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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刑娘子她們回南邊去了,你們可是一起從大都打殺出來,她為何會回到趙構身邊?”

趙寰道:“要不你去問她?”

寒寂噎了下,自顧自道:“刑娘子回到南邊,就成了大宋的皇後,天底下最尊貴的女人。比起在你這裡,是要好上百倍。隻是啊,她成了趙構的皇後,以後你們之間,就變成敵人了。”

人性太複雜,趙寰亦無法全部看得透徹。在刑秉懿的潛意識深處,興許有這樣的想法。她自己都沒看清,趙寰也不會多想。

寒寂見趙寰沉默,倒很快住了嘴。許春信領著人提了飯食進屋擺好,虞允文也洗漱完,換了身乾爽細布長衫,由周男兒領著來到了大殿。

趙寰起身相迎,與他介紹了寒寂。虞允文聽到蕭氏時,怔楞了下,忙長揖見禮:“原來是寒寂大師,在下聽過巨野一戰,對大師很是欽佩。”

寒寂雙手合十,客氣地道了不敢,卻不由自主得意地朝趙寰揚眉。

趙寰無視他,招呼虞允文坐。他遞上攜帶的布包,趙寰忙接了過來。

虞允文道:“二十一娘在信中提到我的字,我深感榮幸。隻我的字,尚且當不起二十一娘的盛讚。這是先祖留下來的手書,二十一娘若是喜歡,我家中還有,以後再多送幾本給你。”

趙寰打開布包,裡麵赫然是虞世南主編《北堂書鈔》的手跡。她極為小心翻開,驚歎連連。

粗粗看過之後,再小心翼翼合上書,包好之後還給虞允文,道:“我很喜歡,太難得了。不過,你還是留下來吧,將其保管好,以後一代代傳下去。”

虞允文捧著布包,不解趙寰喜歡,卻不肯收下,一時有些不知所措。

趙寰抬了抬右手,認真解釋道:“我的右手傷了,隻能用左手。如今練你的字帖都費力,文懿公的真跡太難得,給我太過浪費了。”

虞允文將布包放在案幾上,沉%e5%90%9f了下,道:“我收到二十一娘的信時,甚為驚訝。在隆州,二十一娘的大名無人不知。家父亦覺著奇怪,二十一娘為何知曉我,親自給我來信。”

趙寰總不能說後世久仰他的大名,照著信中所寫,再多描繪了些,道:“我很是喜歡文懿公的書法,隆州人才濟濟,前有東坡先生,後來無意得到你的字,便記在了心上。不敢瞞你,眼下我很是缺人,正在廣招天下英才,盼著能共同抗金,收複大宋河山!”

虞允文恍然大悟,羞赧地道:“家父說得對,我終是太年輕,字還稍顯稚嫩,哪能入得了二十一娘的眼。能得二十一娘注意,實乃榮幸之至。”

趙寰客氣了句,笑盈盈招呼虞允文用飯:“先用過飯後,我們再細談。”

寒寂不動聲色瞧著他們,看到虞允文幾次害羞,心情複雜,又無語。

虞允文終是太年輕了,沒體會過趙寰的狡猾啊!

寒寂雖不清楚趙寰的打算,但深知她做事的風格,一貫以實用為首要。

哪怕就是《蘭亭序》真跡在手,她也會毫不猶豫拿出去換兵馬糧草,然後再搶回來。

虞世南的字,都無法令趙寰如此青眼相待。寒寂懷疑地打量著趙寰,難道,她真看上了他,想招夫了?

趙寰陪著虞允文用了些飯菜,飯後坐在一起吃茶,她閒閒道:“蜀地好啊,蜀道難,難於上青天。這些年來,就隻有蜀地未陷入戰亂。完顏宗弼奪下了和尚原,在仙人關卻吃了大虧,難怪張宣撫使會勸趙構定都成都府。”

張浚出身益州,曆任樞密院編修,知樞密院事,積極謀劃抗金。在朝中受到主和投降派排擠,被貶謫到益州做宣撫使。

寒寂聽到趙寰提到了張浚,心裡微微一動,情不自禁看了她一眼。

這個女人,心實在是太黑了!

除了京西東兩路,趙構所在的江南一小片地方,大宋如今都被金兵打得七零八落。

獨獨益州一地尚太平,朝廷至少三成的賦稅,都來自於此。

若是趙寰拿下了益州,切斷趙構三成的賦稅收益,他這個皇帝,在南邊做得也太窮酸了。

拿下益州還有好處,能震懾西夏,說不定,還能順道收回在西北一帶,大宋被西夏蠶食的領土。

不過,益州離京西東兩路隔得遠,趙寰想要打通這條線,至少得拿下襄陽等地。

趙寰並不清楚寒寂的猜測。

她並非僅僅為了益州,還想要拉攏張浚,最重要的,當是虞允文這個人。

曆史上赫赫有名的采石磯一戰,虞允文親自上陣督軍,以兩萬多兵馬,打敗了金兵二十多萬兵馬。

且不提他的人品,他能文能武,為朝廷回到益州練兵,最後生生累死。

他訓練出來的兵,勇猛無敵。

眼下他還在益州未出仕,趙寰如何能放過他這個奇才。

從明日起,趙寰就要虞允文替她練兵!

第65章

有本事之人, 向來都有主見。想要招攬虞允文,眼下還隻是趙寰的一廂情願。

果真,虞允文聽到趙寰提到廣招英才, 遲疑了下, 委婉地道:“此次我前來燕京, 乃是聽到二十一娘殺金賊的功績,著實好奇得很。恰好閒著,就走了一趟。說起來有趣, 來之前, 張宣撫使還問過我,為何不科舉出仕,為朝廷效力。男兒本當建功立業, 我亦如此。隻家母去世後,留下家父孑然一身,身子骨又不大好。我留在益州, 也是想陪伴在家父身邊, 儘一份兒女孝道。”

趙寰以前曾看過虞允文的履曆,他在四十五歲左右時,方出益州考科舉, 真正出仕為官。他所言的理由,與史書上記載的差不離。

在給虞允文寫信時, 趙寰早就做好了打算。他不來, 她會親自前去益州拜訪。他既然來了, 豈有讓他再離開的道理。

趙寰讚許了句,並未多加勸說, 進去西屋,拿了把刀出來。

虞允文與寒寂看著趙寰手中, 立起來幾乎快到她脖頸左右長的刀鞘,皆好奇不已。

寒寂更是不見外,起身朝她走來,問道:“這是刀還是槍,怎地這般長?”

趙寰抿嘴一笑,道:“這就是用镔鐵打的苗刀。镔鐵不多,隻打了幾把。你推薦來的工匠手藝不錯,他與薑五郎一起,已打了好幾把苗刀。”

寒寂看得心癢,接過刀鞘,抽刀出鞘。黝黑的刀身,形狀如禾苗,散發出冰冷的鋒芒。他屈指彈了下刀身,嗡地一聲,餘韻悠長,禁不住激動地道:“好刀!”

後世的戚繼光將軍抗倭時,倭寇用的武士刀就接近於苗刀,彌補了倭寇矮的缺點,令大明的兵吃了大虧。

戚繼光將軍琢磨之後,打造了苗刀,加上鴛鴦陣,大敗倭寇。

後來,大明用苗刀對付蒙古騎兵時,也取得了不錯的戰績。趙寰不記得鴛鴦陣,就記住了苗刀。

金兵的騎兵厲害,用苗刀對付他們,最適合不過。

寒寂興奮不已,躍躍欲試提著刀,走到殿中央空曠處,抬手揮舞了幾下,驚呼道:“這刀可比槍要厲害,小娘子在馬背上殺敵,無論刺還是砍,都方便得很。”

虞允文在一旁仔細看著,不住點頭,道:“大唐時期的苗刀,每把價值不菲,用來做羽林軍的佩刀。當時的刀,不過用普通尋常的鐵,二十一娘卻用了镔鐵。哪怕隻用於騎兵營,也需要大筆的錢財。”

寒寂下意識看了趙寰一眼,錢財對她來說容易,她會騙會搶。

再看向若有所思的虞允文,寒寂暗自腹誹,他還真是純良好騙。

以趙寰的性格,將苗刀拿出來,豈能隻為了顯擺。·思·兔·網·

趙寰微微一笑,道:“寒寂前去了渤海與東山。”

虞允文極為聰慧,知曉這兩地的鐵礦很是有名,驚訝之外,對趙寰的佩服,又多了一層。

趙寰不緊不慢地道:“大宋的兵營從不缺銀錢,如今南邊朝廷,各路軍的兵馬可不少,從未缺過軍餉糧草。金人眼饞,去搶了一次又一次。可惜啊,當官的,無論文武,高些都隻是光吃飯不做事,打起仗來,一個比一個沒出息。”

虞允文深知朝廷官員的德性,否則,張浚也不會被排擠到了益州。

趙寰收起刀,笑著道:“虞郎君好不容易來了躺燕京,不知可對燕京有興趣?我們騎馬出去走動一圈,由我領著你去四處瞧瞧如何?”

虞允文自是沒有推辭,起身隨著趙寰一起出了門。寒寂雖沒得到邀請,卻自發跟在了身後。

護衛牽來馬,趙寰單手抓著韁繩,靈活騎上了高大的駿馬。

虞允文收回視線,默默翻身上去,與寒寂並排,跟在了趙寰身後。

燕京城裡秩序井然,天氣陰了些,百姓紛紛走出家門。貨郎們挑著擔子吆喝做買賣,鋪子的夥計站在彩樓下,比試著高聲招呼客人。

虞允文望著街頭巷尾的熱鬨,心頭滋味萬千。從益州一路走來,到處都是戰亂後的荒涼。

進入京東西兩路之後,周圍的景象頓時一變。地裡的莊稼長勢喜人,村子裡的百姓雖不多,依然麵黃肌瘦,精神頭卻十足,在田間地頭忙碌。

這種精神氣,就叫做生機。

虞允文心想,全大宋上下,若皆如京西東兩路這般。老百姓向來堅韌,不出幾年,大宋就能恢複到以前的繁榮。

出了城,修葺過的官道平坦寬敞,地裡的小麥已經抽穗。待到七月流火時收割,有了糧食,寒冬就能熬過去了。

離官道不遠處,一群黑瘦,衣衫襤褸的男男女女,在管事的斥責聲中,挖泥抬土,汗流浹背疏通溝渠。

虞允文視線在他們身上停留,雖感到不解,念著自己到底是客,便忍著沒有做聲。

寒寂看到吆五喝六的管事眼熟,不禁咦了聲,問趙寰道:“那可是以前城內最有名的潑皮?”

趙寰點點頭,答道:“是啊。我打入燕京城時,將金人權貴們都投入了大牢,由他看管著。如今,權貴們被修理得服服帖帖,白白養著他們,又太便宜了,我便令他們去修城鋪路。待到這條溝渠挖通之後,我會找完顏宗弼,讓他來贖他的金人同胞們。”

寒寂瞪大了眼睛,在這群比乞丐還不如的人身上,哪還能看出半點權貴的影子。

不過,想到金人對待大宋百姓的種種殘忍,他趕緊將到嘴邊的嘲諷咽了回去,問道:“你要完顏宗弼拿何來換?”

趙寰答道:“他們這群廢物,留著也沒什麼用處了,殺了臟地方,乾脆物儘其用吧。金銀財寶,糧食兵馬,城池皆可,我都不拘。”

寒寂聽得哈哈大笑,道:“你可真敢開口,純心想氣死完顏宗弼。”

虞允文心道原來是金人俘虜,怪不得如此。趙寰轉頭朝他看來,笑道:“我聽到許多傳言,說我手段殘忍,尤其是千刀萬剮杜充,活生生嚇死汪伯彥。虞郎君看到他們,可也覺著我過了些?”

虞允文迎著趙寰的目光,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