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頁(1 / 1)

來,還是從正門處進去較為簡單。她算著時辰,輕易而舉翻進了牆。

一進去,趙寰不由得慶幸先前的決定。完顏希尹身為丞相,府裡都是些土牆屋子,破氈帳,且雜亂無章。

她身形瘦弱還好,再多來一個漢子,就藏不住了。

算著護衛巡邏的空隙,趙寰沿著大門朝向的中軸線,摸到了完顏宗尹的正屋。

正屋亦是土牆,屋頂卻用了琉璃瓦,顯得與眾不同,又不倫不類。

趙寰藏在暗處,耐心等著護衛們進旁邊氈房歇息後,飛快潛到屋門前,提著門環,輕輕打開了門。

從屏風一角,透出幽暗昏黃的光線,趙寰心中一緊,停下腳步未動。

直到屏風後,傳來了陣陣的鼾聲,趙寰稍許鬆了口氣,繞過屏風,輕手輕腳來到了炕邊。

“啊!”炕頭的角落,蜷縮著個小娘子,她看到從天而降的趙寰,不受控製驚呼了聲。

完顏希尹十分警醒,鼾聲一停,睜開眼,恰與趙寰四目相對。

第26章

夜色已深, 王寨裡,幾盞昏暗的燈掛在木樁上,守衛靠在氈帳邊, 昏昏欲睡。

林大文潛伏在暗處, 警惕四下打探之後, 不由得心一喜。

耳邊,響起趙寰先前的分析:“此處是金國,又是兵營, 守衛巡邏最嚴密之處, 當在完顏宗弼的院子。”

“我先前是沒得選,你們這次不要再用桐油。桐油氣味太重,兵營裡人多擁擠, 很快就會被發現。”

“用引火的鬆明子,林子裡很好找,到處都是, 燒起來不輸桐油。”

林大文心中對趙寰的佩服更甚, 暗自告誡自己,一定要小心謹慎,定不能出亂子。

再次仔細觀察之後, 林大文無聲朝身邊的同伴示意,率先弓著腰, 輕手輕腳往前衝去。

氈帳裡, 傳來此起彼伏的鼾聲, 金兵睡得正沉。林大文與同伴分開,飛快沿著氈帳周圍撒上鬆明子。

五袋細碎的鬆明子, 被他們撒了個遍。火折子微弱的光芒,接連二三閃起。

旋即, 一點即燃的鬆明子,在地上轟然燃燒。火苗卷著氈帳,頃刻間,兵營變成了巨大的火場。

劈裡啪啦的燃燒聲,慘叫疾呼聲,接連二三響徹夜空。守衛被驚醒,他們連滾帶爬起身一瞧,三魂被嚇破了兩魂。

幾個金兵在往外奔跑,他們邊跑邊喊:“著火了,著火了!”

待他們跑得不見了,守衛方回過神,手忙腳亂招呼人救火,扯著嗓子喊:“去給元帥報信,去報信!”

空氣凜冽,夾雜著鬆油味,焦味,彌漫在夜空裡。

林大文竄出兵營,身後是混亂的嘶吼。他回轉頭,借著火的餘光看向同伴。

清點人數之後,見他們還在不斷頻頻回望,急急低聲道:“快走,記住二十一娘的吩咐!”

同伴們心神一凜,趕緊趁亂出了王寨。外麵接應的人等到他們出來,長長舒了一口氣,轉身往住處趕。

今夜,注定難以平靜。完顏宗賢等幾處兵營裡,接連二三起了火。

幾隊人馬回到了住處,在氈帳裡焦急等候的嚴郎中,抬起手清點著人數,“一,二......十四,十四!還有人呢缺誰?高順呢?高順......”

奔波勞碌了一晚,滴水未進。加上寒風一吹,漢子們乾燥的臉頰皸裂,嘴上溢出絲絲血跡。他們無心管這些,一起齊看向了祝榮。

祝榮與高順一伍,他眼眶血紅,滿臉的傷痛會晦澀。嘴張了張,說出來的每句話,都艱難無比。

“高順走在最後,我們放完火,按照原先的計劃準備撤退。兵營裡的金狗恰好跑了來,與高順遇上,他被抓住,金狗問他怎麼回事......”

祝榮閉了閉眼,眼前一片火紅。

高順回頭,朝他們這邊看了眼。祝榮這輩子,都忘不了他的眼神。

決絕,堅定,欣慰。

高順唇形動了動,臉上是解脫的笑容,與他們無聲道彆。

很快,高順回轉身,用儘全身的力氣,拖著金兵,義無反顧撲進了熊熊烈火中。

許山平時與高順最熟,他神色慘痛,抹了把臉,低低道:“高順的女真語說得結巴,一說話就會露餡。他怕暴露,肯定是抱著了必死的決心。高順與我說過一次,他妻女都被金狗糟蹋了,找回來的當晚沒能撐過去。阿爹年邁,當時就一口氣沒能上來。他來不及給家人收斂下葬,就被金狗抓到了金國。”

他們來到金國的這些人,誰不是家破人亡。大家有個不成習俗的約定,彼此不說過往。

除了偶爾哀悼,莫名痛哭。實在苦得受不住,在崩潰的時候,會吐露一二。

祝榮說不出來什麼表情,他望著被擋住的燈盞,豆大的火光搖曳,眼前浮現出汴京城破時的過往。

他與高順一樣,和和美美的家,一下分崩離析。那段回憶太過苦痛,祝榮極少去想,一想,他就沒了活下去的力氣。

“國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嚴郎中讀書多,他有時候得了一盞酒,吃了兩口後,就一遍遍念這兩句詩。

祝榮書讀得少,但他聽懂了這句詩,自認為比誰感觸都深。

金兵兵臨城下時,城裡不管權貴平民,皆大門緊閉。如同驚弓之鳥,不知災難什麼時候落到頭上。

但他們的門,依然沒能擋住開封府尹帶來凶神惡煞的幫凶。以及殺人如麻,如同惡鬼般的金兵。

所有人都沉默,哀傷蔓延。

不知過了多久,嚴郎中呐呐地道:“二十一娘呢,她可順利?”

*

屋內光影綽綽,趙寰朝著完顏希尹展顏一笑,笑容明%e5%aa%9a燦爛。

完顏希尹覺著眼前一亮,又像是見鬼般,難以置信盯著趙寰,一下愣住了。他到底狡猾,很快就回過神,手撐著炕翻身躍起。

趙寰就等著這瞬間的機會,揉身撲上去。完顏希尹醜陋的肥胖身軀,此時不著寸縷,滑不留手。

完顏希尹身手靈活,就勢一翻滾,隨手抓起被褥投擲過來,張嘴就要喚人。

趙寰手如藤蔓,纏上了完顏希尹的脖子。“來......”短促急迫的聲音之後,他的脖子被死命鉗住,臉漲得通紅,下意識拚命掙紮。

完顏希尹力大如牛,鐵般的拳頭亂擊打向趙寰,她聽到了自己骨骼喀嚓的聲音,痛入骨髓。

趙寰渾然不顧,使出格鬥擒拿術,手臂依然死死圈住完顏希尹的脖子,絲毫沒有放鬆。

縮在角落簌簌發抖的小娘子是族姬趙青鸞,今晚剛被完顏希尹要走。

在炕上,趙青鸞被折騰了整晚,她連哭都哭不出來,全身傷痕累累。

直到完顏希尹累了,趙青鸞像是塊破布,被隨意丟棄在一旁。

趙寰一進屋,趙青鸞就懵了。變故陡生,她來不及反應,瞪大雙眼看著他們的打鬥。

“殺了他!殺了他!”趙寰從牙關裡擠出了絲聲音,飛快下令,“刀在我手上,想要活命就快!”

趙青鸞怕得渾身顫唞,她試探著往前伸出手去,又遲疑不決。

“快!”趙寰的手已經漸漸脫力,完顏希尹喉嚨裡發出呼嚕嚕的聲音,拳頭的力氣越來越大,眼見就要被他掙脫開。

先前的傷害,令趙青鸞痛不欲生。

完顏希尹是禽獸不如的畜生,比地獄的厲鬼還要可怖!

趙青鸞再也不管了,扔掉身上的被褥,撲上前接住了趙寰手上的刀,哆嗦著往完顏希尹身上亂刺。

劇痛更刺激了完顏希尹,他如同瀕死的魚,在砧板上死命掙紮。∞思∞兔∞網∞

趙寰腰上又挨了一拳,痛得她胃裡直翻江倒海,緊咬牙關死忍,急促下令:“割脖子,脖子!”

趙青鸞聽到提醒,將刀往上,死命紮進了完顏希尹青筋突起的脖頸。

鮮血狂飆,完顏希尹很快像是泄了氣的皮球,頭歪倒向了一旁。

趙寰等到完顏希尹完全斷氣才放手,她的手控製不住抖個不停,幾乎連抬起都困難。

趙青鸞卻沒停手,赤紅著眼,瘋狂地一刀又一刀,將完顏希尹下麵剁成了血窟窿。

“穿上。”趙寰側耳聽著外麵的動靜,拚命給自己打氣,眼下絕不能功虧一簣。她抓了炕尾的衣袍扔給趙青鸞,旋即跳下炕。

趙寰拿起宮燈,揭開燈罩。拉開似笑非笑,似哭非哭,一身血的趙青鸞,將油淋在了完顏希尹身上,被褥上。

將屋內宮燈裡的油全部都倒完,趙寰挪了炕桌,放在屋後窗欞底下,低聲交待:“等我一點火,你就喊救命,哭,然後慘叫!”

趙青鸞一臉呆愣,趙寰已經沒有太多功夫解釋,再次命令:“要活下來,就照著我的吩咐做。等下你得跑,拿出你殺完顏希尹的勇氣跑。你要緊跟著我,跑出去,你就自由了,還能活下來。否則,你得死!”

“我能!”趙青鸞慘白著臉,輕點著頭應諾。按照趙寰的吩咐,等她點燃蓋在完顏希尹身上的被褥,立刻喊了起來:“起火啦、救命呀,救命呀!啊!”

細碎的痛呼聲,在夜空中響起。炕上,完顏希尹被燒成了個火球。

趙寰聽到屋外已經有了腳步聲,她疾奔到窗欞邊,猛推了把趙青鸞,“走!”

趙青鸞借助炕桌爬上窗欞,不管不顧跳了下去。趙寰將炕桌推近火邊,手一撐躍上窗欞爬出去,急聲低吼:“跟上!”

“救火,救火!丞相,丞相可好?”

身後守衛嘶聲力竭的喊聲響起,接著,重重的腳步聲朝屋後窗欞處跑了來。

凜冽的寒風迎麵,趙青鸞卻沒感到冷。她聽到自己的心砰砰跳,如南歸的雁,緊緊跟著趙寰,被她帶著奔向溫暖的地方。

趙寰說,那裡有自由自在,還能活。

不用朝夕不保,不用再在完顏氏男人身底下輾轉流浪。

真是痛快啊!

趙青鸞幾乎沒能笑出來,她不知自己哪來的力量,順利跟著趙寰翻出土牆,往暗夜中跑去。

給趙寰領路的漢子等在牆外,見到她們兩人出來,愣了下,忙關心迎了上前。

趙寰飛快道:“快走!路上坑窪不平,她不行了,你攙扶著些。”

趙青鸞雙眼比啟明星還要閃亮,裹緊了衣袍,興奮地道:“我行!”

趙寰沒力氣多說,隻淡淡看了眼漢子。依著星辰辨認了下方向,疾步往前走去。

漢子二話不說,隻道了聲得罪,裹挾著趙青鸞,隨著趙寰一起逃離。

奔了一段路,晨曦初現。趙寰手撐著道旁的樹,努力穩住自己,低低道:“勞煩你帶她回去,交給林大文,將她藏好。”

林大文他們,照著計劃應當已經回去了。如果他們沒能回,她將趙青鸞護到此地,已經儘力了。

趙青鸞望著臉色比紙還白的趙寰,後知後覺回想起,她挨了完顏希尹無數拳。

完顏希尹人高馬大,趙寰身體消瘦,哪能受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