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頁(1 / 1)

徐梨兒想,好似,不應該如此。

總有人會喪生。

大宋朝廷官員就是這般想。

她們這些女人,以及無辜的百姓們,就是“總有人會喪生”的那部分人。

徐梨兒不禁轉頭看向趙寰,心揪了揪。她已經當過一次“那部分人”,她不願意再來一次。

趙寰下巴抵在膝蓋上,沒有回答邢秉懿的話。

邢秉懿興許就那麼一勸,而且她的勸說,在某一方麵來說,非常正確。

如果接下來的路走得順利,趙寰興許也不會免俗。很多無可奈何,身不由已,她也會這般想,這般做。

趙寰卻希望,並且堅持,她永遠不會變成那樣。

徐梨兒久未等到趙寰回答,嘴唇動了動,欲言又止。

趙寰手抬起,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聲音沙啞著道:“接下來,我們還有很多事要做。我會將他們的骨灰裝好,每人的生平記錄下來,以後做成功勳冊。每個人都要有名字,傳下去,後人都該知道他們。”

雖沒有聽到正麵的回答,徐梨兒的心,奇異般得到了安慰。

“祝榮他們無論是勝,還是敗,事已至此,我們都必須一往無前。”趙寰伸直了腿,將一直鈍鈍著疼的手臂放在身前,找了個舒適些的姿勢放著。

思索了下,趙寰道:“就這兩天吧,我們得再次一戰。大家要歇息好,養好身體。今晚,隻是起步而已。真正的大戰,還未來臨。”

車上幾人都清楚,先前能戰勝金兵,一是深夜裡被他們打了個措手不及,二來是崗哨被他們的人埋伏殺了,沒能來得及出去報信。

如果與金兵真正開戰,他們要麵對的是完顏宗乾等的兵營。哪怕再次突然襲擊,無論是人馬還是配置,打仗的經驗,對她們來說都是大考驗。

趙瑚兒恨恨道:“大不了一死,反正我不怕,豁出去與金賊拚了!”

徐梨兒跟著豪氣萬丈道:“十三娘說得是,死就死,死前殺幾個金賊,拉他們墊背,值了!”

邢秉懿微微皺眉,道:“你們且先彆激動,聽聽二十一娘如何安排。”

於是所有人都一起看向了趙寰,眼巴巴盼著她的主意。

趙寰暗自歎息一聲,戰場上的事情,瞬息萬變,她也難以保證輸贏。

再說,完顏中乾不是蠢貨,由著她的安排,被她牽著鼻子走。

“等下你們先回宮去,我要去看看祝榮他們,做好安排再回來。”趙寰望著眼前的天空,星星已躲進了雲朵裡,黎明前的黑暗,天很快就亮了。

趙瑚兒道:“我與你去吧,也能幫幫你。”她看到趙寰不斷挪動的手臂,低呼了聲,道:“二十一娘,你手可是受傷了?”

其他幾人忙探頭過來,一起關心看向了趙寰的手臂。她抬了抬手,沒有瞞她們,道:“皮肉傷,不要緊。我知道你們也多少受了些傷,所以你們得趕緊回去好生養著,為以後的戰鬥做準備。十三娘,你更不用陪我,因為我回來的時候,一個人方便些。”

趙瑚兒一想也是,她沒有趙寰謹慎,反應快。白日躲守衛,說不定會成為她的累贅,懊惱應了:“好吧,你自己小心些。”

邢秉懿不放心,輕輕解開趙寰的衣袖一看,裹著的布巾已經被血濡濕。

“哎喲,還在流血。”刑秉懿看得急了眼,用力撕扯下一塊自己身上乾淨的裡衣布,將趙寰的手臂重新包裹好,道:“二十一娘,我知道你一心為了我們,可是,你也得顧著自己呀!”

徐梨兒她們幾人,看著趙寰尚在浸血的手臂,又愧疚又難受。以前那股因為殺了金賊,驕傲自滿的心,無需人勸說,瞬間就冷靜了下來。

是趙寰在她們身後,一次次出言提醒,不時撲上來救她們。她從不提自己多厲害,永遠不驕不躁,如沉默的山,屹立在身後默默保護。

趙瑚兒輕輕依偎在了趙寰的肩膀上,閉上眼,含糊嘀咕了句。徐梨兒默默看了她們一眼,飛快抹去了眼角的淚。

行駛了約莫半個時辰不到,大家兵分兩路。邢秉懿她們回宮,趙寰跟著林大文他們前去存放糧食的地方。

離了約莫有半裡地,祝榮與嚴郎中已經守在了此處。他們看到趙寰也來了,忙跑上前,跟車夫換了位置。

祝榮邊趕車,邊迫不及待道:“二十一娘,按照你先前的布置,我們這次前去,先殺了看守馬場的金兵。待搶到了馬,即刻騎了馬硬衝出去,最後得了五十匹左右的馬。你放心,我們繞了很多圈,甩脫了金兵,不會被他們發現。”

先前打算對馬用藥的主意,趙寰深思熟慮之後,覺著不妥當,還是乾脆直接硬搶。

嚴郎中頗為遺憾,補充道:“唉,可惜,馬太重了,下藥也不好下。加之馬廄的馬所剩不多,連著騾子驢這些,七七八八加在一起,一共有近百匹吧。不過還好,馬廄裡餘下的馬,大多非老即殘。我們用不上,完顏宗乾也用不上。”

金國從遼國得來的馬,除去死傷,到今日剩下了約莫六七成。而且馬分給了完顏氏各部手中,並非都集中在金人皇帝手上。

光是“鐵浮屠”營,每個兵丁都要配備三到四匹的馬。金人騎兵厲害,並非每個兵丁都能擁有馬匹,而隻有騎兵營有精良的配備。

說實話,給趙寰再多的馬,她眼下也養不起。馬除了草料之外,還要喂豆子等精料。一匹馬的價錢,在金人這邊,向來比一個奴才還要值錢。

趙寰道:“你們辛苦了,得來這些已經很不容易。到時候再搶一些,也就勉強夠用了。對了,你們前去的人,可有損傷?”

嚴郎中臉上的喜悅,馬上被衝淡了幾分,歎息著道:“沒了兩個。我們衝出去時,被金兵追來,有兩人騎術不好,中了亂箭,從馬上摔了下來,當場就沒了。”

祝榮道:“二十一娘,先前你有叮囑,說一定要帶他們走。我們將他們的屍身帶了回來。”

趙寰蒙住臉,用力揉了揉。讓自己清醒些,揉亂心裡的哀傷。

祝榮與嚴郎中一起垂下頭,默默無言到了他們存放糧食的山洞。

山洞前,是一片空地,馬騾等都暫時在這裡拴著。何良百無聊賴,在馬堆中打轉。他好奇看看這匹,再看看那匹。

見到趙寰下車,何良略微驚訝之後,涼涼地道:“養馬要糧食,還有這麼多人等著吃飯。我看了山洞裡你們藏著的那點米麵,估計吃不了幾天就沒了。”

趙寰沒搭理他,林立文他們的車逐漸到了,何良本來在撇嘴,看到後,一個箭步跑上去興致勃勃查看。

從第一輛車,跑到最後一輛,再從最後一輛,跑到了趙寰麵前。

何良神情肅然,再也沒了先前看熱鬨的戲謔,朝著趙寰躬身一禮,一言不發奔回去幫忙卸車了。

趙寰好笑看了眼何良,與祝榮嚴郎中商議道:“馬得找個地方安置好,至少得避風處。不用多久,隻一天吧。”

祝榮馬上領命,趕緊去找地方安置馬匹。嚴郎中明白了趙寰話裡的意思,驚訝地道:“這麼快?”

趙寰苦笑一聲,道:“不算快了,這麼多馬,加上打造兵器的地方都沒了,完顏宗乾至少得大張旗鼓地搜捕。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人。再說,哪怕再繼續準備,也沒什麼意義。一旦金兵返回,我們就算拿到了更多的糧草與軍餉,要麵對更多的敵人,那就得大戰。新兵…..,姑且算是新兵吧,與金人一下就來場大戰,實屬得不償失。”≡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嚴郎中衡量了下,道:“倒也是,我們人少,金人跟瘋狗一樣,與其硬拚太吃虧。還是按照你先前的打算,先擴充自己的實力再說。我擔心的是,小娘子們可能騎馬?”

趙寰先前問過邢秉懿,大多的帝姬嬪妃們,都學了些君子六藝。騎馬踏春,射箭投壺,哪怕學的都是些花架子,至少不會從馬上掉下來。需要擔心的,反而是他們這些沒騎過馬的平民百姓。

“她們不用擔心,不會騎馬的,就坐騾車,驢車。加上老弱病殘,與輜重一起離開。其餘青壯騎馬,一半衝鋒,一半善後。”趙寰看到林大文過來了,忙對他道:“板車能偷的,再偷一些。能趕工做的,儘量趕工。油布有了,就用金人的氈帳。幾場倒春寒過去,天氣就真正暖和了。”

林大文算了下,道:“車板很快,一晚上就能趕工完成,就是車輪難做一些。我算了下,從金人那邊能偷來約莫十多輛車,加上我們現有的,用來運糧草,生鐵等,再坐一些人,差不多夠了。”

趙寰呼出口氣,望著眼前忙碌的人群,說道:“這就好,等忙完之後,我們再商議。”

林大文應聲下去了,嚴郎中跟著趙寰進了山洞。她在靠洞門邊的火盆旁坐下,伸出手來烤火,看到自己手臂上的傷,頓了下道:“你多備些止血的藥,越多越好。”

嚴郎中也看到了趙寰的傷,飛快應了句,趕緊問道:“可傷得嚴重?”

趙寰微笑了起來,道:“還好,拋頭顱灑熱血嘛,這點傷不算什麼。”

嚴郎中難得見到趙寰的輕鬆打趣,知道她是為了穩定他們這些人的心。他想笑,卻不那麼笑得出來。

不是因為緊張,而是因著慚愧。事無巨細,事事都要由趙寰安排,交待。他們這群人,必須儘快成長起來,才能真正助她一臂之力。

等到林大文他們忙好,先處理了陣亡同胞的遺骸,趙寰才與他們坐在一起,商議起了解下來要做的事情。

何良也坐在一旁安靜聽著,這時他主動道:“二十一娘,你給嶽將軍的信已經送出去。友人說,他就是買賣不做了,也會儘快將信送到。”

趙寰頷首道謝,何良居然垂下了頭,汗顏地道:“不敢當,我不過做了些許小事,比不上二十一娘。不瞞你說,我以為你隻能拿到些廢棄的箭矢而已,先前我看到你們拿回來的箭頭,著實超出我的預料。”

話語微頓,何良臉上浮現起為難,“神臂弩,光有了箭還不行。射箭要準頭不說,還需要臂力,娘子們肯定用不上。”

趙寰也考慮過女人的兵器,趙瑚兒她們用刀,若是短兵相接,遇到金兵用長槍,她們就吃虧了。

“苗刀。”趙寰想了想,道。

苗刀形狀如禾苗,前朝大唐時就有了。後來傳到東瀛,被東瀛人做成了倭刀。

倭寇矮小,用苗刀後,在侵犯大明時,占儘了便宜。戚繼光戚將軍發現了不對勁,最後他也打造了苗刀,創造了陣法刀法,大敗倭寇。

眾人不解,趙寰解釋了幾句,問薑七郎:“我若是將圖畫給你,你可會打造?”

薑七郎也沒見過苗刀,起初還在擔憂,聞言鬆了口氣,笑著道:“彆的我不敢吹,若是看到圖之後,能八九不離十打出來。”

趙寰略微放了心,她給嶽飛去了信,就算他不能出兵,來信指點幾招陣法,也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