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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出用桐油布蓋著的不明物。

桐油布被兵丁揭開,完顏宗弼眼珠定住,死死盯著眼前怪異的鐵鑄物。

鐵鑄物的圓形口子,好像是張開的黑洞,對準他們,要將他們全部吞沒進去。

嶽飛再次揮旗下令,完顏宗弼尚未看清楚發生了何事。

“轟隆”巨響,地抖了抖,馬引頸嘶鳴,不安揚蹄。

馬與兵丁揚起在了半空中,手臂身子泥土,如雨般簌簌掉落。

硝煙的氣味,混著血肉的腥氣,鑽入鼻尖。

“震天雷!震天雷!”僥幸沒被炸到的金兵回過神,嚇得慌亂大叫,不顧一切奔逃。

完顏宗弼耳朵腦子都嗡嗡響,隨軍迎戰的完顏亮,見他跟傻了一樣,大吼道:“快整隊,整隊!”

完顏宗弼沒有動,他張了張嘴,嗓子發緊,幾乎目眥欲裂。

正義軍推著他們那能發出“震天雷”的冰冷鐵殺器,繼續往前到來了。

“鐵盾軍”身上穿戴著沉重的鐵甲,行動困難。

再次“轟隆”一聲,“震天雷”落在了“鐵盾軍”中。

“鐵盾軍”全身鐵甲包裹,全身太重,震天雷沒能將他們炸到半空中。但馬遭了殃,斷腿開膛破肚,紛紛倒下。“鐵盾軍”不受控製,跟著一起掉下馬。

鐵甲裡麵的身體,與鐵甲砸在一起,慘嚎聲震天,轉瞬間,就已死傷無數。

完顏亮驚駭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他不管三七二十一,打馬沒命逃走了。

完顏宗弼卻沒那麼好的運氣,鐵片飛入了他的馬腹。虧得他騎術好,在馬倒地之前,身子一歪,險險跳下地。地上不知是冰,還是血,他踩上去腳下打滑,揮舞雙臂往前撲倒。

親兵見狀,忙撲上前拉住他,害怕地勸道:““王爺,快走,不然危險啊!”

完顏宗弼望著已經潰逃的金兵,絕望地閉了閉眼,下令道:“往北麵撤退!”

親兵忙抓住一匹亂竄逃的馬,將韁繩遞到完顏宗弼手上。他翻身上馬,興許是太過慌亂,連著兩下,他的腿顫唞著,從馬鐙滑了下來。

親兵顧不得冒犯,上前攙扶住完顏宗弼,將他攙扶上馬。

完顏宗弼坐在馬上,急促喘熄著,雙腿一夾馬腹,心有餘悸回望了一眼。

這一眼,完顏宗弼瞳孔猛縮,他看到那隻黑黝黝的洞口,再次飛出了震天雷,直奔他而來。

巨響之後,完顏宗弼仿佛看到自己也飛到了半空,然後墜落。馬匹,兵丁的血肉,同他混成了一團。

與牲畜,在他們眼裡,向來視為奴隸的兵丁,結局殊途同歸。

第117章

連續炮轟三次之後, 金人前鋒輕騎兵與鐵盾軍,已經損傷過半。加之主帥完顏宗弼戰死,其餘剩下的兵丁, 一哄而逃。

嶽飛下令張憲領騎兵營追擊, 他則親自領兵進城。

大都地廣人稀, 如趙寰所預料那樣,逃兵如驚弓之鳥那般四下潛逃,很快就不見了身影。

密林中經常有猛獸出入, 最多便是老虎。尚在林子外, 都能聽到深處傳來隱約的虎嘯,驚得馬不安揚蹄刨地。

越往北,積雪越深。張憲守著嶽飛的命令, 不敢輕易冒險,很快收兵回了大都。

張憲到了半道時,與嶽飛相遇, 他看到眼前的情形, 頓時忍不住破口大罵:“一群畜生!”

完顏亶與一眾完顏氏,貴族們,夾著尾巴慌忙逃竄。被他們趕在最後擋住追兵的, 則是一群孩童與衣衫襤褸的奴隸。

奴隸們常年勞累,佝僂的身子已經直不起來, 永遠弓著身, 低垂著頭, 看上去卑躬屈膝。露出來的手長滿了凍瘡,破了的地方, 不時有膿水流出。黑乎乎的腳上,在滴水成冰的天氣裡, 還穿著草鞋。

孩童有大有小,其中最小年紀者,約莫五六歲。端看他們的穿著,比起奴隸的衣不蔽體,要好上很多。有些身上還穿著臟兮兮,半舊的不合身錦袍。

孩童們與奴隸一樣,惶恐不安望著他們,害怕得想要跑,對著散發著凜冽殺氣的兵丁,他們手上的強弓勁弩,如定在了那裡般,一動不敢動。

張憲怒罵道:“一群沒卵子的狗東西,老大,我去追!”

嶽飛攔住了張憲,道:“大都不比其他地方,已經追不上了。”

張憲想到先前追殺逃兵的情形,懊惱地揮舞著手臂,怒道:“早知道用炮將他們全部炸死!”

大炮比起以前的“震天雷”,不但打擊精準,殺傷力更要厲害數倍。

但大炮也有缺點,且先不提鑄造一門大炮,火器營足足花費了好幾年的功夫。不斷煉鐵,配製火.藥等等。幾年下來,趙寰在火器營投下了數不清的財力精力。

大炮的火.藥配製昂貴,發射幾次之後,炮膛過熱,就得歇一歇。而且大炮太過笨重,輜重運送困難,他們這次也隻帶了一架前來。

趙寰曾遺憾說過,黑火.藥的材料,就隻能做成這樣了。若要產生更大的殺傷力,炮膛首先承受不住,必須解決煉鐵的問題。

這次大炮能造成巨大的震懾力,主要是在於此物新奇,金人未能見過。拿來攻城,以及對付敵人的衝鋒最好用,一旦他們跑到射程之類,任由他們布下再好的陣,輕而易舉將他們炸得魂飛魄散。

嶽飛見張憲垂頭喪氣,安慰他道:“他們會往更北的地方跑,放心,他們討不了好。當時遼國滅亡時,有上百萬的人往北去了。有些被寒寂大師安排回了大宋,還有些不肯離開,留在了那裡。一旦遇上了,金賊可得不了好。還有被金賊欺負的韃靼部,見他們落了難,定也不會放過報仇的機會。”

張憲一想倒也是,便很快恢複了精神,摩拳擦掌道:“金賊四處樹敵,又是一群十足的強盜,走到哪裡搶到哪裡。以後,可有他們受的!”

嶽飛望著眼前這群可憐人,心裡說不出的滋味,片刻後道:“外麵太冷了,讓他們回自己的氈帳裡麵去,不要亂出來走動。孩童們......”

張憲等著嶽飛的指令,半晌都沒聽到他接下來的話,不禁抬頭看去,問道:“他們要如何處置?不過老大,我瞧著他們的身份好似不對勁,可不能掉以輕心。”

嶽飛心情說不出的沉重,他猜出了他們的身份。

帝姬嬪妃們被送給金人之後,曾經生育過孩子。

張憲見嶽飛的神色不對勁,他愣了下,喃喃問道:“該不會是.....”

話到一半,嶽飛淩厲的眼神掃來,張憲忙將到嘴邊的話咽了下去,轉而罵道:“他們這些畜生不如的狗東西,虎毒還不食子呢!”

“他們哪比得上老虎!”不待嶽飛開口,張憲自己否定了自己的說法,不屑道:“完顏氏父子,叔伯兄弟們自相殘殺,可不是什麼新鮮事。何況是些.....唉!”

張憲知曉他們的身份不宜對外聲張,忙打馬上前下了令,吩咐親兵將這些孩童帶走,“一定要好生照看。”

奴隸們帶著劫後餘生的欣喜,呼啦啦散開了。孩童們見親兵上前,緊緊依偎在了一起,望著他們簌簌發抖。

張憲眉眼生得凶悍,他努力讓自己溫和些,擠出笑臉道:“彆怕,我們不會殺你們。”

膽小的孩童一聽,不但沒有被安慰到,反而哇地一聲哭了出來。⑥思⑥兔⑥文⑥檔⑥共⑥享⑥與⑥線⑥上⑥閱⑥讀⑥

張憲臉頰抽搐,撓了撓頭,擺手讓親兵們趕緊將他們帶走,跑回嶽飛身邊,抱怨道:“我哪裡就是壞人了!真是。唉,老大,他們也算得上是皇子貴人,為何膽子這般小,竟跟以前那群趙.....”

嶽飛淡淡看了張憲一眼,他尷尬地訕笑,很快肅然道:“是我不對,除了南邊那個活死人,他們都已經為大宋戰死,最終沒有辱沒祖宗,不能再這般說他們。”

被金人搶走的女人回了大宋,金人自然會將怨氣,灑在這群她們生下的孩童身上。

他們本來就生了一大堆,儘管是親生的兒子,也壓根不會當做一回事。

嶽飛歎息幾聲,想到臨行前趙寰的吩咐,最終沒有多說,對張憲道:“我進宮去,你叫上人,去各王寨,將以前從大宋搶走的財物,尤其是貴重的書籍史冊等,全部清點收好,一張紙都不能丟!”

張憲忙應了,打馬前去忙碌。嶽飛則領著兵,轉頭回了都城。

都城的城門大開,嶽飛沿著禦街,一路進了宮。皇宮除了一座突兀的宮殿,其餘都是些低矮土屋,以及沒來得及拆走的氈帳。

嶽飛下馬,獨自沿著狹小的皇宮緩緩走動,來到破敗的浣衣院,推開低矮的籬笆門走了進去。

庭院被積雪覆蓋,茅草屋頂上亦堆滿了雪。土牆經久未修,牆壁上的泥土已經變得鬆脆,留下斑駁的坑洞。

嶽飛走到最後,隨手推開一間久未住人的屋子。雖是大白天,他適應了好一陣,才看清了黑漆漆的屋內。

對著屋門正中央,是一張已經坍塌的土炕。除了炕之外,便是倒塌在地上的矮凳,櫃門消失不見的的一張木櫃。最裡左上角的角落處,放著一隻布滿了灰塵的恭桶。

嶽飛久久站在那裡,他能想象得到,趙寰當時是如何的困難,如何用命,替她們拚殺出了一條血路。

到如今,她依舊拚殺在無形的刀光劍影中,替天下人,拚出一份福祉。

*

沈侍郎被貶謫到了瓊州,張小娘子內疚不已,他倒先想開了,自嘲沒曾想有一天,會與敬仰的東坡先生有相同際遇,這輩子也不算太過平平無奇。

接下來就輪到了張小娘子,朝堂上對張俊的彈劾從未斷過,她直接被罷了官。

張小娘子預料到會有這麼一日,早早寬慰自己,做好了準備。

等到塵埃落定時,她還是難過不已。去官廨收拾自己留下的小物件,收著收著,眼淚就噗噗直掉。

新任郎中馮敬山走了進屋,他看到張小娘子還在,站在一旁打量著她,陰陽怪氣地道:“小娘子可得快些,我可是忙得很,不但要忙著秋賦的事情,還得替你善後,你沒辦好的差使,我還得替你描補。”

張小娘子抹掉眼淚,猛地抬起頭盯著他,不客氣地道:“馮郎中,你可要說清楚,我哪些差使沒辦好。”

馮敬山剛從殿中侍禦史補到戶部的肥差,腳堪堪踏進戶部的衙門,哪知道張小娘子漏下了何種差使,不過是見她被罷官,順勢踩上一腳罷了。

換作以前,馮敬山哪怕嫉恨差使被小娘子們搶走,也隻敢在私下抱怨一通,萬萬不敢當麵說出來。

眼下張俊陷入了麻煩,馮敬山就無需掩飾了,譏諷地道:“張小娘子,你還是回府去,好生等著相看一門親事,正正經經嫁人生子要緊。若是你不甘心,想要做事,如你阿娘那樣,在後宅管著中饋,同樣也能在仆婦下人麵前,抖露你的威風。”

張小娘子不怒反笑,長長哦了一聲,“我道是何種緣由,原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