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盼著她與金人兩敗俱傷。

真真是群狼環伺啊!

既然被趙寰看穿,寒寂也沒再打算隱藏,倚靠在圈椅裡,臉上難得浮起了一絲笑意。

這一笑,他整個人都鬆弛了下來,慵懶而愜意,多了幾分貴公子的風流,道:“既然趙施主料事如神,卻合盤對我托出,又是打的何主意?”

趙寰依舊神色肅然,緊緊盯著寒寂,一字一頓道:“你知曉我打的什麼主意,我總不至於要請你當我的國師!”

寒寂眼眸一睜,似笑非笑地道:“真是好大的口氣!”

“對,就這麼大的口氣。”趙寰連眼皮都未抬,道:“因我覺著你是聰明人,看得透眼前的局勢,故而與你商議,而不是直接動手。不妨告訴你,我派出去的兵馬,是去了開封,與開封府尹辛讚一起,殺了劉豫,布兵白溝河。”

趙寰與完顏藥師的白溝河一戰,寒寂自是知曉。曾經的敵人完顏藥師,如今成了趙寰的馬前卒。被她指揮著如瘋狗一般,到處殺曾經的金人主子。

不過,辛讚能與趙寰聯手,令寒寂頗為意外。眉心微蹙,思索著趙寰何時與他搭上了線,如此信任他。

趙寰道:“天下抗金義士不知幾何,被亡了國的遼國人,我可沒怎麼見到他們抗金的身影。你們的耶律大石以前還尚有些血性,能與金人乾仗。他如今逃亡了西邊,已經自立為王,此一時彼一時,他已經是帝王了,不願再回來吧?”

寒寂給耶律大石去了信,他除了敷衍幾句,就是讓他帶著兵馬,前去與之會和,許諾他榮華富貴,權勢。

被趙寰一一指出,寒寂神色微變,定了定神,沉默著不搭話。

趙寰也不在意,提壺給自己倒了茶,再給寒寂加了清水,閒閒道:“你手上的兵馬糧食,我還不大放在眼裡,遠沒有辛府尹手上的義軍重要。因為,他們敢與金人拚命,有骨氣。不然,我就先對你動手了。”

寒寂再也坐不住了,冷哼了聲,道:“你休得說大話,貧僧豈能輕信你的花言巧語。”

“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不是誰阻擋不了,是因為你們這些貴人。”趙寰神色嘲諷,上下打量著寒寂,指了指他身上的粗麻僧袍。

“這一路我走來,看到許多百姓,連粗麻都沒得穿。你要複國,你可問過你的百姓子民,他們想要過如何的日子。他們可在意誰是他們的君主。他們要的,乃是太平盛世,能吃飽穿暖,能有尊嚴,安穩活著!無論是耶律氏,亦或是蕭氏,張口閉口皆是天下,權勢。”

趙寰惋惜搖頭,長歎一聲道:“你們隻要肯稍微低下高貴的頭顱,俯瞰一下如螻蟻般的眾生,就該深深知曉,你們有多麼可笑,真是枉為人!”

寒寂被趙寰罵得臉色一白,喘熄急促起來,反駁道:“那你呢,你們趙氏,何嘗不是如此!”

趙寰揚起下巴,傲然道:“此趙氏非彼趙氏也,我要的,一直是天下一統,百姓不再受戰亂之苦。哦,我忘記告訴你,燕京所有的土地,我準備重新丈量,百姓重立戶帖。以後他們皆是大宋的子民,分給他們耕種的土地,子子孫孫都屬於他們,隻不許買賣。”

寒寂霎時坐直了身,緊緊抓住了圈椅扶手。

雖說地不真正屬於百姓,無法變賣。但實際上來說,與實際擁有無異。百姓亦不會擔心被權貴們占了去,不擔心沒地耕種。莊稼人隻要有地,勤快,就不愁會被餓死。

真正吃虧的,是擁有大片土地的權貴富紳們。他們隻要敢冒出頭,就中了趙寰的下懷,給她增添糧草罷了。

在燕京的百姓,卻會感激涕零,無需他出手,他們會自發站出來,爭搶者去占地。

此舉一出,趙寰將民心儘收囊中。民心在太平盛世時,並不太過重要。

在戰亂時,就顯得尤為珍貴。一呼百應,手握千軍萬馬都會忌憚。

寒寂惆悵不已。

時也運也,隻怕,大遼真氣數已儘了。

趙寰覷著寒寂的神色,虛虛實實道:“我既然敢一路殺到燕京,早就預料到會與完顏宗弼一戰,若真如你見到那般弱小,早就直接逃回南邊了。我能有辛府尹響應,就會有嶽宣撫,韓少保等人響應。言儘於此,一切皆看你的決定。我們之間,不是聯手,也不提歸順,隻有融合。不分遼宋,以後都是華夏子孫。”

寒寂掙紮著,抬眼看去。迎上趙寰凜冽的目光,頹然閉上了雙眼。

若是成了大遼與大宋,他們之間的虛假平和,就完全不見了蹤影。

大遼與大宋,曾經是征戰多年的生死仇敵。

“趙施主說得極是,貧僧不過是出家人,一切都乃癡心妄想罷了。“寒寂雙手合十,晦澀道:“趙施主,貧僧惟願見著大遼的百姓,能安好活著,一切都有托於你了。”

詐寒寂實屬不易,他遲早得看出來,隻盼那時候,與完顏宗弼已經打完了仗,他就是後悔也沒用了。

趙寰暗自舒了口氣,眉眼緩和不少,頷首客氣地道:“寒寂大師慈悲,能放下心中執念與仇恨,是我不如大師也。大師放心,我先前說過,隻要我有口飯吃,就不會忘了所有的百姓,定當信守承諾。”

寒寂心裡空蕩蕩的,失落地起身告辭,道:“貧僧這就領著清空回去。”

趙寰溫聲道:“清空留在這裡吧,寺廟日子清苦,畢竟他還小,讓他好生玩一玩。”

寒寂似乎感到不對勁,對著趙寰難得真誠的模樣,他又拋開了念頭。懷疑自己思慮過度,一時有點糊塗了。

趙寰禮數周到,將寒寂送到了大殿外,剛準備回屋,徐梨兒與趙瓔珞一並騎馬回來了。

兩人跳下馬,將韁繩扔給迎上前的馬夫,互相不理不睬,扭頭氣呼呼往前衝。

“這是怎麼了?”趙寰站在廊簷下,笑著問道。

徐梨兒看了趙瓔珞一眼,強忍著氣,先說了她們前去寺廟的事情:“二十一娘,我們去了三家寺廟,裡麵窮,隻尋到了七八樣鐵器,已經差人送到了薑五郎處。”

金人先前已經洗劫過,趙寰心裡早就有數,聽後也並未失望。

趙瓔珞將脖子轉到一邊,僵著臉不做聲。

徐梨兒見狀,也哼了聲,腳步一轉,拿背對著了她,繼續道:“我們按著你的吩咐,說了以後廟裡香火銀的事情。前麵的兩家寺廟方丈都老實,全部都應了。隻那間廣慈寺的方丈很是狡猾,賊眉鼠眼,一看就不是好人。他一個勁乾嚎哭窮,說廟裡和尚沒了活路。十九娘聽他哭了幾句,唰一下拔出刀。”

趙瓔珞聽到徐梨二提起她,頓時挺直腰板,板著臉,倔強地昂起頭。

徐梨兒斜睨著她,氣鼓鼓道:“那方丈以為十九娘在嚇唬他,蠢得不知躲,一下被十九娘砍了下去。我當時一見十九娘拔刀,心裡一咯噔,趕緊拉了她一把,那方丈隻被砍傷了手臂。十九娘倒埋怨我來,說我不該攔著,留著那方丈的命。”

趙瓔珞搶白道:“禿驢本就該死,我為何不能殺了他!”

趙寰看著趙瓔珞,她整個人如繃直了的弓弦,輕輕一碰,估計就會斷掉。

從浣衣院,王寨,五國城出來的小娘子們,心裡多多少少都帶著傷。也許要一生來愈合,也許有些人等不到一生,很快就倒了下去。

趙寰心中說不出的難過,先讓徐梨兒回去歇息。她望了眼天色,上前挽住趙瓔珞的手臂,輕聲細語道:“十九娘,走,我們去天寧寺拜菩薩,嘗嘗他們的齋飯。”

趙瓔珞嘟囔了聲,隨著趙寰上了馬車,朝天寧寺而去。

寒寂騎著老驢,一路沉思著回華嚴寺。老驢不時停下來,去吃路邊的枯草。

望著老驢背上空了的墊子,寒寂恍惚回過神,清明留在了趙寰處。

賠了夫人又折兵,寒寂腦子裡,驀地冒出這個想法。拉著韁繩的手一僵,腦子轉得飛快,細細回味著第一次見到趙寰時的情形。

英氣的眉眼,舉止大方,氣度如春日晴空般遼闊。那雙眼睛尤其明亮,不由自主會被吸引住,然後掉了進去。

寒寂咬牙,這個騙子!

他扯了下韁繩,將老驢拉回來,嗬斥道:“快走!”

老驢噠噠噠跑了幾步,寒寂又頹然歎了口氣:“天意難違,民心所向啊!”∴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寒寂打著老驢,掉頭往天寧寺騎去。

到了廟裡,知客僧廣然趕緊跑來,雙手合十見禮:“大師來了,都已安排妥當,等著你下令即可收拾乾淨。”

寒寂沉%e5%90%9f了下,無力擺擺手,道:“去吧。”

廣然恭敬應是退下,沒一會就回來了,低聲道:“大師,趙施主來了。”

寒寂一愣,止不住來了氣。趙寰也太心急,片刻都等不了,他前腳離開,後腳就追上來討債。

他又不欠她的!寒寂沉著臉迎出去,雙手合十,暗自諷刺道:“趙施主這般急著趕來,可是擔心貧僧看出了端倪?”

趙寰隻當沒聽見,頷首還禮,客氣地道:“我與十九娘來拜菩薩,順便在廟裡用齋飯,勞煩寒寂方丈安排下。喏,”她左手伸向寒寂:“這是香火銀。”

寒寂看了看趙寰,她淺笑著,真誠且和氣,不由自主伸手去接。

趙寰張開了手指,寒寂手心微涼,待定睛一瞧,幾乎沒轉身就走。

手掌心,赫然躺著趙寰施舍的一個大錢!

第53章

“這個大錢, 是我在牆腳撿到的。庫房裡有些金銀財寶,但我一個都沒碰過。”趙寰盯著寒寂,極為認真解釋, 問道:“方丈可知道, 為何十九娘沒有給你香火銀?”

寒寂目光不經意掠過趙寰, 她真正荊釵布裙,烏發用一根木棍隨意挽在腦後,半舊的灰色粗布衣衫, 不施脂粉。雪白的耳垂上, 空空如也,連隻銀耳釘都未曾佩戴。

落落大方站在那裡,隨意且自在, 好似秋日萬裡無雲的晴空,悠遠沉靜。

趙瓔珞與趙寰五官有四五分相似,神態卻判若兩人。她手上緊握著刀, 一言不發站在旁邊。雙腳不斷挪來挪去, 整個人散發出濃濃的不耐煩,戾氣與殺意凜冽,憤怒到絕望。

寒寂心下了然, 暗自輕歎口氣,收回視線, 忍不住好奇問道:“為何十九娘沒給香火銀?”

趙寰一本正經答道:“因為十九娘沒有見到大錢。”

趙瓔珞終於噗呲笑了聲, 這一笑, 令她看上去柔和了不少。

寒寂臉抽搐了下,他就不該多嘴問一句。後悔歸後悔, 嘴角卻不由自主上揚,故作鎮定道:“趙施主說笑了, 佛門淨地,眾生平等,豈能以香火銀論。”

趙寰攜著趙瓔珞往前走,淡淡道:“天寧寺有勞方丈了。”

這是在點他,天寧寺的香火錢,需要交給她籌措糧草。寒寂頓了下,強咽下氣,認命吩咐廣然去備素齋,跟在兩人身後進了大殿。

趙寰與趙瓔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