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卻一絲一毫都操控不了。
他想要發出聲音呼喊,可是喊不出聲,舌頭、嗓子,都不受他的控製。
在某種莫名力量的支配下,他肢體僵硬地向前走了幾步。
而後,像是好奇一般,舉起手裡的槍,生澀地滾動著眼球去聚焦。
聚焦了好一會兒,視線的注意力全部都在槍上。
他的嗓子自己發出一聲“咯咯”的聲音,而後,他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手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力量,像是揉碎紙一樣,把槍揉碎,丟在了地上。
阿金內心恐懼之極。
緊接著,他聽到嗓子在發出“咯咯”之後,開始自說自話:“尼羅……聖教堂……蔓生植物保護區……尼羅……聖教堂……尼羅……”
阿金心裡的震撼無以複加。
他多想一切是夢,但是清醒的意識和剛才一瞬而過的痛都在告訴他,他沒有做夢。
或許是他的大腦和意識,一直在苦苦掙紮著向身體發訊號。
也或許是因為他自身原本就擁有對暗物質的淨化能力。
在他的掙紮之下,偶爾竟然找到了對身體瞬時虛弱的支配權。
比如,嗓子在念著那個夢境裡出現了無數遍的地址時,忽然一抖,變成了阿金的語氣:“你……是誰……”
那身體顯然沒有意識到阿金還能夠在它的霸占之下,搶到片刻支配權。
那聲音竟然開始回答他:“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到……尼羅以後……我們……不分彼此……”
“你是塞壬!”阿金用儘了全身的力氣,情緒激烈地吐出了這句話。
然後阿金的嗓子發出“咯咯”笑聲,不再說話了。
阿金拚儘了全力淨化,可是那點力氣根本就像泥牛入海。
他剛才掙紮得逞之後,一時之間竟然連掙紮的力量也沒有了。
他的精神力虛弱下去。
隻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身體翻窗一躍而下。
阿金以為自己要沒了。
可這具身體在暗影裡就像是投入海洋裡的魚,自由馳騁,來去如風!
他落在地底被濃霧包裹的陰影裡,竟然毫發無傷!
然後,他看見他的身體在樹影、牆影,以及各種物體的影子下,快速地穿梭起來。
速度像是在飛。
阿金在期間短暫地失去了意識。
醒來的時候身體仍然自顧自地在黑影裡穿梭來去。
阿金揣測這具身體要去往哪兒……
很有可能是去往尼羅聖教堂。
但也有可能不是。
他沒有想過,夢裡不知名的力量有朝一日竟然打破夢境壁壘,控製了他的身體。
就在身體的奔波顛得他的精神力再一次昏昏沉沉之時,阿金察覺到身體的速度竟然逐漸慢了下來。
他看見他的身體蜷縮在陰影裡開始休息。
他還聽見嗓子發出無意識地低/喘,自顧自地說話:“沒用……的東西……這具身體……太弱了……我用最好的材料……煉出了這具……廢物麼……”
什麼?
阿金一時之間像是捕捉到了什麼,但並不清晰。
還來不及細想,他到處窺探的餘光就捕捉到了一個讓他心神一顫的東西——
鬱宸的雕像。
其時他的身體縮在一座小型方尖碑的暗影裡。
而在他的對麵,月光透過一層又一層黑色濃霧還是投下了一星光影。
那光影落在他視線儘頭偉岸的雕像上,在雕像的輪廓邊鑲了一層薄薄的紗。
上校,上校……
我不知道我將要去向哪兒。
此時此刻,我也沒有氣力去思考我將要去向哪兒……
倘若我還能說話,我多想在這一刻問一問這座雕像,就像從前無數次問你問題:
我還能夠再見你一麵麼,我的上校……
第54章
阿金的意識越來越恍惚。
失去身體控製權的精神力像是飛在半空的霧氣, 茫茫然無法落地。
因無法落地,便像是一個幻覺。
阿金便覺得,從某種意義上來說, 他已經死掉了。
就在意識朦朦朧朧的時候,他察覺到他的眼睛正在朝鬱宸的雕像上聚焦。
然後,腿腳朝著鬱宸的雕像緩慢地挪過去。
阿金正詫異是不是自己又奪回了片刻身體的控製權, 下一秒他就知道是自己異想天開了。
操控他身體走到鬱宸雕像下的, 是入侵他身體的那個強盜。
阿金聽到他的嗓子發出古怪的低語:“破……壞……者……”
這低語裹挾著怒氣,在聲音的結尾攪動狂風呼嘯。
然後暗夜裡的所有黑影扭成漩渦順著地麵朝著雕像裡風湧而去。
月光在黑霧的遮掩裡並不明顯。
隻在黑霧濃淡交織的斑駁裡透下星點光影。
借著這熹微蒼白的光影, 阿金看見鬱宸的雕像被黑影爬滿之後,正在一寸一寸地皸裂。
不要……
阿金無法發出聲音,隻在內心裡無聲地大喊。
不要摧毀上校的雕像……
不要……
阿金眼睜睜看著鬱宸的雕像在眼前崩毀。
前一刻還高大偉岸猶如神祇的身形,在這一刻, 炸開轟轟烈烈的粉塵, 散落在無邊無際的黑煙裡。
阿金那一刻已經不再受自己控製的心, 竟然隨著他意識無聲的尖叫厲喊而急促地跳動起來。
仿佛傾塌崩毀的不是一座雕像,而是上校本人。
“不……”
嘴裡發出了聲音。
阿金被奪走的身體伸出右手,機械地撫摸著這具身體的心口,臉上露出生硬的疑惑之色。
然後, 那怪異的音調再一次占據了上風,他的語氣裡透出不解:“心跳……加速了……”
這隻手在%e8%83%b8口放了一會兒:“吵……”
然後,這隻手似乎想要戳進心窩把心掏出來看看怎麼回事。
可是下一秒刹閘了。
似乎是想到這隻是一個剛剛才被自己嫌棄過的廢物身體,不能傷害, 傷害了, 就無法被他繼續使用了。
阿金當然意識到了他的意圖。
阿金的精神力似乎已經緊繃到了極點, 在那隻手貼近心口的時候,他的精神力已經驟然斷裂, 意識也像是頃刻間被什麼東西炸成了齏粉。
阿金太累太累了,似乎再也撐不住了。
他陷入了深沉的昏昧。
*
與此同時,在白星極北的方向,一輛又一輛的戰車從冒高的灌木叢林裡浩浩蕩蕩地穿出。
車隊背後是蒼茫的北方荒原,正前方是通往南方的戈壁灘。
而此刻車隊身處密林之間。
北方的黑霧汙染沒有那麼嚴重。
空氣比起東南方向要清澈了幾分。
至少在夜間能夠看見被月光照耀的密林。
隻是他們行駛得並不十分通暢。
時不時會有粗細不一的蔓生植物順著車胎爬上車身,甚至像眼鏡王蛇一樣盤踞在車隊的道路前阻擋他們。
在再一次遇到變異的蔓生植物攔路時,瓊恩從為首車頂的天窗上跳出來,站在車頂扛著一把衝鋒/槍向這些觸/手一樣的植物根%e8%8c%8e掃射。
緊接著,身後的車隊裡不斷有人爬出來掃射。
殺出了一條路來。
滿地汁液飛濺。
那觸/手一樣的根%e8%8c%8e仿佛也知道疼,不一會兒就縮進地底去了。
瓊恩朝袖扣上的訊號媒介發布指示:“撤入!”ω本ω作ω品ω由ω思ω兔ω網ω提ω供ω線ω上ω閱ω讀ω
隨著指示的發布,他和身後車隊上的獵殺者們紛紛進入了車內。
瓊恩的手指有些發抖。
身邊的後勤隊長湊過來往他身上噴/射消毒水:“大人,您受傷了麼?”
“沒有。”瓊恩靠在椅背上捏著眉心:“不知是不是這片區域的藤蔓有毒,沾了一些在身上,我心悸。”
後勤隊長不敢大意,連忙拿著儀器測量瓊恩的心率。
後勤隊長道:“您的心率太快了。我給您打一針鎮定。”
瓊恩道:“不用。”
他的身體的強韌度一向是優級。
況且,他的精神力也是高星級。
這種程度的毒,很少能夠對他造成身體上的實質性影響。
他能感覺到自己身體的異狀。
這種心悸並非來源於身體受到傷害與否。
它來自一種難言的情緒,看不見,摸不著,是一種無刻形狀,卻能夠攥著他心臟的情緒入侵。
他捏著眉心閉著眼睛的時候,眼前就浮現出阿金的畫麵。
他的心跳在阿金模糊的音容笑貌裡震耳欲聾。
“阿金……”他無意識地低喃。
他直覺%e8%83%b8口沉悶難受。
後勤隊長聽見了,低頭沉思起來。
瓊恩不太和他們聊天,在戰鬥的時候像是一把無情的刀刃。
對他們發布指示也向來不帶情緒。
瓊恩在念到這個名字的時候,稍有地外露了情緒。
他斟酌這個人應該對瓊恩很重要。
輕聲道:“他在這裡麼?我要不要傳喚他進來?”
瓊恩呼出一口氣:“不用。”
然後他點燃了一支煙,對後勤隊長笑了笑:“他是我弟弟,沒跟來。隻是忽然有些想他。”
後勤隊長看了看牆麵上的“禁止抽煙”提示,決定把這幾個字無視掉。
殷勤地給瓊恩倒了杯咖啡:“隻需要一個星期,我們就能到忒修斯城,您弟弟就在家吧?”
“是的。他在家等我。”
“真好……”後勤隊長把咖啡放在瓊恩麵前,在瓊恩的身側坐下,自己拉開了一罐啤酒:“隻可惜我們這次任務……完成得並不完美,可能要麵臨上校的處罰了。”
說到這兒,後勤隊長歎了口氣。
他猛灌一口啤酒:“不剩多少活人……雖然我們臨行之前給他們搭建了堅固的地下堡壘,搜刮來的食物和用水足夠他們在地下生活一年半載直至地上的有毒物質散儘。但這麼久的時間他們都不能爬出來見見太陽……”
瓊恩閉了閉眼。
他想起在北方戰鬥這些時日的景象就頭痛欲裂。
明明一開始,隻是大型暴/亂而已。
可是後來,所有在暴/亂裡受過傷的人都開始失去人智,變成行屍走肉。
這種變化竟然還是不可逆轉的!
先是受傷變異,到後來不受傷也會變異。
後來經過觀察,瓊恩發現被這種變異影響到的主要群體其實隻有三類:一類是對於繪畫雕塑等懷有興趣的藝術者,一類是年幼年老缺乏鍛煉的體弱之人,一類是不驚嚇的膽小之人。
在這場動蕩裡活下來的,幾乎全部都是身強力壯的壯年男女或者雄性人魚。
瓊恩道:“也不知道忒修斯城怎麼樣了,忒修斯城的傳訊媒介斷了。讓人憂心。我們需再快一點。”
後勤隊長勸慰瓊恩:“也未必是忒修斯城的信號塔失聯。也有可能是我們這邊的