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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

“張小娘子是大善人,我們拿了錢,總不能沒了良心!”

百姓們自發圍了上前,道:“張小娘子,你不能跟他走!”

“快來啊!朝廷要抓張小娘子了!”

楊存中看著湧上前的百姓,臉色大變,趕緊抽出刀,厲聲斥責道:“閃開,膽敢耽誤朝廷辦案!”

百姓拿著手上的錢,再對著這群早就令他們憤怒的官兵,新仇舊恨一起湧上來。無一人退縮,嚴嚴實實將張小娘子護在了身後。

楊存中惱怒至極,揮刀便砍向最前之人的手臂,“啊”地慘叫聲震天,血流了下來。

這下一來,楊存中的刀,不但沒有鎮住他們。見到血,反倒更激起了他們的血性,嗷嗷叫著衝了上前,與官兵打成了一團。

眼見就要鬨出大禍,楊存中緊張不安,扯著嗓子吼道:“退後,退後!”

官兵們掙紮著從百姓手上掙脫,遠遠退到了一邊,吐出口鼻裡的血,不停罵罵咧咧:“反了,這群刁民真是要反了!”

罵歸罵,卻沒人再敢上前。

百姓們虎視眈眈盯著他們,朝後吼道:“快護送著張小娘子離開,彆被朝廷走狗抓住了。這群狗官,上戰場打仗,就變成了孬種龜孫子,平時就知道欺壓手無寸鐵的百姓,我呸!”

李光與趙鼎等朝臣,接到消息,急忙趕到了清河郡王府門前,望著眼前對峙的雙方,各自神色很是精彩。

幾人趕緊商議了下,北地的兵壓境,臨安城在眼下絕不能亂,讓楊存中他們退了兵。

此時的張小娘子,早已被百姓們護著,出了臨安城,上了驢車。

田阿土駕著驢車,憨憨笑道:“小娘子,你彆怕,到我們村子裡去躲一躲。我們村子雖窮,人都善良得很。進村得坐船過河,若是官府的人要抓你,馬上就知道了。你可以躲到後山上去,保管誰都找不到。”

張小娘子笑了起來,響亮地應了:“多謝你們。”

此時天色已晚,殘陽如血。她看向著了火般的漫天晚霞,渾身倦意難忍,又感到無比的輕鬆暢快。

李光曾問她,可害怕?

張小娘子毫不猶豫回答,她怕,當然怕。

但她做這一切,義無反顧。

為了家人,也為了良心。

趙統帥能從浣衣院殺出來,身後無數追隨之人。是她給了他們活下去的機會,給了他們尊嚴。

而自己散儘家財,有收買民心。但更多的,還是民意,百姓們都恨朝廷那群貪官汙吏已久。

阿娘大哥嫂嫂侄兒侄女他們應該到了明州,不知可有順利上船?

到了北地,將清河郡王府的宅子田契全部奉上,加上她在臨安做的這一切,他們就能平安活下去了。

而她自己,這一輩子比起那些後宅婦人,過得尚算精彩。若能活到北地收複臨安那一日,見上趙寰一麵,這輩子就全無遺憾了。

*

趙寰騎馬與林大文他們疾馳到襄陽兵營,張保焦頭爛額迎上前,結結巴巴道:“趙統帥,他們打起來了,下官,下官勸不住。”

他正要說打鬥緣由,趙寰並未有聽的意思,打馬從他身邊跑了過去。張保呆了下,再看到跟在趙寰身後的親衛,嘴巴張開,再也沒合攏過。

到了校場,趙寰飛身下馬,看到近百人打得正激烈,她大步上前,氣沉丹田怒喝一聲:“都散開!我數一,二,三,敢不聽者,殺無赦!”

有那聰明的,忙放開手,偷偷溜了。有那平時囂張慣了,本來就不服氣襄陽兵投降的,陰陽怪氣道:“喲,趙統帥問都不問,就要殺人了......”

趙寰麵無表情,隻管喊數。

“一”!

“二”!

“三”!

臉上黥麵,滿臉橫肉的小校,他以為法不責眾,何況襄陽兵投了降,趙寰該想方設法,拉攏安撫他們。

趙寰若膽敢隨意殺人,兵營就得炸營了。

小校心想到底是婦道人家沒見識,以為這樣就能嚇住他們。他輕蔑淬去嘴裡的血沫,拍著%e8%83%b8脯叫囂道:“有本事將我們都殺了!”

趙寰眼都不眨,手用力揮下。

親衛隊手上勁弩箭矢,破空呼嘯而去。慘嚎四起,瞬間血流成河。

第121章

血腥殺氣, 強弓勁弩籠罩住了兵營,所有的兵將都噤若寒蟬,遵從命令呆在營房裡, 半步都不敢動。

他們這時方真正察覺到, 當時北地攻下襄陽時, 好似春日除外遊玩踏青般輕鬆。

真正的北地精兵,他們是天降殺神。襄陽的兵與他們比起來,無論從軍紀還是兵器, 兵丁的氣勢, 就好比天上地下。

麵對著校場倒下的屍首,聰明躲開的兵將瑟瑟發抖,張保更是雙股顫顫, 連話都說不利索:“趙.....趙統帥......”

趙寰目光淡淡掃來,張保的話飛快咽了回去,嗖地一下站得筆直。

張保曾在嶽飛部下當兵, 趙寰曾聽說過他, 比不上其兄張俊的聰明,但人還算仗義忠厚。

這份仗義忠厚,在腐爛的兵營裡浸%e6%b7%ab日久, 像是石頭外麵包裹了層厚厚的苔蘚。

鈍且愚蠢。

幸虧,他未愚蠢到令人生厭, 尚留有一絲良知。不主動欺壓百姓, 亦不會出言勸阻。與這世間大多數人那樣, 心安理得隨波逐流。

趙寰不耐煩與他多說,指著先前活下來的那幾人, “你,你, 一個個來,先報自己的名號官職,家鄉何處,犯了何事而被黥麵,因為何事而打了起來。”

被最先點到,臉上同樣黥麵的漢子,約莫已經四十歲出頭,他戰戰兢兢上前,囁嚅著道:“下官成財,廬州人,在家鄉.....”他吞吞吐吐起來,掀起眼皮偷瞄了眼趙寰。

趙寰眼神平靜如水,就那麼望著他。

成財頭皮瞬間發緊,連嗓子都像是被堵住了,呼吸變得困難,再不敢隱瞞,飛快說了下去:“在山上當了土匪,搶劫殺人,被官府緝拿住,匪首判了斬立決。下官隻是小嘍囉,被黥麵投入了兵營,如今是伍長。”

說到這裡,成財又開始囁嚅了起來,含糊半晌,都說不出個所以然:“那個,他陳三狗,他.....”

趙寰腳步微微動了動,成財驚恐後退兩步,一口氣道:“下官有個相好的叫%e5%aa%9a娘,陳三狗也看上了%e5%aa%9a娘,經常前去找她,回來還嘲笑下官,陰陽怪氣下官那個不得力,沒能讓%e5%aa%9a娘爽快。身子不行,骨頭也軟,投降北地的都是群軟蛋。陳三狗囂張得很,經常在兵營裡耀武揚威,許多人都受過他的欺負,趙統帥若不信,隨便去找幾個人打聽就能知曉,下官有無撒謊。下官實在冤枉啊!”

其他也跟著紛紛附和,揭發陳三狗的罪狀。陳三狗一派的兵丁,紅赤白臉開始反駁。

“成財你少含血噴人,你本來就不行,人又沒本事,還不能讓人說你幾句了?”

眼見雙方又要急眼,趙寰手上的苗刀,往地上重重一頓。

所有人立刻鴉雀無聲,退到了兩邊。①思①兔①網①文①檔①共①享①與①在①線①閱①讀①

趙寰問道:“成財,你家鄉可還有親人?”

成財愣了下,答道:“下官被官府抓了時,家中尚有阿娘在,下官妻子在家中伺候。她生女兒傷了身,不能再生了。眼見下官就要絕後,被村子裡的人看不起。可家裡實在太窮了,隻能鋌而走險,去做那打家劫舍的勾當,賺了錢去買個小妾,回來生兒子傳宗接代。”

趙寰不鹹不淡問道:“那你女兒呢?”

成財眼神飄忽,閃爍其詞道:“阿娘生了病要吃藥,家裡沒錢啊,窮,就將女兒賣了。”

趙寰哦了聲,“那你為何不將妻子休棄,或者將她賣了,得來的錢去再娶一房?”

成財耷拉著腦袋,眼珠子亂轉,吭哧著道:“下官妻子生得醜,身子又不好,賣不出幾個大錢。若賣了她,家中阿娘沒人伺候,家事無人打理了。”

這是要留著一頭老驢在家中使喚,的確不能賣。沒賺到能買一個女人,重新娶一房的錢之前,休棄掉說不定會連醜女人都沒了,不劃算,還得不償失。

趙寰繼續問下去,“那你如今可有兒子繼承香火了?”

成財肩膀塌了幾分,道:“下官對不住列祖列宗,後來再也沒有過孩子。成家的香火,就要斷在下官手上了啊!”

趙寰道:“你成家可是了不得的人家,香火斷在你這裡,著實是比天塌下來還大的事情。”

成財愣住,臉漸漸漲得通紅。其他人也回過味,看向他的眼神中,反而多了幾分同情。

匪兵匪兵,明麵上來說是兵,與匪也無異。金人打來時,朝廷允許武將自行募兵,張俊的兵營裡,就更加烏七八糟。他們有些人手上沾有人命,無惡不作。還有像是成財這樣的人,對於這個世道來說,除了打家劫舍是罪,賣掉女兒,要買女人生兒子繼承香火,遇到那糊塗的官員,還會心生同情,判他個無罪。

趙寰對女嬰的補償政策,隻能起到一部分作用。開啟明智,讓百姓能過上安穩的日子,能起的作用也有數。

哪怕到了千年的後世,比起現今的局麵也沒多少進步,還是要拚命生兒子。兒子才能傳家,溺亡女嬰,送掉女嬰的事情也屢見不鮮。

趙寰意興闌珊,沒再繼續問下去。比起金人,她對這群兵丁,更多了層怒其不爭。

成財已經近四十歲,本早就該解甲歸田,在兵營裡卻仍有很多。因為大宋的兵丁策令,新兵不斷送進來,老兵繼續留著,很快將新兵帶成了兵油子。上了戰場時,打仗不行,逃跑投降卻熟練得很。

趙寰看了眼成財他們,讓他們暫時回了營,吩咐張保:“收拾一下,去將百夫長以上的人,都叫到校場來。”

張保忙叫上親兵,將地上的屍首飛快抬走,回營房去將人叫了來。

冬日天氣陰冷,地上厚厚的血跡尚未凝固,觸目驚心。

趙寰站在將台上,望著底下的百夫長,千夫侯,萬夫侯,遊擊將軍,都頭,指揮使,一大堆的將領,烏泱泱差不多近四百人。

寒風吹來,帶著濃烈的血腥氣。將領們不明白趙寰的用意,忐忑不安地立在那裡,難得比整兵時還要站得端正,一聲不敢坑。

趙寰抬眼看去,迎著她目光的人,忙不迭躲避。

掃視了兩圈,趙寰終於不緊不慢開口:““校場上鬥毆的事情,你們應當聽說了。你們平時是如何治兵,管著底下的隊伍,視軍紀為無物,我暫且給你們留點情麵,就不一一點出來。你們回去自我反省,在明日一早,主動來承認錯誤,並且提出改善的方法。我忙得很,隻給你們每人小半柱香的功夫,想要敷衍,替自己辯解,或者不來,由你們自己決定。”

說完,趙寰大步下了點將台,騎上馬揚長而去。

來去如風,除了留下一堆屍首,還有繼續留在營地,用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