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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在這些地方。去吧,去幫林大文他們安置人,外麵的事情更需要你。”

“是。”韓皎的淚終於流了下來,卻笑得無比歡快。

外麵需要她啊!

走出屋,一股凜冽的寒意撲打在臉上,韓皎的一顆心,卻好像好燃燒起來。

趙寰在細微處,耐心培養他們,放手讓他們去做事。這裡沒有平民貴人,她與邢秉懿,趙瑚兒她們一樣,都擁有同樣的機會,各憑本事吃飯。

以前韓皎恨過自己的出身,貴人娘子們,哪怕再蠢再廢物,她們照樣一輩子有享不完的榮華富貴。

如今她等於再次投胎,有了選擇的機會。她若是沒有抓住,做出番名堂來,就是她自己沒出息。

這兩千多人,趙寰還沒有正式分兵,定下差使官職。若是她做得好,以趙寰的品性,肯定不會虧待她。

韓皎走得裙擺飛舞,神色飛揚,邊走邊思索。

賓縣對趙寰來說,本可打可不打。她進城的原因,除了練兵之外,肯定還有其他的深意。

“請郎中?”韓皎腦子轉得飛快,腳步微頓了下,暗自琢磨:“二十一娘不是哭天搶地的人,她性子堅強,而且對自己要求非常嚴。醒轉過來之後,她從來都沒停歇過,處理各種事務,寫信派人送出去。還不忘督促看著大娘子,二娘子,三十三娘她們這些小的讀書。與她們一起開始,練習用左手寫大字,再忙都未間斷。”

韓皎心裡有些眉目,但她不敢確定。來到前衙,見嚴郎中提著藥箱,蓬頭垢麵走了來,忙叫住了他,“你可是要去找二十一娘?”

“二十一娘可好?”嚴郎中眉眼疲憊不堪,啞聲問道。

韓皎忙道:“二十一娘沒事,先前還在說你太累了,要多請些郎中來,替你分擔一些。瞧你累得不輕,先去歇息一陣吧。”

一並在隊伍中的,除了嚴郎中之外,還有另外兩個郎中。不過他們學醫不精,加之就算有他們幫忙,病人加上傷者,嚴郎中還是累得連吃口水都沒功夫。

韓皎說趙寰要多請郎中,正好幫嚴郎中的大忙,他高興地道:“我還有些事要去見二十一娘,順便看看她可好。”

嚴郎中不提何事,韓皎並不打聽,道彆後就離開了。

趙寰收拾了下,穿過庭院來到前衙。嚴郎中正在打量衙門審案公堂,邊打量邊撇嘴,鄙夷都快掉了一地。

大堂的牆壁是草糊泥牆,破了幾個洞,四麵漏風。倒是堂上審案的案幾,後麵的大圈椅倒像模像樣,高高坐在上麵很有官威。

趙寰被嚴郎中的神色逗得想笑,走上前道:“去旁邊值房吧,那裡麵好些。”

嚴郎中呲牙一笑,跟在趙寰身後朝值房走去,道:“咱們大宋的破土地廟,都比這縣衙威風。”

趙寰淡笑不語,推開了值房的門,嚴郎中一下傻了眼。

值房裡的幾案,竟然全是花梨木。地上鋪著上好的花開富貴地氈,角落裡擺放著八角瑞獸青桐香爐。條案上是玉壺春瓶,矮幾上那套瑩潤的茶器,一看就是出自汝窯。

“不倫不類,窮人乍富。”嚴郎中雖然不懂行,但也看得出這些物件的貴重,很是中肯評價。

旋即,他皺了下眉,不解道:“這麼一個破衙門,竟然有如此多的貴重物件。金人朝堂的狗官,真是貪得無厭!可惜,這些貴重物件,都是來自大宋。”

“這有何奇怪,管著賓縣的,是裴滿氏一族的人,他們早當這裡是自己的領地了。還得多靠他的富貴,留了值錢的東西給我們。”趙寰招呼嚴郎中坐,補充了句:“大宋何嘗不是如此,知縣知縣,能知一縣的,都了不得。”

當了官後,隨之而來的就是發財。嚴郎中向來恨貪官汙吏,罵道:“大送江山,就叫這些蠹蟲給蛀得倒塌了。”

趙寰看了他眼,沒做聲。叫了人送水進屋,她親自用左手提起了壺,嚴郎中見狀,趕緊起身道:“二十一娘手不方便,我來我來。”

“我在練習使用左手。”趙寰笑著拒絕了,穩穩提壺,倒水洗杯。用紗布包了茶沫,衝泡了杯清茶給嚴郎中,道:“總算有茶了,難得。我不喜歡吃茶湯,就清茶吧,你嘗一嘗,能提神醒腦。”

大宋人喜歡喝藥湯,點茶,加了蔥薑等佐料的茗粥。對於清茶,嚴郎中比較好奇,知道趙寰想讓他好生歇一歇。

心下感激,便接過仔細品嘗起來,道:“入口略微苦,過後有些回甘,倒也清爽。”

吃了幾盅熱茶,嚴郎中總算歇過了一口氣,憂心忡忡說起了正事:“先前我遇到了韓娘子,她與我說,二十一娘在請郎中,前來替娘子們治病。藥倒是不缺,隻有些病症,並非用藥可醫。比如十九娘,我先前遇到了她,她好似很不對勁,看人的時候眼神發直,讓人瘮得慌。”

趙瓔珞是趙寰的同胞姊妹,幾經淪落輾轉。最初是完顏晟,後來是完顏宗翰。等他死後,被其手底下的將領搶了去。

這次被他們救了出來,趙寰因為忙,身體不好,隻草草與她見了一麵。

從金國出來的娘子們,多少都有些疾病。除了身體,還有心裡。她們都與趙瓔珞情形相似,眉眼間除了麻木,最多的就是戾氣與仇恨。

趙寰沉%e5%90%9f了下,道:“這件事我知道了,等下我見見她。她們心中有恨,有不甘,有滔天的委屈。這些不是一天兩天能好轉,甚至可能,一輩子都好不了。”

嚴郎中深深歎息了聲,打量著趙寰的臉色,試探著問道:“二十一娘,你呢?”

趙寰左手轉著茶碗,鍛煉著手的靈活性。聞言,她手上的動作微頓,側頭認真思考起來。

到了這裡之後,趙寰並未經曆過原身,以及其他小娘子們的苦。但她的身體有記憶,在那座活死人墓裡生活過。

半晌後,趙寰坦白地道:“也不會好吧。不過,我們過得不好,他們也休想好。”

嚴郎中頓了下,心下佩服不已。趙寰的語氣極為平淡,但她說出來的話,擲地有聲,而且身體力行,說到做到。

過了沒多久,趙瓔珞就來了。趙寰迎出去見禮,仔細打量著她。

趙瓔珞眉眼生得與她有六七分相似,隻是要柔和許多,加上清瘦,看上去秀美而楚楚可憐。

趙瓔珞垂下眼簾,回避著趙寰的視線,身體僵硬還了禮,問道:“二十一娘,你找我何事?”

“我們姊妹好不容易見到,就找你來說說話。”趙寰指著身邊的塌幾,道:“十九娘,來這裡坐。這裡生了爐子,會暖和些。”

趙瓔珞好似沒有聽見,走到趙寰對麵的杌子邊坐下,然後垂著腦袋,左手摳著右手已經光禿禿的手指。

一下又一下,很快,她的五根手指頭,被她摳得開始滲血。

趙寰盯著趙瓔珞的手,並未阻攔她。舀了幾勺糖,放在茶碗中,倒了溫水兌好遞給她,“十九娘,吃點水。”

趙瓔珞一聲不吭,端起茶碗就喝。甜水入口,她抿了抿,終於看向了趙寰。

趙寰對她微笑,道:“太苦了,吃些甜,會好過些。”

趙瓔珞手抖了下,揚起茶碗,一口氣將糖水喝得乾乾淨淨。放下碗,又開始摳起了左手。片接後,她紅著眼眶,低低道:“並不好過。”

趙寰嗯了聲,“是啊,隻能甜甜嘴,甜不到心裡去。”

趙瓔珞眼淚滴落下來,掉進灰撲撲的粗布衫裙裡,很快就不見了。

趙寰沒有勸,隻由著她掉淚。趙瓔珞偶爾肩膀聳動一下,無聲哭得肝腸寸斷。

趙寰起身,放輕手腳走到架子邊去舀水擰帕子,她左手現在還不太靈活,舀水的葫蘆不小心撞到了銅盆上。-_-!思-_-!兔-_-!文-_-!檔-_-!共-_-!享-_-!與-_-!線-_-!上-_-!閱-_-!讀-_-!

叮咚一聲,趙瓔珞抬起頭,淚眼蒙蒙看著吊著一隻手臂,瘦得好似要被風吹走的趙寰。

趙瓔珞再也忍不住,起身奔上前,從背後貼住了趙寰,痛哭著道:“阿娘走的時候,讓我們幾個同胞兄妹要互相照應,二十七娘在路上就沒了,她才十三歲,那些畜生......她才十三歲啊!”

二十七娘是王貴妃所出七個兒女中,活下來最小的賢福帝姬趙金兒。在路上受儘折辱,沒能熬過去。

趙瓔珞沒提她們的親兄趙植,哭聲中,多了幾分愧疚:“二十一娘,我也對不起你。在路上的時候,你小產了,我卻沒能看顧你一二。那些日子,我都不敢去想,你如何獨自熬了過來。如今,你不但救了我,還反過來照顧我。我以後有何臉麵,去見阿娘。”

趙寰後背被趙瓔珞的眼淚濡濕,直透進心裡,又沉又酸痛難當。

放下葫蘆,趙寰轉過身,輕撫著趙瓔珞的肩膀,寬慰她道:“這些不怪你。真不怪你,當時你自顧不暇,誰都不容易。如今,這些都過去了......”

“過不去!”趙瓔珞突然拔高了聲音,厲聲打斷了趙寰的話。她腳步飛快,在屋子裡如困獸般打轉,呼吸沉重,不斷尖聲道:“過不去!這些畜生,畜生!”

趙寰望著陷入瘋狂的趙瓔珞,眼睛漸漸溼潤。

她們在命運的車輪上,一直不斷向前。出生,成長,賜婚。到了分叉口,絲毫不給她們選擇的機會,直接推向了深淵。

“十九娘,你想不想報仇?”趙寰抬頭,眨回眼裡的淚,問。

趙瓔珞腳步微頓,猛地回頭看向趙寰。眼裡炙熱的恨,連著她蒼白的臉一同泛起了不正常的紅,咬牙切齒道:“我活著的每一天,都想著要報仇!我恨不得將金人千刀萬剮,將趙佶趙恒趙構,朝堂上那群狗官,全部千刀萬剮!”

趙寰怔了下,含淚笑著道:“好。你好好養著身體,吃好睡好。過兩天,我就帶你去報仇!”

大張旗鼓請郎中的消息傳出去,陸陸續續有近十個郎中前來應差。

對於探子,趙寰早就布置好,由著他們診治,打探預備好給他們的消息。

趙寰的手臂也被他們診斷過,每人皆搖頭,稱她手必廢無疑。

除了請郎中,還有些被金人擄來的大宋百姓,聽到消息後,拖家帶口前來投奔。

賓縣空前的熱鬨,林大文與刑秉懿,韓皎等人,忙著登記錄入名冊,接待安置。

另一邊,趙寰領著選出來的射箭好手,加上與趙瓔珞情形相似的小娘子們。共計近五百人馬,悄無聲息離開賓縣,朝大都方向疾馳而去。

趙寰分了一半兵馬在大都,由祝榮負責領兵,救回餘下的近百人。她則帶著其他剩餘的兵馬,前去了五國城。

五國城比賓縣還要荒涼,他們一路抄小道,摸到離城一裡地處,都無人發現。

天色已晚,斥候已前去探具體情形,趙寰他們尋了僻靜之地,紮營休息。

斥候探到消息回來,稟報道:“回二十一娘,土城牆約莫半人高,城門處有金兵把守,每半個時辰換值。我趁黑摸到偏僻處,翻牆進去在外圍打探過一番。可惜天氣太冷,兵丁都在氈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