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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莫二十五歲左右,身形高大,五官輪廓分明。

一路行軍趕來,雖風塵仆仆,卻如淵渟嶽峙,氣勢沉穩如山。

嶽飛打馬上前,看到微微仰著頭,滿臉血汙,望著他笑的趙寰,不由得頓了下,翻身下馬。

趙寰比嶽飛要矮小半個頭,他走得近了,她要繼續仰著頭才能看清。不待他上前見禮,她先開了口:“嶽宣撫來了啊,我是趙寰,趙二十一娘。”

嶽飛眼神從趙寰的右手臂上掃過,目光略微停頓,抱拳見禮,歉意地道:“見過二十一娘,在下來遲了,還請見諒。你手臂上的傷,可要先包紮?”

趙寰道了聲無妨,道:“嶽宣撫能來,著實不易。完顏宗弼他們得知嶽宣撫的大名,嚇得趕緊逃了。”

嶽飛萬般情緒,說不出的滋味。很多話,到了嘴邊,在此情此景下,無法訴諸於口。

最終,嶽飛晦澀地道:“我趕得急,窮寇莫追。你受了傷,又著實辛苦,先下去歇息,這裡就交給我。”

趙寰爽快地應了好,覷著嶽飛的神色,道:“有勞嶽宣撫了。對了,”她伸手指向倒在血泊裡的完顏鶻懶,昂著下巴,得意地道:“我殺了他。可惜,被完顏宗弼逃掉了,我本來想殺他的。”

嶽飛順著趙寰的手指看去,微微吃了一驚,認真地道:“二十一娘厲害!”

趙寰也不謙虛,說了聲那是,嶽飛不禁笑了。他一笑,眼尾上揚,濃眉跟著飛揚,令他的沉穩中,多了幾分溫柔。

趙寰繼續道:“完顏宗翰,完顏希尹,完顏晟,完顏宗乾,加上完顏鶻懶。我殺了完顏氏很多人。你將他的頭顱帶回去,送給趙構吧。哦,我還忘記了。”

她深深吸了口氣,待眩暈過去,方繼續說道:“趙檢趙械的屍身,在那裡。他們這次很勇猛,一點都不軟弱,與金賊拚命,我都看到了。他們對得起趙這個姓氏,有勞你替我好生收斂,將此事也報給趙構。”

嶽飛看到趙寰在笑,卻比哭還要悲傷。他心中泛起無儘的酸楚,沉默了一下,道:“好。”

趙寰欠身頷首道謝,晃晃悠悠朝著氈帳處走去。寒寂坐在地上歇息,遠遠見到她過來,撐著起身迎上前,打量著她,道:“不行了?”

趙寰點頭,捂住右手臂,低聲道:“不行了。”

寒寂手伸了伸,想要攙扶她,卻又猶豫了下。

就在這猶豫間,趙寰已經進了氈帳。寒寂的手落在了半空中,自嘲了聲,不動聲色收回手,跟著走了進去。

氈帳裡擺滿了傷兵,嚴郎中領著郎中們,忙得腳下打跌。趙寰隻看了眼,就去了趙瓔珞身邊,她依然昏睡著,臉色看上去好了些。

趙寰稍微鬆了口氣,緩緩在趙瓔珞身邊的地上坐了,閉眼歇息,等著嚴郎中忙完。

寒寂取了紗布藥膏過來,道:“這裡忙得很,我懂些醫,替你先包紮吧。”

趙寰嗯了聲,用力抬起了右手臂。寒寂拿刀割開她的衣袖,問道:“外麵都交給了嶽飛?”

趙寰再閉著眼睛嗯了聲,一邊回答他的話,一邊思考嶽飛能來的緣由。

寒寂看到趙寰手臂翻卷的傷口,嘖嘖幾聲。想起她與完顏鶻懶拚命的危險,既佩服又後怕,道:“你還真是膽大包天,不要命了。也是,你若不膽大包天,也沒有今日。”

他手下不停,提醒她道:“等下會痛,你忍著些。”見趙寰沒有反應,他無語半晌,開始清洗傷口。

趙寰痛得手臂抖了下,寒寂趕緊收回手,抬眼朝她看去。見她長睫顫動著,呼吸都加重了,卻一聲不吭。

寒寂手輕了幾分,狀若無意問道:“你就那麼相信嶽飛?他可是趙構的將領。”

趙寰終於開了口,毫不遲疑答道:“相信。”

寒寂噎了下,瞪了她一眼,嘟囔道:“我替你出生入死,你可是處處防著我,真是不夠仗義。”

半晌後,趙寰皺起眉,嫌棄地道:“你好吵,讓嚴郎中來吧。”

寒寂正在係布巾,直想用力勒下去。白了她眼,到底忍住了,打好結,沒好氣道:“好了。我也累了,還得去看我的同胞呢,我可不放心交給嶽飛!”

趙寰倏地睜開了眼,道:“你的同胞,也是我的同胞。我既然全部都給了嶽宣撫,就不會出差錯,你儘管放心。”

寒寂見趙寰都這個時候了,還不忘吞掉他好不容易活下來的兵馬,氣得冷笑連連,道:“真是翻臉不認人,趙二十一娘,你實在是可惡!”

趙寰沒有理會他,靠在那裡,呼吸漸沉。

寒寂盯著她一陣,生氣地拂袖離去。

趙寰醒來時,發現她躺在乾淨的被褥裡。身旁一盞豆大的燈盞在搖曳,韓皎撐著手臂,在旁邊點頭打瞌睡。

剛一動身,韓皎就醒了過來,她看向趙寰,驚喜地道:“醒了?”

趙寰搖了搖頭,讓自己清醒了些,沙啞著嗓子,問道:“我這是睡了多久?”

韓皎心疼地道:“沒睡多久,剛睡了不到三個時辰呢。先前嶽宣撫來找過你,聽說你還在睡,讓我不要叫醒你。說你太累了,這一仗不容易,得好生歇著。”

趙寰怔楞住,她睡眠極淺,自從在浣衣院起,就神經緊繃著,隨時防著意外發生。此時她已經清洗過,換了乾淨衣衫,都沒能醒來。

韓皎去擰了熱帕子,端了熱水湯飯擺在矮案上,道:“嶽宣撫說,戰場都已經清理好。傷兵們亦都包紮完,一切都安排妥當了。等你醒來,就告訴你。這次啊,多虧有了他。不然,完顏宗弼他們沒那麼快逃走,二十一娘你還得操心戰後收拾,得忙好一陣。彆說受了傷,就是鐵打的身子,都吃不消。”

趙寰靜靜聽著,擦洗過手臉,略微吃了幾口湯飯,起身道:“我得出去看看。”

韓皎知道她放不下心,拿了厚衫替她披上,小心避開她的右手,道:“你這手,唉。嶽宣撫先前送了傷藥膏來,說是軍中的金瘡藥,他們慣常在用,止血極好。嚴郎中來替你重新包紮過,說這個藥膏比他的好。幸虧啊,你的手臂沒再傷到筋骨,隻皮外傷,以後還是得留疤。”

趙寰聞著藥膏濃濃的氣味,安慰她道:“留疤已經是萬幸,沒事。你也累了,就在這裡睡一覺吧。”

韓皎應了聲,掀起帳簾,趙寰低頭走了出去。

春日的夜裡,一輪彎月掛在天空,照著帳篷層層疊疊的營地。營地四周,巡營的兵丁不時走過。

除了空氣中依舊未散的血腥氣,月色清輝,安寧又美好,仿佛一切都未曾發生。

在趙寰西麵的營帳,依然亮著燈,帳門很快掀開,嶽飛從裡麵走了出來。此時他的戎裝退下,換了一身青色粗布圓領長衫,看去好像鄉間私塾裡的教書先生。

嶽飛在帳門口略微停頓,抬頭看向她,遙遙見禮。

趙寰頷首回禮,嶽飛臉上帶著笑意,大步朝她走了過來。

第58章

嶽飛走上前, 離得幾步站定,不動聲色打量著趙寰,道:“我知道二十一娘睡不好, 免得你擔心, 一直等著。”

勞累奔波之後, 嶽飛的眉眼也帶著淡淡的疲倦。趙寰頓了下,深深頷首賠不是,道:“先前是我未經考量, 說了些氣話, 令嶽宣撫為難,還請見諒。”

嶽飛凝視著趙寰,很是佩服她的聰慧與周到。她估計已經猜出, 他並非是正常領軍前來相助。

若是將完顏鶻懶的屍首帶給趙構,或者將趙儉趙械的事跡,經他之口宣揚出去。激怒趙構, 他定會遭受鋪天蓋地的彈劾。‖思‖兔‖在‖線‖閱‖讀‖

嶽飛溫和地笑道:“無妨, 換做是我,亦會生氣,我倒是要多謝二十一娘, 處處替我著想才是。”

趙寰深知嶽飛的君子氣度,亦是聰明人, 沒在此問題上過多糾結, 道:“我得先去看看傷兵, 還有陣亡的同胞。”

嶽飛聽到趙寰說到陣亡時,聲音莫名低了幾分, 心情跟著低落下去,道:“傷兵的氈帳在那邊, 我陪著二十一娘前去。陣亡的同胞,已全部收斂好,會讓他們入土為安。”

趙寰道了聲謝,隨著嶽飛一起去了傷兵營。到了小娘子所在的營帳,他腳步停了下來,站在外麵等候。

傷兵營比起戰後的戰場,情形好不了幾分。藥味,血腥味交織,空氣沉悶。缺胳膊少腿的傷兵躺在那裡,不斷呻.%e5%90%9f喊痛。

薑醉眉徐梨兒她們都受了輕重不等的傷,其中趙青鸞傷得最重。左腿被砍了一刀,哪怕養好之後,走路也恢複不了正常。

趙青鸞倒不以為意,還與趙寰打趣道:“你傷了手,我傷了腿,以後我們互為手腳。”

趙寰陪著她笑,道:“好!我們都好生養傷,隻要還活著,就不怕。你以後就算不能騎馬打仗,還有許多事情等著你做,可不能躲懶。”

趙青鸞頓時鬆了口氣,能從比畜生都不如的完顏希尹手上死裡逃生,她就算胳膊腿腳都被斬斷,也覺著值了。

何況,趙寰殺完顏希尹那晚,沒有棄她於不顧,她早已感激不儘。既然趙寰會給她安排活計,就不愁以後的日子。

躺在一旁的趙瓔珞依舊昏迷著,臉色蒼白。她平時繃緊得如拉滿的弓弦,此時她好像陷入了香甜的夢鄉,安詳又寧靜。

趙寰輕輕將趙瓔珞臉上的碎發拂去,眸中哀傷閃過,用力握了握她搭在身前的手,低聲道:“十九娘,睡夠了,就醒來吧。春日來了,我們先前已說好,要去賞花,你可不要錯過了今春的花期。”

趙青鸞靠在被褥上,聽得鼻子直發酸。平時經常遇到趙瓔珞,知曉她的狀況,對她的痛苦,感同身受。

對於她們這群走進了金兵營帳的小娘子,活著的日日夜夜,都是生不如死。

嶽飛默默陪在趙寰身後,一起走遍了每間傷兵營帳,將她的舉動全部看在了眼裡,神色若有所思。

趙寰看完傷兵,再問郎中遇到的困難,能解決的,馬上著手安排。

不能當場解決的,則記下來,尋找其他的解決辦法。

最後,趙寰總是不厭其煩叮囑郎中:“藥材方麵,你們不用節省,燕京還有許多藥,汴京也不缺,反正離得不遠,快馬加鞭去運來就是。若是需要幫手,立即提出來,我讓人來幫你們。最最重要的是,你們要注意休息,先要保護好自己,無需硬撐,不能先倒下。”

每次說話,她都會認真看著郎中,語氣溫和,眼神真摯。說完之後,她會頷首,表示她的謝意。

郎中們像是遇到知音般,對她既恭敬,又信服。哪怕再勞累,都不肯歇息,腳步如飛去忙碌了。

嶽飛心中滋味萬千,且不易趙寰的做事方式,且看她的氣度,就能明白一二分,她為何能成事。

隻是,趙寰看似一切如常,嶽飛望著她消瘦的背影,穩穩的步伐,他總無端覺著,她好似在哭。

這份感覺,直到了擺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