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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為了自己的得失,不顧百姓兵丁的性命罷了。一打仗,朝廷又要加收賦稅,李相,你一心為民,如何能見到他們再次受苦受難?”

李光神色黯然,歎了口氣,道:“太後娘娘雖沒決定,我猜著她會順水推舟。朝廷上的官員們,絕大半會堅持打下去。”

張小娘子閉了閉眼,深深呼出口氣,難過地道:“此事李相也做不了主。不過,我想求李相幫個忙。”

李光道:“小娘子請說,隻要我能做到,便會儘力相幫。”

張小娘子道:“我想送大哥阿娘嫂嫂他們離開臨安,不知李相可有穩妥之地,讓他們躲避些時日?”

李光沉%e5%90%9f了下,道:“小娘子,我可以幫著你將他們送到明州。我建議他們從明州府由海路出發,前去北地。聽小娘子的意思,你不打算離開?”

張小娘子鬆了口氣,到明州出海就容易了,她忙施禮道謝,“二哥還在牢獄裡,他是因為我被抓進去,無論如何,我要將他們救出來。還有,我想問李相借些人手。”

李光震驚了下,道:“小娘子可是想去大理寺劫獄?”

張小娘子道:“我以前在戶部時,與大理寺打了不少交道,他們從上到下,都貪婪無度。清河郡王府最不缺的便是錢財,我隻要撒錢,便能將二哥救出來。清河郡王府的錢財,來得是不乾淨,但也不能落在那些更臟的人之手!”

李光聽完張小娘子的打算,神色動容,感慨萬分。

他總算明白,趙寰為何堅持要開女科舉,小娘子厲害起來,比他們這些男人還要強!

*

襄陽各地,比過年時都要熱鬨喜慶。

百姓們不顧天氣陰冷,臉上洋溢著久違的歡笑,排著長隊在衙門前等著領口糧,登記新的戶帖,分土地。

北地前來的官員們,有男有女,互相配合得當,麻利辦好了戶帖等事宜,揚聲道:“下一個。”

隊伍中間,有人來回走動,幫著他們檢查手上的文書是否齊全。若是有錯誤遺漏之處,便耐心指出來,讓他們回去備齊再來,免得耽誤了功夫。

收複西夏等州府時,北地對這些事情,早就做得駕輕就熟。襄陽的百姓卻新奇得很,不時議論紛紛。

“哎喲,你瞧那個官娘子,她手腳真是利索,比起以前的府尹,還要能乾呢!”

“北地到處都是能乾的女官,趙統帥也是女人,這有什麼稀奇之處。”

“張三尺那殺千刀的,總算死了!呸,朝廷派他來守護襄陽,還不如不守,整個襄陽城,都快被全刮到張氏荷包裡去了。”

“北地來了,咱們以後就能過上好日子嘍。分了土地田產,咱們總算有活路了!”

百姓手中有地,不用擔心會被官府橫征暴斂,北地的兵一打來,他們比歡迎親人歸家還要激動萬分。

北地幾乎沒費力氣,便穩定了襄陽。襄陽府收到的秋稅,還未由漕運運送到臨安,趙寰不客氣截下了。

張俊的糧倉,比襄陽常平倉的糧食還多,加上他親信府上的糧食,趙寰合計了下,拿了一半出來分給受苦受難的百姓。

百姓們經過張俊這些年的收刮,整個襄陽的人口,比起他來之前,減少了三成。

薑醉眉在襄陽城走動了一圈,見一切穩妥,便回了以前張俊的將軍府。

趙寰如今住在這裡,薑醉眉見周男兒站在書房門外,抬手朝她示意,不禁屏聲靜氣,放輕腳步走了上前,小聲問道:“怎麼了?”

周男兒壓低聲音道:“裡麵許久沒有動靜,趙統帥好似睡著了,你若沒急事,等過會再來。”

薑醉眉看了眼天色,肯定地道:“這時才半晌午,趙統帥哪會睡覺,定是遇到了煩心事。”

周男兒遲疑了下,轉身悄然掀起門簾,朝屋裡探頭張望。

趙寰腿搭在案幾上,拿著賬冊蓋在臉上,她的聲音從賬冊下麵冒出:“進來吧。”

周男兒嚇得縮了縮脖子,忙應了是,請薑醉眉進了屋。

薑醉眉趕緊上前見禮,目光從趙寰的雙腿上掠過,她從未見過如此煩躁的趙寰,不禁呆了呆。

趙寰將手上的賬本,“啪”一下扔在案幾上,手揉著眉心,道:“坐。”

薑醉眉忙坐了,關心地道:“趙統帥可是遇到了難事?”

趙寰抬起下巴,向賬本點了點,道:“張俊駐守襄陽,號稱有十萬大軍。除去吃空餉與虛報的部分,實際兵力在六萬出頭。這六萬人,再減掉逃兵,傷亡的那幾百人,我大致估算了下,如今還剩下五萬多。”

鄧州軍的大炮炸城門前,趙寰顧忌到百姓傷亡,已經提前示警。

張俊心高氣傲,親自領兵迎戰。死傷的幾百人,皆是他的親兵。

其餘的兵將,見張俊戰死,城門被炮仗炸開。如金兵那樣,嚇得魂飛魄散,按照他們的一貫作風,趕緊投了降。

趙寰親自前來督軍的緣由之一,便是這些降兵。

大宋的兵丁有幾個來源,一是流民與閒漢混混,二是征召入伍,三是犯事之後,黥麵發配至邊關兵營。

張俊留下來的幾萬大軍,成分很是複雜。他與嶽飛,吳玠他們又不同,本人貪婪無度,治兵不嚴,縱容底下的將士作亂。

久而久之,他麾下的襄陽兵營,變成了惡棍罪犯宵小的聚集之地。

這群降兵,對趙寰來說就是累贅。她就是打仗,也用不到他們。承平幾年,好些將士養得肥頭大耳,揮舞幾下刀槍,都快喘不過氣。

放他們解甲歸田,等於放了群大禍害出去,比蝗蟲過境還要可怕,必須妥善處置。

薑醉眉看完賬本,神色隨之變得沉重。南邊上下就如一攤爛泥潭,與西夏金國不同,除多了官害之外,還多了兵害。

這時,門外響起了急切的腳步聲,林大文與周男兒的說話聲在門外響起,趙寰揚聲道:“進來。”

林大文捧著一堆兵營的名冊進了屋,焦急地道:“趙統帥,下官給你送名冊來。剛到大門前,兵營裡來報,說是裡麵起了亂子,打起來了。”

趙寰一下跳起身,喜道:“老子正找不到機會呢,這就來了!走,隨我清理蝗蟲去!”

第120章

冬日雨夜, 伸手不見五指。

打更的更夫也躲懶,隨意嘟囔了幾句,哆哆嗦嗦從街頭走過。一輛不起眼的馬車, 停在了大理寺旁的巷子口。

三更過後, 早市未開, 夜市早已散場,連野狗都睡著了。除了雨,街頭巷尾萬籟俱寂。

窸窸窣窣的腳步聲, 伴隨著雨聲一起朝馬車走近。燈籠在夜色中散發出微弱的光, 勉強照清腳下的路,待來到了馬車跟前,車門輕輕拉開, 燈籠朝上提了些,一張男子的臉在光下一晃而過。

一隻手臂伸出來拉住男子的手臂,他回過神, 趕緊鑽上了車。從馬車裡, 傳出一道低低的女聲:“都處理好了?”

提著燈籠的漢子答:“某辦事娘子放心,大理寺刑獄的手段向來了得,人都腫得不成形了, 身形相近,年紀相似, 任最老成的仵作, 都不一定能驗出來。再說, 誰去驗啊!”∴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大理寺死了犯人,又是巴不得趕緊處置的犯人, 總要掩飾一二,不宜大張旗鼓。權貴們嫌晦氣, 能用餘光瞄上一眼就是恩賜,哪會仔細查。

馬車裡沒再說話,遞出了一隻布袋。

漢子興奮地伸手接過。布袋沉甸甸,他將燈籠夾在腋下,迫不及待扯開係結,拿出金塊一一咬了核實後,將布袋包好往%e8%83%b8`前一摟。滅了燈籠,佝僂著身子沒入了黑夜中。

馬車迅速駛離,在街巷兜轉了幾圈,來到了青河巷。

洪夫人焦急在門口等候,張二郎媳婦在旁邊攙扶著她,不時乾巴巴勸慰一句,她的眼底也一片青色,掩飾不住的焦急。

張大郎緊貼著門,聽到聲響,將門打開一條縫瞧去,頓時神色一鬆,回頭驚喜地道:“阿娘,回來了!”

洪夫人忙小跑著上前,馬車停下,張二郎與張小娘子先後下車。他在車上已經收拾了一下,依然憔悴不堪,哽咽著叫了聲阿娘。

張小娘子見他們哭成一團,心中也跟著難過不已。不過,此時不是敘舊情時,她拉上二嫂,道:“二嫂嫂,你快去叫上大嫂侄兒們,馬上要天亮了,趕緊出城去!”

洪夫人放開了張二郎,淚眼婆娑看向張小娘子,所有的話,全部化作了聲哀哀的哽咽:“我的嬌嬌!”

以前張小娘子最恨有人喚她嬌嬌,嬌娘。這輩子,不知還能否活著相見,還能否聽到阿娘再喚她一聲,她眼裡迅速溢滿了淚,麵上卻擠出笑,應了聲。

嫂嫂們帶著兒女們來了,馬車已經排好,張大郎幫著安排他們上了車。孩童們最大不過五歲,稚子不知離彆恨,被從溫暖被褥中抱出來,哼哼唧唧了幾聲,埋在%e4%b9%b3母的懷裡,繼續香甜睡了去。

張小娘子從頭到尾檢查過,仔細叮囑著車夫。張大郎默默跟在她身後聽著,道:“妹妹放心,我在呢。快到城門前,就將“刑”氏的車幡掛出來。”

馬車頂上的車幡有規製,不同等級掛不同顏色的車幡。刑氏是外戚,車幡便是左邊朱紅的冠蓋,為了突出身份,懸掛“邢”氏標牌。

天已經蒙蒙亮了,城門即將開啟。幸虧下雨,街頭巷尾人不多,他們的車馬,一路順暢駛到了東城門前。

守城的兵卒見到刑字,連問都不敢多問一句,趕緊恭敬讓到一旁。

車輪滾滾,駛出了臨安城。洪夫人有一肚皮話要對張小娘子說,麵對著家族興亡,生離死彆。所有的話,就像是一塊巨石堵在了嗓子眼,說不出口也沒功夫傾訴。

馬車快駛出城門洞了,洪夫人掀起車簾,悄然往後張望。張小娘子那輛青桐馬車,靜靜停在街邊的雨裡,痛得她的心被剜去了一塊般,淚流滿麵。

洪夫人見過國破家亡,家族的興衰。秦檜與王氏一族,從權傾朝野到覆沒,不過頃刻之間而已。秦府與王府門前冠蓋雲集的車馬,重新奔向了新崛起的新貴。

張大郎忠厚,張二郎比張大郎還要忠厚。忠厚這時一點都派補上用場。惟有張小娘子,在清河郡王府的大廈將傾前了,妥善安排,將他們全部送走。

隻留下她一人,在臨安麵對著即將到來的風雨。

洪夫人勸她跟著一起走,或者自己留下來陪她。

張小娘子笑道:“阿娘,你去吧,彆讓我忙的時候,還要操心你。再說,我這時候不能走,得留下來做一些事,你們才能留在北地。不然,你們難以在北地容身。”

張俊已死,就憑著他貪下的那些良田財物,他們到了北地,也是有罪的逃犯。

張小娘子還小時,洪夫人疼愛她,經常不假%e4%b9%b3母之手,夜裡親自帶著她入睡。她晚上睡得不老實,洪夫人總是隔一陣便會醒來,關心她可有踢被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