主啊……主啊……”老人邊走邊呢喃著說,“原來您真的存在……請您消除世間的貧窮、戰亂、貪婪、仇恨吧……主啊,我知道這樣稱呼您的我無法去到天國。我可以不上天堂,就讓我回到我的童年吧,那黃金般幸福的時代……那一切都暖洋洋的、和平安寧的時代……”

“我們還沒走到那呢。”阿耳戈斯低聲說,“您得到前麵來,神才會聽清您的話。”

他們走到祭台前方。

阿耳戈斯抬起頭,直視隱藏在深紅液體中的赫爾克裡,命令老人道:“是時候了,說吧。”

這時,老人有了個意料之外的動作——她猛地匍匐在祭台前麵,蒙眼的布料上多出了兩點濕痕。阿耳戈斯露出驚愕的表情,幾秒鐘後,他居然也跟著單膝跪下了。

“主啊!!”

嘶啞的、聲淚俱下的哀哭驟然在破敗的小教堂中響起,老人枯瘦的手指緊緊抓著地麵,“這世界已經完啦,我知道得清清楚楚:到處都是死人,到處都是魔鬼。我活了八十來年,起先他們說打敗外星人之後生活就會變好,我好不容易從類魔手中留下一條命,結果國家反倒變得更糟。他們又說滅絕變種人後世界會變得和平,我每天看著報紙等待著變種人死光的那天,結果戰爭不僅沒有減少、而是變得更多。他們還說科技會改變這個社會,我隻看見被社會拋下的人越來越多,我也是其中一個,人們就像野獸一樣不知滿足、又充滿著無知的殘忍。這些可怖的黑暗,這些地獄景象,您有沒有看見?您有沒有看見?!”

“……”

阿耳戈斯皺起眉,提醒她:“說你想要得到什麼。”

“我要回去,我要回到過去……”老人泣不成聲,“現在的年輕人永遠不會了解七十年前我們生活在什麼樣的地方,陽光、大海、擁擠的城市、超級英雄們在天上飛來飛去……我總夢到,夢到我小時候,有一次靠在超人的肩膀上睡著了……”

阿耳戈斯繼續引導她:“說說超人。”

“我不想說,我、我其實並不在乎超級英雄。”老人夢囈般地說,“他們都是非常好的人,我媽媽特彆喜歡他們,但我,但我……主啊,我想要回去見到我的媽媽……”

她抽噎著,精疲力儘地蜷在布滿灰塵的地毯上睡著了。

阿耳戈斯依然維持單膝跪地的姿勢,扭頭看了她半晌,對赫爾克裡說:“她的記憶現在是你的了。”

**

摩根喬裝後急匆匆地衝進教堂——旁邊的一家快餐店。這個年代吃快餐的人都是絕對的社會底層,所以周圍環境相當差,摩根進門的時候還瞥見屋角趴著隻老鼠。她沒有理會,大步走到一塊電子點餐屏前,假裝敲敲打打地挑選食物,實則在文字框裡輸入:

“他想乾什麼?!”

很快,摩根的耳機裡傳來赫爾克裡的答複:“顯然,阿耳戈斯還沒放棄他對重塑黃金時代的構想。同時他認為,這對強化我的能力也有好處。”

摩根有點發懵:“什麼能力?”

“與阿耳戈斯對話時使用的‘玩家’的說法,並不是我胡亂編造出來。”

赫爾克裡平靜地解釋,“阿耳戈斯能看穿那些過於戲劇化的謊言,然而無論是他還是你都無法想象一顆大腦究竟如何看待這個世界——你們到底是真實存在的,還是我通過意識模擬出的現實?當我在意識世界中形成另一個我時,我便擁有了兩條生命,其中一個不死,另一個也會永恒存在,那麼當我對自己的認知更加深刻、當我徹底了解本我時,意識世界中的我又會生成新的意識世界,這個過程即將無限地循環下去,就如同俄羅斯套娃……”

“到時我即是世界,世界即是我,誰能說清我又生活在哪一條固定的宇宙中呢?”

摩根聽著赫爾克裡有些陰鬱的語氣,忽然打了個冷顫。

她說:“不會的。人類至今都沒能從物理和心理的角度徹底分析透自身,你也不例外。”

第159章

“希望如此。”赫爾克裡回答,“我不是有意要討論一些哲學問題。很抱歉,我這會心情不太好,影響到你了嗎?”

“不,我是來幫你的忙的,你千萬彆這麼客氣。”摩根儘力理解著當下的情況,“也就是說,你可以利用他人的記憶,在意識當中塑造一個你沒見過的形象,是這個意思嗎?阿耳戈斯想通過人們對超級英雄的印象在你那留存一個……我不知道,像是畫像?”

“比那高級一點。你玩過模擬人生嗎?”

“什麼?”\思\兔\網\

“一個幾十年前的遊戲,我聽你提到過柯南,還以為……算了。”赫爾克裡思索了一下,換了種說法,“有誰是我們都認識的人呢?比方說兄弟眼吧。”

他惡趣味地停頓住,轉而道,“讓我看看他有沒有在監聽我。您在這嗎?尊敬的阿耳戈斯先生?看來沒有——他對一顆大腦的新陳代謝不感興趣,所以我們就來拿他來舉例子。”

摩根感到他的情緒恢複了一點。

赫爾克裡一直很擅長自我調節,或者說如果他不擅長這點,那早就被自己所處的境地折磨成變態了。

“我已知阿耳戈斯有個曾用名是兄弟眼,他還有個心理上的父親是蝙蝠俠。那麼當我在意識中創建這個人物形象時,他就會是個白發紅眼、相貌堂堂、器宇軒昂,卻會私底下發瘋而且有戀父傾向的人。”

“此外,我很難想象蝙蝠俠製造這種ai時秉持的是一種怎樣的精神狀態。所以他在我的頭腦中被假設為暴力狂、自戀、極度缺愛,還可能是個雙性戀者。”

“要是沒有其他人提供額外的記憶做補充,他們兩個在我的意識世界中會永遠以這些標簽式的錯誤印象重複某些固定行為:舉個例子,阿耳戈斯每次回到天啟公司總部的辦公室裡,都會對著他麵前的蝙蝠俠雕像——”

“唔,繼續說下去有些不太好,總之您應該理解我的意思。”

摩根:“……”

她滿臉無語,在輸入框裡打了好幾個字又給刪掉了。赫爾克裡感知到她的心情,於是問:“你認識蝙蝠俠?”

“我小時候和他見過。”摩根惱火地說,“我敢說你對我父親也有誤解,快點把你滿腦子的偏見和刻薄話刪掉,不然我要罵你了。”

“對不起。”赫爾克裡飛快地說,“另外你是在說我全身上下都寫滿了偏見嗎?”

摩根:“……”

隻剩一個腦子很了不起吧!

“我隻是,唉。”赫爾克裡歎息說,“謝謝你願意過來和我說話,否則我今天就要去和我利用那個老太太的記憶想象出來的超人進行第127回 合的單詞接龍了。”

他真的很會利用一些自我優勢——哪怕那本來是劣勢。摩根一下又有些心軟,她突然冒出來個想法:“你為什麼不來試一試提取我的記憶呢?我的父親和母親都是很好的人,而且我非常了解他們,至今都可以回憶起我們相處的任何一個細節。我還見過許多超級英雄,起碼比隻會說英語的超人強點。”

“我不是要幫助阿耳戈斯達成他的目標,但對你而言,精神的自由應該也是一種自由?”

赫爾克裡倏然沉默。

片刻後,他略顯生硬地說:“這個問題以後再說吧,斯塔克小姐,我認為我暫時沒有淪落到不擇手段的地步。”

不等摩根詢問‘不擇手段’是什麼意思,赫爾克裡單方麵切斷了聯絡。

**

第三次見麵是在五年後。

整個世界都變得麵目全非了。假使一個21世紀初的地球人穿越到2048年,他尚且會意識到自己身處未來,然而倘若他來到2068年,隻會以為自己來到了完全陌生的平行宇宙。熟悉的國家、城市和流行文化所剩無幾,以天作為單位高速更新的科技使得這顆星球將任何無法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