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便主動找到平就院。
東方陌不知什麼時候起身,此時正在練槍,就在她之前專程給他安排的那一片空地上。
他的槍法好她早就見過,但此時再見,仍覺得震撼。
銀槍在他手上,似乎是他身體的一部分,刺掃點挑自如,招招淩厲,氣勢如虹。
但她才進平就院東方陌就看見了她,隨後很快收回了槍,朝她道:“公主。”
昭寧看他一眼,一言不發進了房中,他便放下槍,隨後進來。
“公主有事?”他問。
昭寧說道:“我知道一劑方藥,吃了能讓人心慌氣短,脈象虛弱,你要不要試試?然後便稱病幾個月,避開此次南下。”
東方陌又問:“公主的意思,是讓我裝病?”
“莫非你想去嶺南?路途遙遠,瘴癘橫行,還要替他人做嫁衣?”她悶聲問。
東方陌看著她,眉眼舒緩得不像是他的模樣,溫聲道:“嶺南確實濕熱多山,但也不是傳說那麼嚇人,要不然耿昌又為什麼在那裡盤踞稱帝?且他手下軍隊近幾十年都不曾過打仗,而我此次所率領的卻是精銳之師,公主放心,不會有事的。”
昭寧聽他說得平淡,便放心了一些,隨後又問:“但蕭廣利跟著你,他是聖人的耳目,算半個國舅,又是行軍大總管,跟著你不會有問題嗎?”
東方陌回答:“他對打仗一竅不通,卻又想去立功,多半是不會插手軍務的。再說,此時就算真病,聖人也懷疑我是裝病,更何況是裝病?”
昭寧也知道,這不是什麼好辦法。
她煩惱地坐了片刻,突然道:“你等一等。”說著從身上拿出一隻香囊來遞向他:“這裡麵有隻平安符,是今年上元節我去淨慈寺求的,現在就給你戴著吧。”
聽說是平安符,東方陌下意識就想推拒,這是公主自己戴的平安符,他怎能拿在手上?
但公主要給他,他若推辭,恐怕會被公主覺得他不知好歹,就像之前他惹她生氣那樣。
就在他猶豫時,昭寧問:“怎麼?你不要?”
東方陌連忙回答:“不……”
隨後道:“謝公主。”而後緩緩伸手,將那香囊捏在手裡。香囊上繡的正好是一對鴛鴦,他不由多看了幾眼,耳後一熱。
昭寧見他看著那香囊上的鴛鴦,怕他誤會,立刻道:“這香囊,是我出宮前尚衣局給我送來的,我不喜歡鴛鴦,俗氣得很,正好給你。”
東方陌不隻沒有繡鴛鴦的東西,連這種精致細巧的東西他都沒有過,如果在此之前,誰讓他拿一隻香囊,還是一隻繡著鴛鴦的香囊,他一定不習慣,但這竟是公主給他的東西。
“公主在京中,也要注意安危。”他說,“徐驥,岱王,聖人,最重要是新城公主,公主務必要小心。”
昭寧不在意道:“你放心,徐驥什麼的我不用怕,至於新城和聖人,你還領兵在外,她們不敢對我怎麼樣的。”
這句話,是她的心裡話,也是她隨口一說,卻莫名顯得有些曖昧。
沒錯,他們是夫妻,所以聖人若要對付她,也要顧忌一些東方陌。
兩人一時沉默。
昭寧覺得自己今天又是出主意,又是送香囊,還說了這麼曖昧的話,做得有些多了,便起身道:“既然你執意要南下,那我也不管了,隨你吧,我先走了。”說著就要出門去。
“公主——”東方陌卻在她身後叫住她。
她回過身,便見他起身走向她,猶豫一會兒,開口道:“聽說那劉少陽日前出去,在樓外樓大宴賓客,並讓人記公主府的賬,我想,他此舉過於放肆,公主還是稍加管束為好。”
昭寧看他一眼,不知想起什麼,笑了起來:“這事嘛……我知道。”說著眉眼一彎:“還是多謝你告知。”隨後就轉身離去。
東方陌在她身後,隻覺一陣鬱氣湧上心頭。
事實是,劉少陽不隻豪擲千金讓人記公主府的賬,還在外以公主身邊郎君自居,儼然一副駙馬爺的派頭,完全沒將他這個真正的駙馬放在眼裡。
他知道,公主隻是養著劉少陽,至少到現在為止,並沒有召那人侍寢,但他馬上南下,一去至少是一年,也不知到時那劉少陽又會整出什麼花樣來。
剛才他試圖提了一句,公主竟笑得那樣燦爛,似乎對劉少陽寵溺有加,全然不將這種事放在心上。
想著這些,他不由皺起眉頭,如鯁在喉,恨不能將劉少陽逐出公主府才好。
沉%e5%90%9f一會兒,他叫來陳小福,吩咐他:“你去將院中那盆迎客鬆搬到後院門口去。”
陳小福是個腦子單純的人,不多過問,立刻就去到院中,將那盆放在假山上的盆栽搬去後院門口。
這是東方陌給馮德新的信號。
自他成為駙馬,住進這公主府,馮德也在公主府,便不用大費周折見麵了,他若有事要找,隻須將那盆迎客鬆放在後院門口就好,馮德若有事稟報,也隻需要尋機來見他。
等到午後無人時,馮德便到了他所在的武器房中。
一見他,馮德立刻道:“將軍又要出征?”
東方陌點頭,隨後道:“此番我去嶺南,你不必替我盯公主什麼,但她若有意外,你要儘一切所能保護她。”
馮德回了聲:“是。”
心裡卻想,公主身邊有那麼多侍衛,公主府也是守衛森嚴,應該沒什麼用得著他的地方吧。
然而下一刻東方陌就說道:“有一人你要暗中注意著,程峻。”
“程峻?”馮德意外:“他不是公主身邊最受信任的侍衛長麼?為什麼要暗中注意他?”那可是在公主少年時就跟在她身邊的人。
東方陌知道馮德會意外。
因為當初他得知程峻被人收買時,也是又驚又怒。
前世,程峻也被公主挑在了身邊做侍衛,但因自己的武功更好,頭腦更清醒,所以很快公主就讓他做了侍衛長,程峻隻是他的副手。
結果在公主與徐鑄久成婚兩年後,他卻發現程峻不對勁,最後暗中查探,發現他已在酒後被蕭聖人威脅收買,成了公主身邊半個暗樁。
好在此事發現得早,並沒釀成什麼惡果。
按程峻事後悔過所說,稱是公主勢微,他又中宮中人的計,透露了公主的消息,從此被捏住把柄,以致一時昏了頭背叛公主。而現在公主並沒有危難,也沒到前世程峻叛變的時間,但防患於未然,總好過亡羊補牢。
他說道:“程峻可疑,恐怕有異心,你先盯著他,必要之時,可向公主告密。”
馮德認真頭:“小人知道了。”
“另外……”東方陌說道:“還有劉少陽,此人你也儘量盯著。”
話雖這樣說,但他不知道讓馮德盯著劉少陽有什麼用。公主真要聽劉少陽彈琴,與劉少陽下棋,或是讓他陪自己做彆的,一個馮德又有什麼辦法?
就在他覺得自己可笑時,外麵卻突然傳來陳伯的聲音。
“將軍——”
馮德一驚,東方陌看他一眼,沉穩的目光立刻讓他鎮定下來,隨後東方陌就走到門後開門道:“何事?”
陳伯連忙說:“將軍,出事了,鳳兒把劉公子的琴摔壞了,劉公子正讓人抓了她要打呢!”
鳳兒名義是東方陌身邊的丫鬟,但其實並不在他身邊侍候,可就算不在身邊侍候,那也是他的丫鬟。
“劉公子,是劉少陽?”東方陌問。
陳伯立刻點頭:“是,就是那劉少陽。”
東方陌沉了臉,邁步前往後院。
第34章 -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我覺得我有這樣的權力◎
後院已經鬨出了不小的動靜, 劉少陽正在花園中大發脾氣,怒斥著身邊的丫鬟婆子,要她們將鳳兒按下來打, 但她們不敢動, 如此僵持一會兒,劉少陽命人去拿鞭子, 要自己動手。
很明顯公主不在,所以後院能鬨成這樣。
下人將鞭子拿過來, 劉少陽接了鞭子道:“死肥豬, 竟敢頂嘴,誰給你的膽子!”
鳳兒看見他手上的鞭子不由往後退了一步, 卻仍是咬牙道:“我是將軍身邊的人, 你沒權力打我!”
“哈哈,笑話, 這可是公主府, 就算你們將軍來了, 也要聽公主的!更何況你這個將軍的暖被丫鬟!”
“你……”
劉少陽說完, 一鞭子就要抽下來。
不知是誰開口道:“駙馬來了。”
所有人都往前方看去,果然是陳伯帶著東方陌往這邊走來。
東方陌很少來後院,後院的丫鬟婆子們隻知道他與公主是個表麵夫妻, 對他並不熟,卻也不敢太放肆, 連忙後退, 然後低聲道:“駙馬。”
劉少陽在看見他的那一刹那, 也有些心慌。但很快他就意識到, 自己不必心慌, 自己現在是公主的人, 東方陌要敢對自己怎麼樣,那就是打公主的臉,所以東方陌會掂量幾分。
鳳兒得知東方陌過來,立刻委屈地稟報道:“將軍,這人對您出言不遜。”
東方陌剛才已經聽到,劉少陽稱鳳兒是給他暖被的。
不管鳳兒是不是給他暖被的,這都不是劉少陽有資格評論的事。
劉少陽朝他道:“駙馬,這丫鬟摔了我的琴,這琴可是公主賞的,我說她幾句,她竟還不服。”
“我不是有意的,是你先說將軍的,你說將軍……說將軍……”
鳳兒不是那種嬌弱害羞的姑娘,但畢竟未嫁,實在說不出來:劉少陽罵她肥豬她也隻當沒聽到,不敢去爭辯,可他竟說將軍不行,不受公主寵愛,所以隻能找這種豬一樣的丫鬟排解寂寞。
她氣惱地上前理論,一時不慎,就將他放在石桌上的琴撞在了地上。
劉少陽見她說不出來,立刻搶先道:“我何時說過將軍?你膽大包天摔了公主的琴,竟還不知悔改!”
“劉少陽,你是白身,見了我,到現在還沒行禮。”東方陌開口道。
劉少陽一怔,看著平靜卻目光銳利的他,不由想起他不隻是駙馬,還是衛國公,頓時雙腿一軟,低頭道:“小人劉少陽見過駙馬。”
東方陌緩聲道:“劉少陽,我容忍你留在我府中,隻是看你是個讀書人,還算溫和懂禮,既然你如此張狂,那便出去吧,不必再留在公主府了。”
劉少陽大驚,幾乎不敢相信他是在讓自己走,隨後振聲道:“我是公主的人,你憑什麼說我不必留在公主府?”
“就憑,我是公主的駙馬。”東方陌一字一頓道。
劉少陽一時語塞,愣了半晌才反駁道:“你不過是公主看不上的駙馬,你要把我趕走,公主不會放過你!”
東方陌沒回話,隻是伸手奪過他手中那隻鞭子,抬起一腳,正中他%e8%83%b8口,將他踢出好幾步遠,冷聲道:“轟出去。”
陳伯立刻上前將他按住,旁邊都是女眷,一時沒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