彆多。
聊著聊著,不可避免地談到這回出難題的閻羅——章雪揚。
在聽說蘇婷被章雪揚敲著屏幕質問時,錢秀君很能共情:“雪揚總啊,有時候確實嚇人。”她邊笑邊歎氣,忽然又琢磨出一句:“不過冷麵老板呢,也有好處。”
蘇婷沒能答上來,於是虛心請教:“是……什麼?”
“我們越秀店換過一個店長,你知道吧?”
蘇婷搖搖頭,真不知道。
錢秀君笑笑,跟她說了個八卦。
越秀前任店長是個花心漢,同時跟店裡幾個女員工有私情,那幾個還互相爭風吃醋,搞得店裡烏煙瘴氣。
章雪揚來以後,很快把店長給換了,根本不帶猶豫的。
“那個店長當時狂得很,要帶人罷工,還說店裡的稅有問題,要去稅務局舉報。”
“那後來?”
“後來他自己交辭職,灰溜溜走了。”錢秀君壓低聲音:“具體怎麼做的不知道,但應該是雪揚總的手段。”
蘇婷似懂非懂,感覺錢秀君應該還有話要說,於是還睜著一對眼定定看她。
錢秀君被逗樂:“所以你想啊,就雪揚總那樣的,天天板著個雷公臉,跟他說句話都緊張到咽口水,哪個還敢戀他?而且拈花惹草那種事他肯定也乾不出來,更不允許有那樣的事存在。”
蘇婷愣了下,這才反應過來,是在說章雪揚‘潔身自好’,對風氣管得很嚴。
突然的,蘇婷又想起薛茵茵之前說過的話,確實是多想了。
章雪揚不苟言笑,整個人冰冷又梆硬,多問他一句都讓人覺得自己像個傻子。
這種老板,確實不像會跟女員工搞曖昧的。
吃完飯後,蘇婷和錢秀君在附近壓馬路。
說來也怪,她跟唐珊在同一間辦公室,這麼久了都沒同台吃過飯,和錢秀君卻有種一見如故的感覺。
當然,還是錢秀君人好,易相處。
那天逛到很晚,兩個人各自回家。
蘇婷跟家裡打視頻,把今天的廣州行和父母說了。
女兒在工作中交到朋友,父母當然為她高興,但更記得她生日快到了,讓她找個時間回趟家,給她慶祝生日。
蘇婷答應了。
餐飲行業有一個好處,就是休息日子可以自己調。
她想好了,打算把剩下的假攢起來,攢上個三天就回家。
隻是有了期待,時間好像過得格外慢。
次日早晨,蘇婷在鏡子前猶豫再三,還是換上新衣服去了辦公室。
唐珊本來就看她不順眼,這下更不拿正眼看她,但戴玉蘭很滿意:“我正想跟你說的,之前那個白襯衫太板正了,這個多好看,要型有型的。”
沒選錯就好,蘇婷也放心了。
之前襯衫主要是不透氣,一旦離開有空調的地方就特彆悶,上下班頂著太陽尤其難受,有時候內衣都會濕。
這天上午,事情不太多。
蘇婷盤點了一下用具,發現打銘牌的標簽紙快沒了,於是寫好領料單,打算去倉庫多領幾卷備著。
倉庫在後麵,需要繞過多功能廳。
還不到營業時間,大部分地方都黑著,靠捕蠅燈的藍光照路。
蘇婷走路很輕,經過中庭的時候,聽到有人在講電話。
措辭精簡,語速很勻,是章雪揚。
他說的是粵語,頭一句:“我不找女朋友,隻找床伴。”
過會,又冷冰冰補了句:“你不行,因為……我不喜歡短頭發的女人。”
電話那頭還在糾纏,章雪揚不準備陪聊,直接撂線,同時繞過立柱。
腳才抬兩步,視線突然跟人對上。
是那個小店助。
第8章 少東家
淺灰西裝裙,腰收得很細,一幅撞鬼的表情。
章雪揚看著蘇婷,看得她打招呼都磕磕巴巴的:“早,早上好。”
視線往下,章雪揚看眼她的平底鞋。
個頭矮還不穿帶點跟的,走路幽靈一樣悄沒聲。
他收回視線:“中午試菜在哪裡?”
“啊?”蘇婷愣愣的:“好像……定在108。”
“好像?”章雪揚不滿意這種模糊的回答。
蘇婷立馬改口:“我再確認一下,晚點微信回複您,可以嗎?”
章雪揚頷首,抬膝走了。
他看起來似乎不太高興,但蘇婷也茫茫然的。
那麼私密的電話,為什麼不躲起來接?
尷尬與困惑中,她到了倉庫。
有同事在領料,跟她打招呼:“阿婷。”
是後廚的二把手梁忠,人稱忠哥。
忠哥是店長戴玉蘭提上去的,但他名義上是二把手,卻沒什麼威信和實權,各個出品檔的大師傅都隻聽總廚的。
雖然地位不尷不尬,好在忠哥心性開闊,人也沒什麼官癮,除非後廚出現矛盾,或者實在調配不開的時候他才會站出來,不然其它時間都待在自己的崗位,悶聲做事。
而且忠哥有一顆文藝魂,會彈吉它也會唱歌。
外形上,因為毛發比較旺盛,他鬢角留了兩簇濃密的腮胡,看起來有點像公主切。
後廚嘴都比較損,喜歡給人取外號,所以有時候,他也被戲稱一聲公主忠。
“忠哥。”蘇婷走過去,把單子給倉管。
梁忠問她:“領的東西多嗎,需不需要幫忙?”
“不用,我就拿點標簽紙,很輕的。”說著話,蘇婷見他走路一瘸一拐:“腳受傷了嗎?”
“沒事。”梁忠笑笑:“昨天不小心崴的,已經拿藥酒揉過,好很多。”
蘇婷有點疑惑。
昨天才崴的,今天就拖著傷腳來上班,而且看樣子,也不像真的沒事。
領完料不久,到早會時間。
會務是蘇婷負責的,她翻了翻排班表和簽到表,知道為什麼梁忠會帶傷上班了。
按原來的排班,實際今天也輪到梁忠休息,但總廚又缺勤,隻能他來頂崗。
早會開完,蘇婷收拾好東西,見戴玉蘭拿著筆和本子往樓上走。
“蘭姐,您是上三樓嗎?”她問了句。
戴玉蘭點點頭:“對,我去找雪揚總。”
那正好,蘇婷急忙拜托她:“雪揚總剛剛問中午在哪裡試菜,我說確定了再回複他,能不能麻煩您,幫我跟他講一下?”
“好。”順口的事,戴玉蘭應下來。
到三樓,章雪揚剛跟供應鏈的團隊開完會。
見戴玉蘭來了,他點點頭:“蘭姐。”
兩個人是上下級沒錯,但戴玉蘭到章記的時候章雪揚才念高中,所以輩份上他也是戴玉蘭的晚輩,怎麼都要喊一聲蘭姐。
是尊敬,也是老牌酒樓一種稱呼習慣,或者說,職級之下的溫情一麵。
進到辦公室後,戴玉蘭把去越秀店的事給交待了。
說到最後,她半開玩笑:“這回算是請了外援,不知道雪揚總有沒有什麼要提點的?”
“猜到了。”章雪揚毫不意外。
畢竟從那兩個人交的文件就能看出來,和越秀店的格式差不離。
“你自己想去的?”他問。
戴玉蘭唔了一聲:“我有這個念頭,剛好阿婷也提議,我們兩個不謀而合,所以就去了。”
“我以為你放不下`身段。”章雪揚看她一眼,說話很直接。
戴玉蘭無奈:“那怎麼辦呢?這條腰再老,該彎還是得彎啊,不然怎麼向少東家你交差?”△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章雪揚說的身段是什麼意思,她心裡很清楚。
作為章記開業最老的一間店,在很多食客心裡,這裡也叫總店。
總店所代表的,或許是最高水平的出品,也或許是最穩定的服務,所以老店有老店的傲氣,畢竟他們是章記門麵,看其它的店,過往一直帶著俯視角度和大姐大心理。
這就是包袱,是身段,更是架子。
至於這回去越秀店,不僅僅是章雪揚帶來的整頓壓力,更重要的是戴玉蘭自己心裡也清楚,餐飲行業早已進入新時代,必須與時俱進,不能固步自封。
所以資曆再老也要放下架子,去向同僚請教。
“蘭姐,你也是有追求的人,應該不希望老店的路越走越窄?”章雪揚背靠座椅,一支鋼筆在手裡轉,翻來翻去,最後用大拇指接住。
現在餐飲競爭這麼激烈,不思變,早晚被同行乾掉。
老店優勢有,但缺點同樣很多。
比如他之前要過的幾份文件,數據所反饋出來的問題,一眼就能掃出不少。
還不說彆的,績效製度就像一灘死水,完全起不到激勵作用。
戴玉蘭被他說得直撓眼皮:“是是是,少東家,所以這不是向您請教,看您希望我們怎麼改?”
章雪揚居然笑了下:“蘭姐,你的店你最清楚,真要什麼都等我乾預,你這個店長也做得不好看?”說完停下手裡動作,不鹹不淡地補充道:“希望你不要等我,自己先去排查一遍,能改的馬上改掉。”
說話不太客氣,但戴玉蘭心裡都懂,更知道他在看地皮,準備起新店。
一家公司資源總是有限的,新店肯定有更高規格的裝修,更大力度的投入。
如果做得出色,甚至團隊配置都會朝那邊傾斜。
客源被分流,直接影響的就是業績,老店壓力明明白白的。
到生意層麵,很多東西就不是人情能講得通了。
但其實不用章雪揚說,戴玉蘭也一直想改變老店現在的鬆散風氣,希望帶著團隊都能更進一步,不當溫水裡煮的青蛙。
於是她半開玩笑:“先不用你出手,但點撥一下總可以?”
“當然可以。”章雪揚坐起來,直入主題。
他們談了出品服務,成本營銷,又談到人員激勵和團隊活性,等說得七七八八的時候,下麵已經開市了。
戴玉蘭看眼時間:“走吧,正好去試菜。”
工作日客流一般會少些,但正在暑假,所以大廳幾乎滿台。
兩人往包廂方向走。
戴玉蘭忽然想起件事:“聽瓊姨講,你前幾天相親去了?”
章雪揚也不避諱:“去了。”
“怎麼樣?”
“不怎麼樣。”
不怎麼樣,意思就是不滿意,沒成。
至於為什麼沒成,看他這張吃了槍藥的臉,戴玉蘭也能猜個八九不離十。
“大個仔,可以成家了。”她搬出長輩口%e5%90%bb:“有合適的女孩子多接觸下,這張臉呢,該笑的時候還是笑笑,好聽話也講幾句,不會哄女孩子的男人呢,小心當一輩子寡佬啊。”
前麵有地喱在傳菜,章雪揚往旁邊避了下:“這些話留著教你兒子吧。”
“我兒子不用教,雙商都高,自己會拍拖。”
“那恭喜,不過小心中年就抱孫,三代同堂。”
這衰仔。
戴玉蘭好氣又好笑,瞬間想到一句話來形象他:年輕帥氣,但臉臭,嘴也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